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醒冬
——泰安十二年 十月初二。
试了很多种锻造法,都没能够让竹片和灵矿芯达成完美融合,小弟说我快把山上的竹子祸害光了,还好竹子长得快。但上次他从南境赢回来的灵矿芯快用完了,我让他去南境再打一架赢一点回来,被他白了一眼。
世风日下啊,我这个大哥当的好没尊严。
祁念一:“……。”
她有点同情那个倒霉小弟。
——泰安十二年 腊月二十。
今日天气寒冷,心有所感,赋诗一首。
结果这首诗整整齐齐地全是用祁念一不认识的铭文写成,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铭文有些眼熟。
她皱眉道:“这不是我那把紫水晶剑上的铭文吗?”
非白将下巴搭在她肩头,斜眼觑过去,没精打采道:“也没什么好看的,说的是今日下了雪,和小弟一起在院子里烤红薯吃,小弟把他酒窖里的酒偷喝了。”
非白顿了下,转而说道:“他的小弟,怎么和你爱做一样的事。”
都喜欢偷酒喝。
祁念一反驳道:“二师兄也喜欢,二师兄说这是我们师门的优秀传统。”
——泰安十二年 腊月二十九。
竹剑终于铸成了,再不成型,灵矿芯又要用完了,届时不知小弟会不会和我翻脸。
不知是因为喝了茶汤还是过于兴奋,一整晚没睡着,索性给这把剑取名叫不夜侯吧。
从这一篇日记开始,云野往后的记录间隔时间就越来越长,而且看上去情绪起伏越来越大,不同于最初简单的快乐了。
只有偶尔闲暇时流露出的一两篇,能从中看出他原本活泼乐观的性子。
——泰安十三年 六月初六。
跟无涯老头打赌,他输给了我一个乌云矿,心痛得不行,这老头,居然跟我比炼器。
我们铸剑师,首先是最好的炼器师。
用这个乌云矿给无涯老头捏了个剑鞘送回去,毕竟我还要在沧寰接着住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无涯,沧寰?”祁念一思索道,“他说的是无涯剑尊,我的师祖?云野跟师祖和沧寰还有这样的关系?”
难怪他将自己所有的剑都留给了师尊。
——泰安十三年 六月二十七。
最近实在热,又在陨星峰多种了一片竹子,应该只用几个月就能长成竹林,明年这个时候,在竹林里避暑,是个好去处。
无涯老头人还挺不错,又让人送来了好多宝矿。
他说我想做的事情太难,没有助力,甚至会有千万人相阻,要同天命相抗争,太过异想天开。
屁的天命,都是一群人为了保命捏造出来的幌子而已。
他还说我一片赤心冰雪肝胆,这夸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都活了这么多年,一身修为已至千秋岁,都能跟千秋同岁了,干点什么不好,成日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去死,多丢人。
哪有那么多别的啊。
无非是我想做,我能做,所以我去做了呗。
看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安静了。
祁念一:“你说,他想去做什么?”
非白亦没有回答。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这样活泼轻快的氛围持续了好几年,期间云野又陆续打造出了几把灵剑,正是祁念一手中的另外几把,可见传言中说不夜侯和漏影春是云野死前所铸的最后两把剑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准。
中间的记录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有时一年也就能记上一两句,而且都笔迹匆忙,看得出他这段时间非常忙碌。
直到泰安三十五年五月十一那日。
——我们找到她了,她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愿意答应和我们一起结束这所谓宿命的人。
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我和小弟畅饮一夜,又连夜做了详细的计划,其实也不用做太多,这份计划我们已经准备了几十年,但我们只遇到了她一个,愿意和我们一起发一场疯。
当然了,发疯这两个字是她说的,我跟小弟都觉得我们非常有希望。
祁念一已经猜到了,这个“她”指的是谁了。
她想起那个人最后的结局,也只剩唏嘘。
中间又是很长的空白,再翻开一后,只剩了这一句话。
——泰安三十五年八月初一。
她死了。
只有这三个字。
从这一日开始,手札上记载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好几年一次,语气也不复最初的跳脱,而是沉稳了许多。
直到许多年之后,人类王朝都已经改朝换代,他记载时间的年号都已经变了好几轮,祁念一从字里行间只能看出他在铸一把剑,让他耗了近百年心血也没有成功。
——太初五年 四月廿一。
从来没有过让我这么费心的剑,我现在才开始觉得自己天真,人力终究有力有不逮的那一日,我必须得承认,这世上有我铸不成的剑,但一想这是一把怎样的剑,似乎也并没有让我太挫败。
我决定去做一件大事,如果这本手札没有再记,就说明我成功了。
