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栀
陈奕东静静听了一会儿,确认这哭声是来自厕所而并非隔壁房间后,他才大喇喇地趿拉上拖鞋走进去。
厕所门没锁,灯也没开。
陈奕东直接推开门,伸手啪的一声摁亮了电灯。
然后惊呆了。
眼前这一幕简直是S级别的恐怖场景。
刘廷站在洗漱台前,半低着头。他的头皮以眉毛稍微偏上的位置为切线,整齐地掀开,露出里面的大脑。但陈奕东看不清大脑的构造,只能看到他的大脑上爬满了白花花的扭来扭去的白色蛆虫,这些蛆虫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哭声。
陈奕东刚才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就是这些白色的蛆虫发出来的。
要命的是,在刘廷怔愣着和他对视的空档,这些蛆虫正在不断地繁殖增生,原本只是覆盖在大脑上的薄薄一层,现在越缠越厚,有几只还落到了刘廷的脸上。
而洗脸池里,接了半池水,里面是浸泡着的白色蛆虫的尸体。
陈奕东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凭借着良好的心理素质,他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而是尽量平静地问:“刘廷,你这到底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我……你听我解释……”刘廷面色煞白,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发病期被老师带来参加学术交流会,更没想到原本订好的单人单间也因为校方的接洽问题变成两人一间。
想要忍住的,但是脑海里婴儿的啼哭声不断地萦绕着,不单是在耳边,而是三百六十度的,盘旋着头顶,反反复复。
刘廷不停地挠着头皮,希望这种声音能减轻一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不但没有减轻,甚至还越来越严重。大脑内部产生了被什么东西所挤压的感觉,隐隐作痛。鬓角下方凸起的小洞被撑大,有蛆虫想通过小洞钻出来。
刘廷用手指堵住小洞,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脑袋会因为蛆虫的迅速繁殖而爆炸。
他先是观察了陈奕东一会儿,确保他睡着后才一秒也等不及地走进厕所,因为过于迫切还忘记了关门。
先是在洗手池里放水,接着用食指捅进太阳穴上的两个已经撑大的小洞,再往里一些,能听到眉毛上方传出皮肉分离的声音,像什么?像快刀切牛肉时发出的极其丝滑的肉质与肉质分离的声。
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拟声词来形容。
手扒拉住头皮边缘,往后一掀。
原本局限在大脑里的哭声扩散开来,压力也减轻了。
手摸到大脑,像挠头皮一样来回地挠,白色的蛆虫如同头皮屑般散开,在落入水中后又迅速死亡,柔软的尸体也变得僵硬。
成为颗颗分明的,莹白的糯米。
第65章 .月潭村之谜14二合一
“先别忙着解释了,赶紧把你脑袋上的这些……”陈奕东看着刘廷大脑上密密麻麻的蛆虫只觉得心脏发麻,不由得一顿,“把这些虫子弄到水里。”
刘廷这才反应过来头上的白虫已经繁殖到了一定的数量,压迫着大脑,头顶有点重。
他低下头,对着洗手台的池子继续搔弄头上的白虫。原本发出微弱婴啼声的白虫被扫进池子中,溺死,哭声随着停止。但很快,大脑表皮又长出一层新的白虫,微弱的哭声又响起来。
陈奕东嫌除虫效率太低,直接拉着他到浴缸前,打开喷头让流水对着他的大脑冲。
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后,这种白虫终于停止繁殖。
陈奕东能清晰地看到刘廷大脑表层的沟壑,只见他用毛巾擦干大脑上附着的水珠,然后将掀开的头皮重新盖了回去。
原本分离的筋肉严丝合缝地咬合,鬓角两侧的洞也从能容纳食指的大小变得正常。
刘廷喘着粗气在浴室的地板上坐下,宛如结束了一场恶战。
“现在好些了吗?”陈奕东问。
“好多了。”
若无其事地把头皮掀开,清理掉白虫后再若无其事地将头皮合上,经历这样的事后能够活下来都已经算是奇迹。
陈奕东看了一眼浴缸以及洗手池里泡着的白虫尸体,讪讪道:“要是不仔细看,这些白虫的尸体和米粒还真没什么区别。”
“口感和糯米也没什么区别。”刘廷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说的像你吃过似的。”陈奕东试图说两句话来缓和氛围。
不想刘廷并未接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陈老师,你猜猜我们月潭村为什么会盛产糯米糍?”
陈奕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你是说……”
“嗯,制作糯米糍的糯米都是来自我们村民的大脑。”刘廷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
“不可能吧,再怎么说,虫子是软的,糯米是硬的。”陈奕东从浴缸里捞出一把白虫的尸体,用手捏了捏,发现硬*邦*邦的,惊异道:“这……怎么会?”
“这些虫子遇水后就会全部死亡,而尸体也会变硬,从外观上看,它们只是比糯米粒的体积更大更饱满一些。向外兜售时可以说成是糯米的改良品种,而磨成糯米粉做成糯米糍就更加看不出来。”不需要种植成本,每年有固定产量,月潭村的村民从出生以来就自带的诅咒竟然意外地成为了村子里的主要收入来源。
“刘廷,你这是个什么病?有去医院检查过吗?”陈奕东在他的面前蹲下,问道。
“老师,这不是病,是诅咒。”
“诅咒?”
