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醒冬
“我想知道,你最后那一剑,是不是沧浪剑?”美妇人回忆道,“我记得沧浪剑中并没有这一式。”
美妇人这样一问,旁边许多关心这件事的人,也纷纷凑过来一道听。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祁念一便直接回答了:“前辈好眼力,这确实不是沧浪剑,这是我自己的剑。”
美妇人先是一愣,而后又笑起来。
若是以前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她面前说“这是我自己的剑”,她定会笑掉大牙,但如今真的看见了,也不得不感慨,后生可畏。
美妇人慨然道:“如此年纪,就已经自行领悟出了剑意,确实是开宗立派的天资,敢问这一剑,唤名为何?”
祁念一稍稍偏头,和身侧的非白对视轻笑。
“斩月。”她坚定地说,“它叫斩月。”
美妇人戏谑道:“斩月?但今日你提剑欲斩的,可是朝日,并非朗月。”
祁念一摇头:“不一样的,它就叫斩月,只能是这个。”
这一剑,源于无望海深沉血腥的夜,和被困于无望海绝望的人们。
她欲斩月,想要带云娘带易承安带无望海被围困了三百年的人们回到故土。
这就是那一剑,最初的来由。
在场只有去过无望海的修士才明白她的意思。
这一战不止对旁人,对祁念一自己也受益匪浅。
她使出那一剑后,全身的经脉骨肉都撕裂般的疼痛,元神也有巨大的消耗,脑海中如有针扎,她艰难地把自己摔在床上,感觉到身后有人把自己抱起来,在床上平躺着放好。
“睡吧,好好睡一觉。”
是非白的声音。
而后,是非白握住她的手,温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她体内,她感觉到自己体内撕裂的经脉在缓缓复原。
非白是个剑灵,剑灵的灵力原本是充斥着暴虐的,但此时祁念一觉得,他灌入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就像一汪清润的灵泉,特别舒适。
祁念一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他腿上,抱着非白的腰,酣然睡去了。
留非白一人愕然瞧着他们此刻的姿势,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真的没有男女意识,还是只对我没有。”
轻叹一声,非白伸手散开她的发冠,替她梳理起头发。
眼前熟睡的脸,已经褪去了稚气,她明明有一副清冷出尘的好容貌,只是因为常年遮着双眼,旁人只会注意到她这奇异的打扮,顾不上她完整的容颜是什么样子。
眼睛是一个人美丽的关键,她遮了起来,自然也就无人会注意到她其实生的很美。
甚至她自己也不在意。
非白伸出手,靠近祁念一缠眼的黑纱,他知道,在黑纱之后,是一双璀璨的金色双眸,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丽双眼。
修长的手指在距离星尘纱只有半寸距离时,停住了。
而后又缓缓蜷缩着收了回来。
“非白。”是祁念一半梦半醒的梦呓。
“怎么?”
祁念一嗫嚅不清道:“你之前说你回忆起来了一部分,那你想起自己是谁了吗?”
非白垂眸:“问这个做什么?”
“今天看见慕晚,突然觉得,人还是要知道,要狠狠记得自己是谁才行,就像她那样。”
“你如果还是没有想起来,那我们一起找。”
非白觉得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他想起存放于她芥子囊中的数把长剑,一瞬竟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熟睡中的祁念一没有意识到,自己气海中已经被刷新清零的天命书,无声翻开了书页,在它的上方竟然凝聚出一支金灿灿的笔,悬于上空,散发着神圣的威严。
一夜无梦,醒来后祁念一才发现这支笔的存在。
她进入内视,试着用灵力探了下这支笔,被金笔震了震,弹了回来。
想了想,她直接向金笔中灌入了灵力,却发现发现自己的灵力不过是泥牛入海,虽然被金笔吸收了进去,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是在跟她说——还不够。
祁念一又尝试输入了一些灵力,却发现那只金笔就像个无底洞一样,注入多少灵力都没有用。
她决定日后再研究这支笔,然后翻开了天命书。
里面原本的字迹都溶解掉之后,现在干净纯白的天命书看着让人顺眼了不少,这次,天命书上又多添了几页。
是从她开始南华论道后,自己的每一场论道的过程,还附有动态图,显得非常高级。
她猜测,现在的自己修为还是太低,无法使用那支金笔,全新的天命书只能用来记载她现在新的人生,但她还无法做到自己在书上亲笔写下一些东西。
需要等到她修为足够能驱动那支笔的时候。
只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要何等修为才能驱动那支金笔。
她推开房门,见天光大亮,心情十分畅快。
和慕晚一战后,迈过“危桥”靠近元婴境的距离,又更近了一点。
