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怎么能跟时清一样抠抠搜搜的,连喝杯凉茶给枚铜板都得数的仔仔细细。
就连梦里花钱的时候,他都没之前那么爽快了,总惦记着时清知道要训他。
不行,得改!
时清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出门的时候心里还在腹诽云执的话。
烧银子还不如烧高跷,弥补他这辈子个头不高的遗憾。
时清不知道云执哪里来的身高执着,好像跟她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比她矮是件很丢人的事。
时清刻意挺直腰背,眉眼得意。
呵,天生的,嫉妒羡慕恨也没用。
她搭着时鞠的顺风马车,坐上去就要开始补觉。
打工人的卑微,能摸鱼就摸鱼,能睡觉就睡觉。
时鞠坐在对面抬眼看她,“我还以为你要自己去。”
毕竟两人同朝为官,有人可能为了避嫌,会分开走。
“那不得多用一辆马车,”时清眼皮都没睁,“费那个钱做什么。”
主要是,“你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再分开走她还是姓时,时鞠依旧是她娘。这个分开跟不分开有什么用,掩耳盗铃?装给别人看?
“……”
这抠门的作风,一看就跟老李家随手散财的李父不同。
时鞠本就话少,问完也不跟时清多话,只是看她歪靠在马车壁上双手揣袖筒就睡,便从旁边暗格里拿了条毯子给她,示意她盖一会儿。
不得不说,还挺暖心。
时清诧异的睁开眼睛看她,随即了然,“您当年就是靠这招骗到我爹的吧?”
时鞠后悔的想把毯子拿回来,“我就不能靠才华?”
“那你还不如说靠脸,这样更可信。”时清这个长相,六七分随了李氏的张扬明媚,三四分像时鞠,尤其是眼睛。
奈何时鞠老干部性格,沉闷冷淡,刻意淡化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不然肯定给李氏招情敌。
时清跟她就不同了,时清行事更跳脱一点,眉眼张扬时,眼睛清亮逼人。
给人的感觉像是盛开的桃花,势要怒放这一次,极其耀眼。
可惜她一张嘴说话,别人就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好好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
就像现在,时鞠听完瞬间沉默,因为——
还真是被时清说对了!
李氏当年可不就是看中她好看,整个青山县的女人里面,就没一个比她更好看的了。
李家有钱,李氏又好看,就想也找个认识字又好看的,这才挑中刻意跟李婳来往的时鞠。
但凡她没有这张脸,李氏眼睛里都没有她。
时鞠想起当年事,辛酸的闭上眼睛,拒绝主动交流。
时清裹紧小毯子,睡了个小回笼觉。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马车才到宫门口。
没有特殊恩准,官员的车马软轿是不许进宫的。
朝臣都把车马停在外面,在宫门口旁边搭来遮风避雨的棚里或站或坐,都等着宫门到时辰打开。
时清今天是头一天上值,要先见过皇上跟督察院上峰时鞠,最后才是见自己同职位的同僚。
她跟时鞠一起下了马车,也是巧了,正好看见钱家的轿子过来。
宽大舒适颜色却又低调内敛的轿子两旁挂着写了“钱”字的灯笼,字迹张扬,像是彰显主人的权威,跟轿子风格比起来,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但又觉得这样才是钱家。
想装作低调,但又装不出来。
灯笼这种东西就跟府邸门口的狮子一样,都是种权势地位的象征,是脸面。
时家马车上的灯笼字迹就沉稳板正,像极了时鞠这种闷骚的性子。
时清收回看自己灯笼的视线,视线转向正对面的软轿。
钱世女今天出城办差,轿子里坐着的只能是钱大人,如今的世勇侯。
官员官位越高,住的府邸离皇城越近。
时家过来需要坐马车,而钱大人只需要软轿,这也算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三月底四月初的清晨天光乍现,比不得夏季同时辰光线明亮,但加上周边灯笼光亮,也算能看的比较清楚。
上次婚宴,时清只远远的见过这位一次,没走近了看,对方过来也只是露个脸就走了。
今日却是迎面撞上,不打招呼都不行。
时鞠朝钱母行礼,时清在后面跟着一起。
钱母微微颔首还礼。
她表情严肃,眉头习惯性的皱紧,导致眉心中间挤压出来的皱印很深。
钱母脸型板正,脸上法令纹痕迹严重,嘴角下压,是个不苟言笑的脾气,像只威严的狮子。
