作者:星旅
他甚至头一回恼恨这京都地界如此之大,她的天后銮驾如此便行,更恼怒那百姓竟敢与他作对,阻止他去找他的妤儿!
至于方才自己于人前发怒会否传了那暴君之名,他都已尽皆抛之脑后,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快点,再快一点,马上他就能追上他的妤儿,而她的妤儿此刻定然已被他在城外布下的卫军拦下,满脸惶惶楚楚可怜的等待他的到来。
他会再次将她拥在怀中,紧紧的,一时一刻都不能放她再离开他身边分毫,他要她正视自己的失败,他会拿出那道圣旨,让他的妤儿心甘情愿,愿赌服输的主动投入他的怀抱,永远,再也不会说,不会想到要离开他!
因着心中所想,他脸上的狂怒竟渐渐变为病态灼热的迫不及待,胸中翻涌的憋闷痛怒亦转为无限愉悦至极的喟叹。
然而,当他策马驰出城门时,面前的一切却与他方才路上所想截然相反,他迫切的想要见到的人儿亦根本不见身影,他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亦陡然凝固。
“人呢!”
“天帝恕罪,微臣--”
啪!
缪靳听不下他狡辩的请罪之语,再次狠狠挥下一鞭后,缠绕住被他着意密旨吩咐的统领脖颈用力拉高,森寒嗜人的赤红鹰眸猛地逼近他,寒声厉质:“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朕的天后,在!哪?!”
统领被他用力捆住脖子双膝还维持着下跪的姿势。整个人如自缢一般被吊起已是双目暴睁脸色赤红,脑中更是嗡嗡作响,气都已吸之不进,却仍是大着舌头断断续续说道:“回,回天,帝,天后,娘娘,向,南边,去,了-咳咳咳!”
“追!”
“传朕旨意,不计任何代价,定要将天后,毫发无伤的拦下!若再败事有余,朕定斩不赦!”
厉声说完时缪靳已策马行出数米,他没有再过多停留去质问为何未曾将人拦下,他知道,正如他了解她一般,他的妤儿定然也已预判了他的行动而想好了绝佳的对策,所以才会如此顺利的通过了卫军的严密防守。
南边,他的妤儿还是那般天真,便是她回到了南州,她也找不到那翠山丁点痕迹,更不要想再返天上!而她便是回到了南州,他照样能将她带回来!
但他的妤儿已今非昔比,她又那般了解他,定然不会猜不到他会如何做,那么她真的去了南州了吗?想到她的狡诈,缪靳眸中一凛,手臂一紧立时勒停骏马,慑人的眸锋利的打量着前方各路,“传令京都周边所有城镇,一见天后銮架立时拦截,所有从京都出去的道路路口立刻去追!”
“是!!!”
一直紧随其后的靳一领命后,直接从腰间取出信号放于当空,又对身后众卫打了手势,霎时间,卫军中近百人便由整化队迅速驾马朝各个道路疾驰而去。
此刻纪妤童与缪曦昭确是在前往南州的路上,而这一次她再不是如之前的每一次心惊胆颤,如履薄冰。现下她的身边明里暗中随行护卫者足近千人,便是缪靳突破了她设下的重重阻碍来到她的面前,她亦有一战之力。她既说了要堂堂正正的,要他无能为力的看着她离开,便不会惧他。
为了今天,她已经等待的太久,准备了太久,甚而早在赌约开始前她便已做了两手准备。而今能够顺利出宫,与运气无关,尽是她多年来明里暗中的布置。
她转眸看向身侧依偎的小太子,清冷明澈的眼眸流转生辉,唇角扬起璀璨耀人。
“启禀天后,靳宁卫发出消息了!”
纪妤童神色未变,看了眼窗外马上恭敬等令的靳三语气如常道:“照计划行事。”
“属下遵命!”