这次终于撑到自己走回住处,而不是让大师兄来领,让祁念一觉得自己好像出息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不是一回来就倒了的话,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温淮瑜皮笑肉不笑地说。
祁念一站在他跟前挨训,看得一旁慕晚萧瑶游和妙音都连连咂舌。
她们三人前来找人,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妙音睁大一双美眸,连比带划地问萧瑶游【她那样的人,也有人能降得住她?】
萧瑶游完全不懂她在比划什么,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道:“温师兄平时其实没有这么凶的,妙音你别怕。”
然后被温淮瑜不咸不淡地瞥了眼,闭了嘴。
慕晚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淮瑜。
她脑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了上一世温淮瑜暴怒之下,伏尸百万,不死不休的场景。
上一世,陨星峰这三个字,在沧寰是不能被提到的禁忌。
因为陨星峰不仅出过天下第一人墨君,还出过三个臭名昭著的大恶人。
灭世灾星温淮瑜,以医修之身,对战正道派出的几十名化神境修士,连战九天九夜,长河染血,他胜了。
他不仅在一次又一次的追杀和围剿中活了下来,甚至还晋升了太虚境。
无人知道一个医修为什么能强到这种地步。
就像无人知道,最后感业寺究竟送来了什么东西,能让温淮瑜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外界都以为温淮瑜是被沧寰仙盟孤山和数十个世家联手合围抓住的,其实并不是。
若是他要战,那站正道会损失的有生战力只怕是不计其数。
但他收到了感业寺送来的一件东西,最后怆然一笑,束手就擒。
强大至太虚境,若他不愿意,世间已经无人能杀他了。
是他自己甘愿赴死的。
除了他之外,沧寰的另外两个人,晏怀风在谢天行继任掌门后才被发现是影祸傀儡,他给沧寰带来的打击比温淮瑜还要严重,他叛逃前重伤灵虚子,令沧寰失去了唯一太虚境强者的庇佑,在深渊之战中几大鬼罗血洗,成为沧寰弟子永不能忘的伤痛。
还有最后被永困镇魔塔之下的宫凌州,同样也是在大陆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感受到慕晚的眼神,温淮瑜淡淡回看,扔了一瓶灵药给她:“每日清晨服下后将灵力旋转周身三周,伤势即可无忧。”
慕晚愣愣地接过,被萧瑶游推了下后才干巴巴地说:“多谢温……额、温师兄。”
温淮瑜并没有理会她,看着祁念一还想再说些什么,碍于这个场合,又咽了回去。
非白就坐在温淮瑜的对面,仗着无人能看见他,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祁念一站在他面前低声道:“大师兄,这么多朋友在,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吧。”
温淮瑜斜觑一眼,摆摆手:“赶紧走。”
四人离开后,萧瑶游抵了抵慕晚肩膀:“慕大夫,刚才愣什么神呢,那可是医仙免费赠药!”
“免费”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慕晚沉吟片刻,怅然道:“只是没想到,她的师兄,是这样温厚的一个人。”
她上一世听过太多关于温淮瑜的传说,无一不是说他生性残暴,生来携带灾祸,有他在的地方注定民不聊生。
她当时亲眼见到了温淮瑜给谢天行造成了多大的压力,便也就这么以为了,如今看来,每个人都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祁念一和萧瑶游因为齐齐停住了脚步,脸上都是匪夷所思。
“温、温厚?”
“这眼神得有多不好啊……”
慕晚反问:“有什么不对吗,他还给我赠药了。”
“没什么没什么。”祁念一决定赶快岔开这个话题。
今日山头集市人格外多,他们三个人把妙音保护在中间,避免让她被外界的眼神过多的注视,祁念一不解道:“今日怎么回事,大家都没有论道吗?”
萧瑶游笑道:“确实都没有,具体说来,还是因为你。”
“啊?”
萧瑶游解释道:“你昨日一剑斩碎了云台,后面又碰上观赛点上好些人连续破境,观赛点又遭雷劫劈了一轮,其余的人因为有化神境掌教的护持,没有出事,但是赛场遭不住了。
今日一早,仙盟就开始紧急修缮和加固所有的云台和观赛点,故今日停赛一天。”
祁念一默默鼻子,属实没想到还有这一遭。
四个人在南霄山脉最大的一间茶肆落座,妙音笑眯眯地冲她们比划【这间茶肆的烤灵兽肉特别好吃。】
她比划完就看向祁念一,等着她翻译。
点了烤灵兽肉,祁念一才想起来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从介子囊里掏出一方玉盒,这个玉盒实在太大,放在桌上就直接将整个方桌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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