今天见到她,时清才发现钱焕焕和钱灿灿的长相跟钱母只有四五分相似,但钱世女的性子,肯定有七八分是受到钱母的影响。
只是年龄还小,没到火候。
时清本以为时鞠就已经很冷,但跟钱母比起来,她只能算是“淡”,而不是钱母这种“严”。
看完钱母,时清心里都有点同情钱灿灿了。
顶着这样的母亲,她还能当个纨绔二世祖,天天逗鸟斗蛐蛐,也是心理素质够强大。
时清刚想到钱灿灿,就看钱母微微侧眸往后看,“还不下来。”
她声音威严低沉,像是沉闷的钟声敲在人心头上,光听着就微微一颤,头皮发紧腰背挺直。
太压抑了。
时清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这才注意到有顶很朴素寻常的青顶小轿跟在钱母轿子后面。
跟前面的软轿比起来,这顶小轿太过于寒酸普通,比不得宫门口任何一顶官员的轿子。
像是那种府邸里的管家出门才会坐的。
随着钱母声音响起,时清就瞧见落水后头次露面的钱灿灿掀开轿帘满脸不情愿的从里头钻出来。
她像是还没睡醒,满脸倦怠不耐,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色,但是只能压着脾气走过来。
和钱焕焕那种板正的大白杨树性子不同,钱灿灿就像棵任性生长的柳树,姐妹俩行事作风截然相反。
但今天钱灿灿穿着还挺正式,像是要进宫。
“还不过来见过时大人跟小时大人。”钱母开口示意。
迎面碰上了,不让她下轿见人不合适。
但看钱母的表情,没有半分把女儿介绍给人的骄傲感,更像是觉得钱灿灿不是嫡女,带出来不够有脸面,让她丢人了。
尤其是时鞠旁边站着的时清是今科探花。
众人只知道她一甲前三不是状元,却不知她小小年纪是从秀才开始考。每考都中,次次不是第二就是第三,这才是值得骄傲跟关注的点。
懂得掩藏锋芒,又不甘太落人后,前途无量啊。
钱灿灿像是习惯了钱母这种嫌弃她跟欣赏别人嫡女的语气跟眼神,上前给时大人行礼,抬眸看见时清穿着官服,顿了顿,眸光闪烁,也朝她行了一礼。
时清跟钱灿灿年龄差距不大,头回经历这种事情,几乎是条件反射,伸手把她要抬起来的手给摁了下去。
一时间四人间气氛有些怪异。
刚才那种严肃压抑的气息被冲散。
钱灿灿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时清就已经姐俩好一样,双手握住钱灿灿的手干笑,“我俩其实认识。”
很难得,钱灿灿手上没戴她喜欢的那枚玉扳指。
时清不知道钱灿灿会不会跟常淑一样性情大变,然后突然要踩着她开始上进,但两人属实还没有结仇。
跟常淑的阴沉算计心思不同,钱灿灿若是看中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用钱“抢”。
十分符合她纨绔的形象。
钱母眉头微动,看着时清,尾音上扬,“哦?”
她侧眸看钱灿灿,声音又压下来,“竟是认识小时大人,也算是你的福分。”
钱母跟时鞠介绍,“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庶女钱灿灿,让时大人见笑了。”
她解释,“上次她要进宫的时候没想到跟常家女儿发生冲突落了水,就在家躺了两天。今日她病刚好,想起贵君记挂着她,难得起早进宫探望她舅舅,也算有孝心。”
时鞠跟钱母逢上,两人为了防止站在路上碍事又扎眼,就往边上人多的地方走了两步,免得多双眼睛之下,有人觉得她倆说了些什么别人不能听的话。
大人走开,钱灿灿才垂眸看自己那双被人握住的手,抬眼问时清,“咱俩认识,但也没这么熟吧?”
时清笃定,钱世女跟钱灿灿感情真的不差。这不,上回她堵钱世女的话,就被她拿回去说给钱灿灿听了。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手,”时清啧了一声甩开,嫌弃的在官服上蹭了蹭手心,“我是稀罕你之前手上的那枚扳指。”
绿油油的,光看着就值钱。
钱灿灿抬起自己光秃秃的大拇指,扫了一眼,上面还带有淡淡的扳指印子。
她情绪跟语气都平平,“母亲说进宫戴着不合适。”
时清疑惑,“你以前戴着都合适,怎么就今天不合适了?她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你戴不戴扳指?”
“皇上也没明文规定说进宫探亲不许戴扳指的吧?我要是有,我十根手指都戴上。”
老娘美起来,没宫里那群男人什么事儿。
“也是,”钱灿灿有了点精神,笑了一下,“反正我戴跟不戴,她都觉得不合适。”
不是觉得扳指不合适,而是觉得她这个庶女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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