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既然认为她庶女身份低贱,为何要生下她呢?
钱灿灿视线落在皇城上,像是跟时清说话,又像是跟自己说话,“我好像明白了常淑。”
时清惊诧的看向她,心头一沉。
天边光线慢慢亮起来,光影有几缕投在钱灿灿身上。
她站在时家马车旁,处于光跟暗的交界处,侧眸问时清,“你念的书多,也比较会说,你觉得常淑做的蠢不蠢,她该不该争?”
“争,就能当个人物。不争,一辈子是废物。”
钱灿灿眸光闪烁,看着不远处被官员围着行礼的钱母,“光都是她们的,我这种身份的庶女,她恨不得把我一直塞在阴影里不见人。”
跟庶子一样,当成拉关系的工具,是饲养家族那棵大树的养分。
而在人前,她就是母亲后面的那顶青色轿子,只能起到衬托的作用。在下人面前说是主子,但在她面前又像个下人。
“谁说人物就必须站在光线里?”时清站累了,往后跳坐在马车前面的横板上。
钱灿灿抬眼看她,时清穿着崭新的蓝色官服,坐在马车上毫无形象的晃着腿,半点不像个步入官场打官腔的人。
很随性,无所顾忌。
“不知道你听说过昙花没有,那么漂亮的花,它就只愿意晚上开。”
“人啊,其实就跟花一样,有人适合春天,有人适合秋天,还有适合冬天的。花期不同而已,干嘛跟人家比。”
跟钱灿灿聊天,比起拽一些高深有道理的话,还不如说些寻常物件。
两人年龄都不大,聊的就很随意。尤其是对方主动开口。
钱灿灿应该是猜出些什么,这才会问她今天这番话。
跟常淑不同,也可能是钱家嫡女过的都很压抑,这才导致钱灿灿在嫡庶关系上看的还算通透。
就是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时清心里叹息,感觉大家都是被剧情支配的人物,明明有血有肉有自己的人生,却没办法自己支配。
但面上,时清还在跟钱灿灿开起玩笑。
“像是咱俩,比长相,你绝对不如我。”
这一点上,时清相当自信。
钱灿灿眼皮抽动,时清笑,“但是比斗蛐蛐跟鉴赏珠宝,我肯定不如你。”
“你在那些斗蛐蛐人的眼睛里,就是光。”
“人各有命。”
“钱灿灿,走自己的路,不要跟别人比较。”
不管碰到什么,她时清就是要干自己的。
面板任务是面板任务,它爱提醒啥提醒啥,她要活自己的人生。
左右命就这一条,她后院里棺材都备好了,就没想过要后路。
走多远,算多远。
时清眉眼坚定,满脸韧性。
钱灿灿攥了攥手指,直直的看着时清,最后嗤笑一声,“你是真的会说。”
“那不然呢,我这探花功名可不是白考的。”时清挑眉,“你书读的少,你听我的。”
钱灿灿抬手掏耳朵,装作听不见。
她抬脚从光线交界处走过来,跟时清并肩坐在光线黑暗的马车前,侧眸睨她,“时清,你穿这身衣服是真的丑。”
“蓝色不适合你,以后争取穿红色。”
本朝官员,五品以下官服都是蓝色,五品以上,才配穿红。
时清笑,“要你管啊,我长得好看,什么颜色都压得住。”
钱灿灿垂眸看自己空荡荡的拇指,的确感到不适应。
她问时清,“听家姐说你要参加春猎了?”
时清不知道钱灿灿这话是几个意思,“你姐给的价钱还行,没理由拒绝。”
“当然,如果你给的更多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不去。”
时清一副“只要价钱给的多,一切都好商量”的表情。
姐姐的钱能赚,妹妹的钱为什么不行?
钱灿灿睨她,嗤笑,“时家也不穷。”
“那是比不上你们钱家。”
时清好奇,“怎么一家人,你这么有钱,你姐这么抠门?”