靳三深吸口气抬起头压下心中挣扎的情绪,既然早在五年前便与天师一道被挟制做出选择就断然再不可能回头。须臾,年轻的眉眼上便重覆坚定,低喝一声驱马向前,迅速召来负责暗中保护天后的靳宁卫传达凤令。
天后銮架乃是工部耗时一年之久集舒适,奢华,速度于一体精工制作,且拉车的又是千里马中的千里马,一日百里绝非虚言。
銮架一路行至津沪时,此地官员已提前收到凤令于此等候,待那辆尊贵华丽的銮架未曾停下一路南行后方站起身。余光瞥到城墙上那名冷面黑衣卫不由苦笑着对视一眼,心里暗忖这帝后恩爱缠绵不舍倒是累得下臣跟着忙活,却是不敢耽搁,忙打开城门命城中守军及百姓尽数而出浩浩荡荡的将去路拦下。
一国之君于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国朝百姓突然离京,且还是欲要前去阻拦安平晦乱的天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如此行为简直与弃国枉私同理。
缪靳自不会不知道自己今日之行会于百官乃至百姓眼中落下何等污名,可那名声与他的妤儿想比根本不值一提!威望可以再立,朝臣可以安抚,可若他的妤儿没了,那才会是令他遗恨终身之事!
然纵他座下御马亦是千里宝驹,可一路南行途中至少有四路人手横马拦截,军人不似平民百姓喝之即听,尤其他的妤儿所掌的南军更是唯凤令是从,便是如今他这个天帝亲口下令亦是无用,可他等不及回去调军,遂待他带着人强行突围已是耗费了时间,甚而待他到得津沪时竟已至天黑。
面对再次将道路挡得严严实实的守城军与百姓,缪靳积攒了一路的怒郁之火再也忍耐不住,厉声怒喝:“再敢拦朕去路者,一概以谋反论处,杀无赦!!!”
在他来时便齐齐跪地的一城官民被他扑面而来的磅礴怒意所震慑,霎时一片哗然骚乱,而后便是阵阵被吓得神不附体的告罪求饶声。
唯有此地府君瑟缩着膝行向前几步,却仍是不敢靠近,在距离那道越来越近的肃杀身影三米远处不自禁瑟缩着俯首拜下,双手却是高高抬起手捧一纸金黄色背绣凤纹的凤旨,颤声说道:“启禀天帝,请天帝万望息怒,实是天后娘娘凤旨在此,臣等不敢违背天后娘娘之意。且,且天后娘娘还特下凤旨,道是,道是赦免臣等一城百姓拦截圣驾之罪--”
顶着头顶越来越寒厉的视线,他本就俯地的身体更是恨不得钻进土里去,却谨记天后凤谕继续说道:“天帝息怒,天后娘娘还有一纸留下,是特意留予天帝的,还请,请天帝过目。”
缪靳满身勃发的盛怒均被他口中的天后堵在了当场,才不过一日功夫未见他的妤儿,只是听得她的尊称他竟就好似如逢甘霖,暂得止渴。
他的妤儿这几年当真是没有白学,竟是连他会做出何种反应都已提前预断,当真是聪明!
他也当真停下马来,挥鞭将那凤旨卷来,沉下气息亲手展开逐字细看。
与此同时,同样追了一路的几位朝中重臣也终于追赶而上,却是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便撑着被颠得头晕欲呕的身体踉跄着奔来,二话没说便匍匐在地,抖着气息说道:“天帝,请天帝归朝,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天帝,以国本为重啊!”
“请天帝回京,平定民心啊!”
“天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不日便可返京,请天帝以国本为重,切莫因私费公,便是娘娘定然也不希望看到天帝如此啊!”
朝臣的苦口婆心,百姓们的哀声求饶,缪靳都已经听不清楚,他的眼中,心中,只有这凤旨上夹带着的纸条上所写的,愿赌服输四个隽秀风骨乃他熟入骨髓的,她亲笔所写的字!
“愿赌服输......好一个愿赌服输!”
“哈哈哈哈!”
却在场众人听到天帝那慑人的大笑,都禁不住打了冷颤,一切声音也都随之尽消。
缪靳嘴角挂着笑,但那扬起的弧度却是恁地狰狞可怖,那双看着手中风骨绝佳字迹的鹰眸已是猩红一片,他猛地合起手掌将那小小的柔软的纸张,似攥握着她的玉手一样牢牢紧在手心。
倏地抬起眼沉沉地望向南方,却已是将他所有的疯狂全部压入心底,只余一片诡异的平静。
“我的妤儿......”
“回京!”