想了一下,把它交给无涯老头保管了,我让他别给小弟看,怕小弟难过。
翻到这里,这本手札已经到了最后。
就在祁念一以为这是最后一页的时候,封皮和这一页纸张中突然掉出来了一张夹页,飘在桌面上。
上面写着——思来想去,做这个大事前总得在世界上留点印记,让后人能欣赏一下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也是好的,起码证明我来过。
正面写着这句话,祁念一将夹页反过来,背面是一幅画像。
云野的画工非常精湛,之前就有不少日记中都画了当日所见所闻,画了山水和人。
当然,画的更多的是铸剑的模型图,每一张都堪称惟妙惟肖。
这张人像图也不例外。
这给自己画人像的操作,祁念一也是第一次见。
画上的人剑眉星目,下颌处勾勒出英挺的轮廓,他眉眼距离近,若不是图中是笑着的,则会显露出披荆斩棘的锋锐之感,是一张见之会让人觉得帅气得有些冷锐的脸,和他活泼跳脱的文字形成巨大的反差。
祁念一静默了许久,缓缓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
“非白,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图上所画的云野自画像,和非白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第62章 一战五百
祁念一转过头的时候,先前肩膀上被非白下巴戳着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身后空无一人,非白消失得无影无踪。
祁念一:“……这种时候躲回剑里并不能挽回什么的。”
非白埋头躲在本体里,一副我就要安心养伤刚才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的样子。
祁念一又道:“别挣扎了,认命吧,云野就是你对吧。”
见非白仍然没有动静,祁念一悠悠叹息,把手札翻到其中某一页,看着上面的文字,朗声念道:
“今日天气好,我掐指一算,适合吃烧烤。摸到麓云天池去抓了一只仙鹤烤着吃,刚拔了毛就被无涯老头发现了,为了不让行踪败露,忍痛分了他半只——”
非白实在忍不住,现身捂住了她的嘴,无奈道:“收了神通吧。”
祁念一被他捂着笑得肩膀直抖:“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非白拒不承认:“我失忆了,这不算!”
他愤怒地夺过手札,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信,他自己就是自己口中的登徒子。
结果刚一碰到手札,非白就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涌入体内。
他神色怔然地伸出手指,和书页轻轻一碰,微蒙的白光闪过,非白就失去了意识。
无数的记忆碎片回到他的身体里,包括他原本封存在手札中剩余的力量。
直到现在,非白才知道一直以来他灵魂上的残缺究竟是什么。
终于,之前很多困扰他也困扰念一的问题,能够迎刃而解了。
非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他睁眼时,已经夕阳西下。
傍晚暖黄的橘光撒在祁念一身上,她坐在窗边,拿着一本剑谱在读,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边的矮塌上,被他握紧。
他半趴在踏上,攥着云野所写的手札,一眨眼就已经昏睡了一整个下午。
见他醒来,祁念一了然地问:“找回来了?你的记忆。”
非白顿了下,沉默点头。
他尴尬的表情都要印在脸上了,祁念一忍住笑意,不再逗他:“所以,能为我解答一些疑惑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
祁念一收起剑谱,支着下巴正色道:“比如,当年的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呢,云野大师?”
他犹豫了下,却见祁念一抬手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如果我想得没错,你手札中所写的最后一篇里提到的人力所不能及的剑,就是你现在的本体,神剑非白对不对?”
她目露了然,所有的线索汇聚在一起,终于拼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只要天命者去深渊献祭自己的血肉,就能将深渊往外扩张的速度延缓,既然所谓的天命者不过是拥有白泽血脉之力的人,那就说明一千年前惨死的白泽和深渊有着很深的关联。”
“你们和仙盟的立场不同,仙盟想要延续天命,而你们想要斩断天命,这一切的希望就寄托在了这把剑上,但我有一个问题。”祁念一深思道。
“斩断天梯,真的能完全解决深渊的隐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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