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醒冬
谢天行面无表情地离去,暗自盘算着,焚天云图中有没有什么阵能把灵体的嘴封上的。
云台上,祁念一收了剑,就像来时那样,平静地拾级而下。
“哎,等等——”
玉重锦叫住了她,见祁念一回身看向他,他嘴唇嗫嚅了下,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凭着一瞬间的本能叫住了她而已。
她眼缠黑纱,无法看到眼神,总让人有些难以确定真正的神情。
玉重锦从芥子囊中掏出一个东西,手腕一翻,扔给了祁念一。
祁念一下意识地去接住,这物件入手冰凉,是细长的金属物,形状她很熟悉。
——是一个剑鞘。
靛蓝色的外壳上刻着浅淡的水纹,他的剑要宽大许多,因此这把剑鞘足有祁念一的手掌宽。
祁念一笑了下,郑重地将剑鞘收了起来。
玉重锦这才感觉,心中最后那点未竟之意被满足了。
他大步迈开,明明一身伤狼狈之极,但却意气风发地从云台往下走,一时兴奋,将祁念一甩在了身后。
一个硬物带着冷风从他后脑勺袭来,玉重锦下意识地抓住,却发现,这同样是一个剑鞘。
剑鞘最下方刻着一个念字,念字旁边还有个白字,两个字并排,刻痕很深,看着像是新手做的。
这是一把少见的白色剑鞘。
非白最初从无望海被带出来的时候,只有一把剑,并没有剑鞘在身。
但长时间佩剑,无鞘总是显得不太方便,于是非白教她该如何制作剑鞘,她学得快,没费多少功夫就学会了制剑鞘,给非白备了不少剑鞘,每个剑鞘上面的花纹图案都各不相同。
用祁念一的话来说,你们剑灵只有灵体,没有办法换衣服,这也太委屈非白了,多做几把样式不同的剑鞘,也算是给他购置了新衣物了。
气得非白当即变了一身新的衣服出来,让祁念一大为开眼。
玉重锦捧着这把剑鞘,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无遗憾了。
下了云台后,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就此道别。
没有回头,都只是拿着对方的剑鞘在空中,背对着对方挥了挥。
剑者互赠剑鞘,意味着我认可了你这个人,也认可了你的剑。
同样也意味着,鞘在手,剑无阻。
日后若有需要,我愿为你拔剑。
……
距离南霄山脉五十公里意外的地方,正吵得不可开交。
这里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唯一不同的是,入山的这条路上,从地面到空中,四处都遍布着各式各样的阵法,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若没有熟悉之人带路,寻常人根本无法落脚。
这里是上阳门的所在之处。
上阳门的七大长老全都聚集于此地,看见陆清河的伤势,门主贺乾坤面沉如水。
陆清河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最为严重的伤势,并不是外伤,而是他体内灵脉的伤势。
一个须发皆白,但面容却同寻常青年人别无二致的医修收起了陆清河身上的金针,长叹一声:
“贺掌门也知晓,灵脉是修行之人一身修为的容器,这灵脉断绝,他自身无法再产生灵力,哪怕将原本的经脉治好,他也只能够吸纳天地间的灵气,自身却再无可能产出灵力为己用了。”
这些,上阳门门主如何能不知。
他恳切地问:“云谷主,清河的灵脉,真的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吗?”
被他称为云谷主的这人,身上的医修法袍下绣莲花纹路,是整个医修之中为二两件被评为第一等的医修服饰——剩余那件还被温淮瑜送人了。
此人正是苍术谷的谷主,云一沣。
云一沣淡淡摇头:“若是经脉受损,我这凌阳金针倒是能给他修补回来,但若是灵脉受损,老夫还从未听闻过,这天底下有哪个医修能将灵脉修补好的。”
“对于我们医修而言,灵脉是先天器,出生即定型,若是中途受损,那修士直到死,也不会再有重回原样的可能。”
贺门主惨然说:“我上阳门数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竟然要因为一场论道而前途尽断吗?”
云一沣只好安慰:“贺门主,人各有命,强求不得啊。”
贺门主长叹一声,看向床榻之上至今未醒,连呼吸都相当微弱的陆清河:“可惜,可惜啊……”
——“我若偏要强求呢!”