这一日天帝如同痴魔一般不管不顾的行径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因着到底未曾出何岔子,百姓不安慌乱的心也平复下来,继而方回想这整件事由,亦不禁感慨天帝当真是对天后娘娘爱之如命,竟是一刻都离之不得。
天帝爱妻之名一时再传天下,令天下男子感慨之,亦令天下女子艳羡之。而此事亦自是在那史书之上留下极为重彩之笔,使得后世人无不以此来断定情爱之准,用情之深。
却正如世人不知天后如何成为天帝之妻一样,亦同样不知此次天后离宫天帝如此情状之真相。更无人知,这一切美好均不过是始于一场权势滔天的强取豪夺,亦终于这至高无上的滔天权势罢了...
第123章 番外--终
“王爷您且忍一忍,到了前面那小楼您的伤口便可以得到医治了!”
缪靳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他睁开眼赫然闯入眼中的便是那座他后半生都再未能踏入过一步的小楼。
当他欣喜若狂的欲要冲将进去时,方发觉自己似是被束缚一般除了神志清明,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不能动上分毫。
而也是此时他方发现,小楼所在的位置有异样。多年前他便已命人将此地平山挖湖,世间亦再没有翠山之地。可眼下这座构造大小饰物,便连院内的一桌一椅一墙一瓦都与他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小楼此刻竟是坐在山上?
这怎么可能,便是后来,她也不过是在翠湖附近的平地上着人修建了一座与翠山小楼一模一样的楼院,怎么可能还会有山?
还有方才将他唤醒的那句话为何也那般耳熟?是那时...
“小妹?小妹?”
砰砰的敲门声与叫门声于这静谧的夜晚格外的突兀响亮。
与下方披着黑袍无动于衷的自己不同,缪靳的心却随着这道叫门声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开始狂跳。
快了,马上他的妤儿就会披着薄衫挑灯来开门。而后她便会为他医治,清淩但温和的嗓音会对着他说些可与不可的交代,再然后他们二人便会独自朝夕相处,夜晚惊变后于翠山上依偎共度,再然后--
“王爷,我小妹应是临时出诊未在家中,但此时夜寒路远实不好再转道他处,遂便请您先与我进去,家中药材齐全属下虽医术不精但也可暂时先为您治伤。待得我小妹回来再为您细细医治,可好?”
怎么会不在家中?怎么可能会不在家中!这是他与他的妤儿的初遇,亦是他二人定情的开始,怎么可能不在家中!
可纵他心中惊怒翻腾却都无法发出一言,他只能徒劳的看着一无所知的自己分毫未曾察觉,也分毫未对那座他求之不得的小楼投一一瞥便兀自去了隔壁。
而他等了又等,一天又一天,却等到他的伤愈,等到他看着冷漠的自己片刻不停的离开,他都未再见到他的妤儿回来。
而他与他的妤儿竟然根本没有相遇!
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他与他的妤儿就是在这里相遇,他们一生纠缠,他们育有一子,她是他的妻子,是天启的天后!
他发了疯的要挣脱眼下无形的束缚,可无论他用尽何种办法都竟是徒劳,他只能像个地缚灵一样被定在这里动弹不得。当看到他的妤儿在他走后半个月方才返回时,他惊喜过望之下忘了束缚不顾身份体面的便要向她冲去,可他的身体仍是动不得分毫,他的妤儿亦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只能痴魔爱恋的看着他的妤儿每日上山,去到那她当时险些离开的地方次次尝试而气息低沉,看着她收拾行囊女扮男装的外出不见而不甘狂怒,度日如年不知多久看到她低迷而返又满腔狂喜,如此反复不知年月中,他唯有时时提醒自己能如这般日日看着他的妤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便能饮鸩止渴自愿沉迷。
却此番不被人知的朝夕相处终究短暂,有一天天降异象,他的妤儿猛然惊喜,而后便不顾一切的向后山上冲去,他亦仍旧像前一次那般不顾一切的疯狂的徒劳的要去抓她,可这次,上天没有再次眷顾他,他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他的妤儿被天夺走,而这次,她连身体都不曾留下--
“妤儿!!!”
“妤儿,妤儿,妤儿--”
缪靳猛然惊醒似要掏空身体最后一口气般用力喘息着,他未曾注意到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控制,他的思绪仍旧还在方才他的妤儿消失的一幕中,明明他已经亲眼看到他的妤儿消失,可他仍旧不死心而徒劳不知方向的发足狂奔。
“天帝?天帝!”
“天帝您魇着了!”
“都给朕滚开!挡路者死!”
