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虽说宣宁候府不常与舞阳伯府来往,但舅母生辰还是要出席的,邱氏收到请帖后便叫人备下厚礼,舞阳伯夫人生辰当日,一家子前去祝寿。
舞阳伯府离内城有些距离,却也好找,沿着环西城的护城河一直向前,看见一座花团锦簇的宅邸,就是舞阳伯府所在了。
据闻舞阳伯夫人喜欢花朵,嫁来舞阳伯府之后,叫人将府邸周围的屋舍尽皆买入,种下花田,一年四季不论什么季节都有对应花朵绽放,豪奢程度在西城算独一份。
她出身将军府,是已故太皇太后的亲侄女,老将军战死沙场后,她和弟弟被太皇太后接入宫中抚养,及笄那年,先帝念及老将军为国战死之功,破格册封她为平安郡主,适龄婚配时先帝下旨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任她挑选,她偏偏跌破众人眼镜,挑中了舞阳伯世子邱佑霖。
当年的舞阳伯府受一桩案子牵连,家道艰难,子孙没有出头之日,谁知一道赐婚圣旨从天而降,这对舞阳伯府来说简直是久旱逢霖。
老伯爷欢欢喜喜张罗儿子和郡主的婚事,谁承想,离成亲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舞阳伯世子逃婚了,趁夜从马厩偷了匹马就跑,但他没出过远门,才跑到城门口就给抓了回去。
最后是老伯爷亲自押着他拜堂,才成就了这门亲事。
要说当时深受皇室眷顾的平安郡主怎么就铁了心要嫁给这样一个没有建树,没有特长的没落世子,还要从舞阳伯世子的容貌说起,年轻时那叫一个风流,俊美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放眼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被迫娶亲的舞阳伯世子婚后任性,新婚一个月不到就从外头领了两个外室回家挑衅,吵着嚷着要抬妾,被老伯爷好一顿毒打也不改心意,最后还是平安郡主求情才罢休。
平安郡主知道丈夫心中有怨,为了平息丈夫怨恨,便允了他的抬妾要求,舞阳伯世子没想到郡主这么大度,真让他抬妾的时候竟有些不好意思,暗地里把人送了回去,与郡主夫妻和睦了两年。
后来舞阳伯去世,世子袭爵,家中又偶发其他事情,舞阳伯世子一夜间像疯了般,连跟郡主商量都没商量,就一个接一个的从外面把妾室抬回家,儿女生了一大堆。
世人都说平安郡主挑错了丈夫,可神奇的是,舞阳伯做得再怎么过分,平安郡主都跟没看见似的,正房夫人旗帜永不倒!
以上就是贺平乐听闻的舞阳伯事迹的全部。
怎么说呢,她对这位舅爷的印象其实还可以。
大概因为她都是听邱氏说的,她对舞阳伯这个哥哥处处维护,反而每每提起舞阳伯夫人,不是冷哼就是翻白眼。
听邱氏形容的这位舅爷,性子就跟贺平乐没见过的祖父老侯爷差不多,除了在女色方面略有不同之外,其他方面活脱就是贺平乐想象中的祖父模样。
当然了,她的祖父老侯爷之所以洁身自好,更多的原因是邱氏敢豁出一切,她拼着得了个妒妇的名声,保住自己一夫一妻的婚姻状态。
第57章 (改错)·
宣宁候府马车抵达舞阳伯府门前,有专门的童子前来牵马,贺啸天从马背下来,先去后面把邱氏扶下,再到前面与妻女汇合。
贺平乐觉得亲爹亲妈身上一定装了磁铁,只要离得近些就会贴在一起,斜睨了一眼他俩五指相扣的手,贺平乐干脆瞥了他们和邱氏走。
邱氏也看不惯那两人的腻歪,此时此刻与贺平乐共情,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两人长相之前是五分相似,嫌弃的表情一来,竟像了个六七分,叫人看一眼便知两人有血缘关系。
在门外迎接的是舞阳伯的长孙邱平、次孙邱云和舞阳伯夫人的亲弟弟王翰。
邱平是嫡长孙,邱云是庶孙,就容貌与气度而言,庶孙邱云更为出色,他是舞阳伯最宠爱的孙子,自小在舞阳伯身边长大,虽是庶出,但待遇比嫡出分毫不差。
邱平生得粗眉细目,鼻宽嘴大,与一旁迎客的舅公王翰颇为相像。
所以说,血脉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宣宁候驾到。”
舞阳伯府门外知客一声高唱,王翰带着两个外甥孙子迎下台阶,客气作礼:
“哎哟,侯爷驾到,有失远迎。”
贺啸天扶起行礼的王翰,又抬手让两位表外甥起身:“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王翰又来到邱氏面前行礼:“姐姐也来啦,快,平儿,云儿,给老夫人磕个头。”
邱平和邱云欲屈身向前,邱氏赶忙阻止:
“免了免了。”
王翰乐呵呵的捻着胡须,看向邱氏身旁的贺平乐,夸张惊呼:
“哎呀,平乐都这么大了,是大姑娘了。”
说完他慈爱的伸手,似乎想拍一拍贺平乐的肩膀,就像一般长辈对晚辈的关照,贺平乐觉得很正常,便没有避让,谁知邱氏忽的出手,把王翰的胳膊压下,说:
“客气了。”
王翰的手扑了个空,也不生气,和蔼可亲的说:
“侯爷才说都是一家人,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将来平乐成亲,我这个做舅爷的必给她封个大大的红包不可。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
邱平邱云亲自为他们引路。
入府后分左右男宾女宾处,这里又有个好玩的,竟然是庶子邱云带男宾处的客人,弟子邱平带女并处的客人。
邱平把人送到后院的垂花门,叮嘱两名迎客婆子好生接待,自己则与贺平乐等告辞,小跑着回门外继续迎客。
见邱平走了,贺平乐忍了一路的问题终于能问出来:
“你好像不喜欢那位王舅爷?”