这一声惊醒院中所有人,云一沣身后,和他同行的苍术谷所有医修,聚集在此的上阳门几位长老都随之看去。
逆着光,无法看清来人的面容。
但熟悉之人却在听到声音时,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贺门主无奈道:“七疏,你这又是做什么去了。”
七疏道人的外衫凌乱,在肩头斜披着,身上淋过雨,肩头一片濡湿。
他先是疾步跑到床边看了看陆清河的样子,沉着脸说:“我七疏的弟子,不会这么简单的信命,我愿强求一次,我相信清河若是醒着,也同样。”
贺门主叹息道:“即便你要强求,但连云谷主都拿灵脉断绝一事别无他法,我们还能如何?清河还能如何?”
七疏道人向云一沣鞠了一礼,这才道:“并非是不相信云谷主的医术,但望云谷主念小道挂念弟子的份上,原谅则个。”他看向贺门主:“我请了医仙。”
贺门主一惊。
医仙。
天底下能亦此为号的,仅那一人而已。
听说他久居沧寰鲜少外出,也几乎从不接外诊,他亦不缺外物,治病救人全看心情。
碰上心情好的时候,遇到路边寻常凡人的头疼脑热,也会给开一剂药方。
若碰上他不太愉快时,纵有人千里迢迢求医上门,他也不会应允。
最关键的是,外界早有传闻,说那一位同苍术谷素来不和。
贺门主瞥了眼云一沣,对方听见“医仙”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似有一点隐约的不悦,但很快就隐去。
贺门主顾不上许多,惊道:“那还不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温淮瑜宽袍窄袖,踏着微雨步入院中。
云一沣起身,漠然回看过去。
温淮瑜却连眼神都没多分他半个,手中折扇一收,用神识将陆清河全身探查了一番。
七疏真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医仙,小徒这情况,可还有救?”
温淮瑜收回手,还没开口,便听见云一沣不阴不阳地说:“老夫也想听听,温医仙对于这灵脉断绝的症状,有何见解?”
云一沣白眉微动:“若温医仙能将这灵脉断绝之人救回来,老夫自甘俯首,亲上沧寰,拜温医仙为师。”
温淮瑜终于余尊降贵地给了云一沣一个眼神。
“我们沧寰招收新弟子的规矩,首先年龄不能高于三十,您这……”
他眼神慢条斯理地在云一沣身上扫了下,虽未言尽,但那眼神已经将所有暗藏的意思都透露出来了。
嫌他年纪太大了。
云一沣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去,他背后苍术谷的医修却坐不住了,纷纷暴怒起身,欲找温淮瑜要个说法,被云一沣一个眼神止住。
温淮瑜没再理会他们,而是转头对七疏真人道:“有点麻烦。”
七疏真人明显失落起来:“就连您也没办法吗?”
那厢,云一沣淡淡一笑。
温淮瑜修长的手指在床沿轻叩,仔细打量着陆清河的状态:“我是说,治起来,有点麻烦。”
这句话把七疏真人从深渊拉回人间。
他颤抖着声音:“真的吗,真的能治好?”
温淮瑜却是摇了摇头:“不一定能好全,不确定有没有后遗症,治疗过程要将他开膛破肚,然后以灵力为引线,将他因受创而枯竭的灵脉,一针一线缝补回来。”
这话听着觉得甚是简单,实际的操作难如登天。
而且,如此手段,向来被另外一群医修视作异端。
云一沣拍案怒起:“没想到温道友空怀医仙之名,竟然会用此种异端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齿。”
温淮瑜:“行医莫问手段,能治好的,都是好方法。”
他看向七疏真人:“如何,治或不治。”
这下,不仅贺门主,连七疏真人都有些犹疑不定。
温淮瑜说的这种方式冒险也就罢了,结果还有那么多未定因素,难免让人担心。
七疏真人犹豫片刻,又问:“若要完全治愈,您有几成把握?”
“三成。”
七疏真人眼中挣扎不定,喉结上下滚了滚,就在贺门主正要劝他放弃的时候,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地陆清河,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眼中血丝密布,眼神浑浊,勉强支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我……治。”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治,无论结果如何,生死不尤人。”
“行。”温淮瑜头都不抬,对七疏真人道,“把这小子送去沧寰吧。”
他离去前,还能听到云一沣从背后传来的冷哼。
“我倒是想看看,温医仙究竟要怎么治这灵脉。”
温淮瑜并未在意。
他只是怔然看向西方,这里距离南霄山脉足足五十多公里,以他化神境的修为,施展寸地之术,不消半日便能到达。
如此算来,这时小四同玉家那个小子的斗法才刚结束。
其实从这里,看不到南霄山脉的那一轮明月。
更看不到罕见的日月同辉之景。
但温淮瑜阖眸片刻,竟是缓缓笑了。
上一篇:嫡皇孙五岁半(清穿)
下一篇:穿书后我连女配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