暴戾的寒声喝出后,缪靳疾行的背影陡然停下,倏地转过身,心脏狂跳又迟疑自欺轻声的问道:“朕魇着了?朕的妤儿,还在?”
“天后娘娘被您接回来后一直就在凤栖殿呢,天帝一过去就能看到天后娘娘了。”
缪靳眸光涣散了片刻方重新凝聚,脸上的神色亦猛地舒缓,他喃喃道:“是了,妤儿已被我接回来了,”
而后他未再停留,一路甚至是跑着到了凤栖殿径直入了内殿,一刻未曾停顿终于于那层层纱帐前骤停,而里面赫然正有一道玲珑有致的身影静静卧着。他就这般急喘着气一眼不眨地看着,待得气息稍稍平稳后,缓缓抬起不自知轻颤的手猛地挥开纱帐,而后,见之,狂喜。
他甚至未除鞋袜便就这般上了她的凤床,灼烫的大手颤抖着探向她背侧着身子的肩头,口中短促的笑了下,紧绷的嗓音里带着克制的心有余悸:“妤儿,你定然不知方才我做了何梦,我梦到你我初遇之地,你竟--”
话未说完,他便将那令他痛恨的梦中场景截住,更不欲让她知晓进而提醒她她的不快,而是俯下身去紧紧拥着她,直将她整个人都箍抱在怀中才贴着她的白皙精巧的耳畔低声喟叹:“妤儿就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我的,你亲口答应的...”
似是她并没有回应重又激起了他心中的余悸,缪靳微松桎梏,抬手握着她的下颌轻轻将她背对着自己的娇颜转回,同时抬起了些身子去迎:“妤儿你告诉朕,你不会再...离开...的,妤儿!”
“妤儿!!!”
缪靳大喊一声猛然睁开眼自床上坐起,脑中还在嗡嗡作响却已是先摸向左侧去寻方才还在他怀中又突然消失的娇人,可最后却竟只摸到一片冰凉,他猛地浑身大震僵在原地,眼前亦恢复光亮,这偌大的龙床之上,却哪里有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的半分影子。
“妤儿,我的妤儿呢,朕的妤儿呢,朕的天后呢!”
他声色愈大地低喊出声,而后又猛地舒了口气踉跄着自榻上起身,眸光灼亮却又有些无神,边疾步往外走边在口中喃喃道“:“我定是又魇着了,妤儿在凤栖宫,这里不是凤栖宫妤儿当然不在这里,”
却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人挡住了去路,被人拦路的暴怒恨意再次不期然突袭而至,瞬间点燃了缪靳心中巨大的怒火:“给朕滚开!谁敢拦着朕去找天后,朕杀了他!”
“天帝,天帝,天帝您醒醒,天后娘娘远在南州,并不在宫中啊天帝!”
猩红暴戾的眸猛地僵住,缪靳如被泼了满身冰水浑身控制不住的微微打颤,可他却丝毫不信,铁箍一般的大掌猛地扣住那言词令他震怒的人,狠声厉喝:“你-胡-说!朕已将妤儿自南州接来,她此刻人就在凤栖殿等着朕,再敢欺君,朕活刮了你!”
那人便是被扣住脖颈呼吸艰难,却仍是说道:“天帝,容禀!奴才不敢欺君,您是魇着了,天后娘娘,真的不在宫中,那凤栖宫,已多年,无人居住了!”
“放肆!你竟敢一而再的欺君,离间帝后,朕绝不能饶你!来人!将此人拉下去,凌迟!”
缪靳恨声说完便将人随手甩开大步出了大殿,岂有此理,一派胡言!他的妤儿就在宫中,他已将她接了回来,那凤栖宫怎会多年无人居住?!
可眼前奢华清贵却了无人气,更无有他的妤儿气息的冰冷宫殿却无不是在残忍的告诉他,他的妤儿确实不曾在这里的事实。
“不可能,我已经将妤儿接了回来,一定是妤儿还在生气故意躲起来的,一定是这样的......”
缪靳已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他自欺欺人的坚信着,亦寻遍了整座凤栖宫的每一个角落,便是连太子宫都没有放过,可最后,却终是未曾见到他的妤儿的身影。
这偌大的,至尊无上的,权力之巅的皇宫,此刻因为少了那个人的存在,竟好似变作了一座冰冷的坟墓,那么冷,那么冷...
“妤儿...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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