合伙做了两年多生意,邱氏与贺平乐的关系拉进了不少,像这种偏向于隐私的问题也能随便聊聊了。
邱氏回头看了看,确认形势安全才压低了声音嫌弃的撇嘴回道:
“长得跟癞|蛤|蟆似的,看着就讨厌。”
贺平乐:……
合着您是对人家颜值有意见啊,没看出来,这老太太还是个颜控。
贺平乐想了想,忽然问邱氏:“您现在这么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
毕竟在亲爹亲妈的爱情副本里,这老太太可是标准恶婆婆人设,要不是她横插一杠,亲爹亲妈也不会错过十多年,这人设突然变了,贺平乐觉得自己这张脸功不可没。
邱氏愣了好半晌,这才把她往叶秀芝身边一推:
“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什么孩子,去你娘那边!”
叶秀芝扶住贺平乐,母女俩连连发笑,叶秀芝又把闺女往邱氏那边推了推:
“我也不要她了,母亲您看着办吧。”
贺平乐在邱氏开口拒绝之前,果断抱住了邱氏的胳膊。
“轻着些,我这肩关节可被人捏脱臼过……”
邱氏语带嫌弃,倒是没再把贺平乐推开,贺平乐怕这老太太跟她翻旧账,不敢多刺激她,乖乖挽着邱氏的胳膊走入后院。
**
生辰宴时,贺家坐在主桌。
舞阳伯夫人热情的把贺平乐的位置安排在自己身边,逢人就介绍,那喜爱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平乐是她闺女呢。
贺平乐好不容易趁着几位夫人与舞阳伯夫人敬酒时,以去茅房为借口跑到园子里透气。
远远看见池塘边站了个人,挥舞着手中帕子,贺平乐走近才听见她是在唱戏,声音不大,但婉转承合,唱得很好。
贺平乐站在原处欣赏,没敢惊动,以为这样就能听一曲完全的戏,谁知那唱戏之人唱着唱着忽的发笑,那笑声听着有些不对,贺平乐这才走近,看清唱戏之人的脸。
竟是一位布满皱纹的老姑娘,之所以是姑娘,是因为她披着发,近看能看出不少白发。
她旁若无人般对着池塘发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精神状态与常人有异,但看她衣着干净,面部与发丝十分整洁,可见素日是有人贴心打理的。
正疑惑这位是谁的时候,就听假山后传来声声呼唤,是那种压低了喉咙,不敢放声的呼唤。
“七娘,七娘你在哪里?”
贺平乐知道那声音定是在唤眼前这位,可她都听见了,眼前这位却毫无所觉,依旧对着池塘发笑。
贺平乐怕寻她的人错过,便迎声而去,果然在花园那边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贺平乐唤她过来:
“这儿。”
那小丫鬟停下脚步,喘着气看向贺平乐手指的方向,看见池塘边的人后,慌忙跑来。
“七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小丫鬟扶着那老姑娘,老姑娘给她扶着也不反抗,小丫鬟说:“咱们快回偏院吧,夫人不让咱们来园子里,给人看见可了不得。”
说完,小丫鬟对贺平乐躬身谢过,领着老姑娘离开了。
贺平乐看着她们离去,纳闷她是谁的时候,邱真从假山后走出。
“我说席上怎么没见你,你早就在这里了?”贺平乐问邱真。
邱真点头,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两人年纪相仿,这几年贺平乐要说跟邱家哪位姑娘熟悉,也就是邱真和邱桐了,但邱桐素日偏好与沈馨雅她们玩耍,不太瞧得上贺平乐,自从三年前秦砚离京后,沈馨雅那帮人对贺平乐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所幸她们不理睬贺平乐,贺平乐也不高兴搭理她们。
“怎么了?”贺平乐问她。
邱真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就是觉得烦,在这里躲清净。”
贺平乐见她不愿说,便不追问,邱真深深吸一口气后振作起来,换了个话题问贺平乐:
“你知道刚才那个是谁吗?”
贺平乐摇头,邱真说:“是我一个……小姑奶奶吧,祖父最小的一个妹妹,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姑奶奶。”
贺平乐意外:“以前怎的没听过?”
“夫人不让她到前院来,今天估计是跑出来的。”邱真说。
贺平乐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邱真摇头:“好像是年轻时生了场病,反正我记事开始,她就疯疯癫癫的。”
两人沿着花园闲逛,边逛边聊天。
“与你聊了会儿,心情好多了。要不我们……”
回宴席三个字还没说,就见右前方的树荫下走出几个外男。
舞阳伯府虽然不大,但前院后院,男宾女宾还是分开的,照理说这边的花园不应该有外男出入才对,贺平乐扫过他们,看见被一个痞里痞气的公子哥儿搭着肩的邱平时明白一切。
贺平乐问邱真:“你认识他们吗?”
除了邱平之外,贺平乐只隐隐认识王畅,他是王舅爷的孙子,其他几个都很面生。
“我说刘三郎,跟你要定亲的是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一个华服白面公子流里流气的问,他问的是个一身青衫,带着书生帽的年轻人,姓刘,家中排行老三。
刘三郎没回答,王畅指着邱真说:
“左边。”
白面公子淡淡应了一声后,目光便如鲶鱼般落在贺平乐的身上,一边向贺平乐的方向走近,一边油腻腻的问:
“那这位美人儿想必也是邱家的小姐咯?不知排行第几,可有婚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