钱世女掏银子的表情,就跟割肉一样。
“因为她是嫡女。”
时清看她,钱灿灿解释,“在钱府,嫡女每一笔花销都是有专人记录。”
为了防止钱焕焕去些烟花酒馆,更防止她私底下结交官员坏了钱母的大事,所以钱世女被管束的极严,就是给时清的银子,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而钱灿灿一个庶女倒是无所谓,她爹有钱她就花。
斗蛐蛐买鸟,她都在行。
只是这些不方便跟时清说。
宫门到了时辰终于打开,钱母跟时鞠都朝后看过来。
时清跳下马车,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扭头看钱灿灿,“不是要进宫吗,走,一起?”
“不去,”钱灿灿朝那顶青色小轿走过去,“我回去补个觉。”
眼见着她要钻进去,钱母脸色更沉了,“你干什么去?”
“回府。”
钱灿灿爬进轿子里,随意找了个借口,“我给舅舅准备的东西忘记拿,下次再去。”
按着计划,她应该是进宫讨好舅舅,争取借舅舅这条线跟皇女们搭上关系。
皇女之中,唯有五皇女父亲身份低微,这才导致她性子怯懦好控制。
先跟她联系上,等将来继承侯府,就可以扶持她上位了。
然后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现在,钱灿灿想回去睡觉。她不在,她笼子里的鸟不知道下人能不能想起来喂。
那群蠢货,连只鸟都不会喂。
钱灿灿坐在轿子中,尽力忽略脑海里那奇怪的声音。
这都要多亏她母亲,被她骂惯了都学会怎么屏蔽自己不想听见的话。
只是回府之前,钱灿灿跟抬轿的下人说,“去趟常府。”
第35章 “我明媒正娶的,摸摸怎么了。”……
常淑现在也就两三岁儿童的心智,整日就在府中。
钱灿灿到的时候跟常母打个招呼,常母领着她往后院花园走。
“上次的事情……”常母满是愧疚。
钱灿灿右手习惯性的摩挲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没摸到还微微怔了一下,笑着说,“小打小闹,伯母不必放在心上。”
“再说跟我的伤寒比起来,常淑要更严重一些。”
外人只当常淑是计谋失败被薅去功名,心里接受不了这才傻了,但常母心里多少有数。
“我倒是觉得她痴傻了也不错。”常母如今没有官职在身,索性就看看书跟带带弟子,倒也清闲。
常淑傻了便不会再野心勃勃的谋划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最后将整个常家都拖进泥潭里,如今虽然孩童心智,但至少能留有一条命。
对于当母父的来说,活着,也就够了。
钱灿灿侧头看常母,笑了下,“伯母对常淑倒是极好。”
哪怕是个庶女,也愿意以官职保她。
常母摆手不愿意多提,这话题不管怎么说都是错的,毕竟钱家那个情况,在满京城中就不是个秘密。
“在那儿呢。”常母伸手往前指。
钱灿灿顺着她给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常淑跟几个三五岁的小孩一起蹲在花园里玩泥巴。
那几个小孩看衣服穿着打扮,应该是府中下人的孩子。
常母留在原地,钱灿灿继续往前走,站在常淑几步远的地方看她。
这个曾经叫嚣着要位极人臣的状元,如今眼里只有她手中巴掌大小的那块泥巴。
最看不起自己庶女出身的她,现在却是跟下人的孩子玩的开心。
钱灿灿蹲下看常淑,想从她身上看到一丝伪装的迹象,奈何没有。
这就是最终下场吗?
常淑看见旁边多了个人,傻笑着将手里泥巴递过来,歪头问,“玩儿?”
钱灿灿反映慢了半拍,微微摇头,“你自己玩吧。”
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十几年,如今竟是这般结局相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钱灿灿从常府回去的路上,侧眸伸手撩开小轿的帘子,外头清晨阳光出来,光泽温和不刺眼。
钱灿灿迎着光闭上眼。
如果逃不过去,总要做点什么。
钱灿灿从宫门口回去的行为直接激怒了钱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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