“我们全村人所背负的诅咒。”刘廷在外读书,一直努力地隐藏着自己身上的与众不同,现在被发现了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先不管村里人接下来会对他施与怎样的处罚,就让他暂时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我倒觉得不是诅咒。”陈奕东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对于“诅咒”这样的词略有排斥的心理,他认为不管是怎样离奇的现象都可以找到对应的科学依据进行解释,如果不能解释,只是现在的科学研究还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准而已。
“那会是是什么?”诅咒这种说法自老一辈流传起来,刘廷从未怀疑过。
陈奕东思索片刻后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种病毒感染现象?”
刘廷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感染病毒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或许,是从未发现的病毒呢?以你们月潭村的某种特殊媒介为载体,大范围感染全村的人。”陈奕东猜测道,“你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多久一次?”
“集中在夏天,8到9月份,没有固定的次数,白虫繁殖到一定数量后大脑里会出现嘈杂的婴儿哭声,这个时候就是在暗示需要进行清理。”刘廷简洁地概括道。
陈奕东却皱起眉:“那你不是很不方便?万一是正在处理事情时突然不舒服怎么办?”
“不会,一般都是在十一二点大脑里出现哭声,到了两三点时才迫切地需要清理虫子,这个时间点很难与要事冲撞。”刘廷想了想补充:“据我了解,我们村里人的症状和周期都和我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每年的盛夏之际,是月潭村盛产糯米的日子。
村里会有专门的人挨家挨户去收购糯米,转手运送到承包的工厂磨成糯米粉,再加工成糯米糍卖出去。
听了刘廷的话,陈奕东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尝过月潭村的特产,虽说吃了后不会出问题,但这制造过程听起来还是够膈应人的。
“你们村里人是从什么时候感染上这种病毒的?”陈奕东已经自顾自地将刘廷定义为病毒的感染者。
“不清楚,每次我问起这件事,我爸妈他们都不会好好回答。但我的爷爷奶奶也有同样的症状,所以我想,如果他们是先天的感染者,那么依照老师您的说法,这种病在村子里传播的时间应该挺长的。”
“你是出生时就感染病毒了吗?”
“应该是,自我有记忆以来,鬓角的两边就有这样的小洞,不过直到十岁时才需要对大脑内部过度繁殖的白虫进行处理。”第一次用食指捅进鬓角下方并打开头骨的情形太过惊悚,以至于刘廷牢牢地记住了当时的时间。
刘廷看老师陷入沉默,犹豫着问:“老师,你会把我交给相关的研究机构当做小白鼠吗?”
如果对方的答案是肯定,那刘廷别无他法,今晚要么杀死老师,要么他自杀。
“不会,我没有那种想法,我更想亲自研究这种病毒。”
刘廷傻愣愣地问:“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只有了解病毒,才能消灭病毒。”陈奕东看向他,“按你的说法,也就是消灭诅咒。如果能够研究出对付这种病毒的特效药,那么就意味着你们全村的人都能得救。”
这便是陈奕东来到月潭村的契机,也是他踏出的错误一步。
他当时满怀希望地来到这个村子,没有想到数年后,共同工作的同事以及选择背叛村子的刘廷会面临死亡的命运。
陈奕东通过门路联系到了泰和集团的董事长,并且以这个情报为筹码让对方投资在月潭村开办了泰和医院。这之后,陈奕东出任了泰和医院的院长,表面上是在做医疗工作,实际上却在偷偷地进行病毒研究。
要研究病毒,必须先得到病毒的样本。
奇怪的是,这一步竟然异样的困难。
作为病毒携带者的刘廷,被研究人员翻来覆去地检查,但检查结果显示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根本不像一个病毒感染者。
当然,刘廷提供的白虫幼体也在研究范围内,但这些活的白虫幼体只是一团蛋白质,和普通的蛆虫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这些白虫死后身体构成会改变,变成月潭村的特产。
卡在获取病毒样本这一步太长时间,连陈奕东都开始不抱希望,甚至怀疑自己的推论是否错误,难道说,月潭村的村民都是因为看不见摸不着的诅咒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最后,研究员里有人提出喂养这种白色幼虫,既然这种白虫的活体和尸体的身体结构不同,那么它的幼体和成年体会否也不相同呢?
这个推论听起来荒谬,但处于现在的境地也只能一试。
要养大这种诞生于大脑表层的白色幼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种幼虫极度怕水,要在干燥的环境中才能生存下来。而且蛆虫吃腐肉的惯性思维使得研究人员一开始都是用肉喂养幼虫,但无一例外,幼虫样本全部死亡,培养箱里的鲜肉也一口没动过。
这之后,研究人员转换思维,既然不吃肉,那么有没有可能吃素,于是投喂幼虫的食物从鲜肉变成嫩草嫩叶嫩茎,结果还是失败。
甚至有研究员觉得,既然这种蛆虫诞生于大脑表层,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以大脑为食。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否定,要真以大脑为食,那刘廷的脑袋早就不知道被啃了多少次。
要知道,每年都要在8到9月才能获得白色幼虫样本,这两次失败无疑浪费了很多时间。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一位女性研究员偷偷给其中一只白色幼虫喂食干燥的奶粉,等到这个周期的培养结束,只有那只幼虫得以存活。
“因为它会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所以我想它会不会像婴儿一样需要喝奶,但又考虑到幼虫极度怕潮,所以只喂了奶粉,没有兑水。”在被陈奕东问起她为什么会使用奶粉喂白虫时,这位女性研究员如是答道。
尽管过程波折,但泰和医院里终于有了一只成功存活的白色幼虫。
这只幼虫在研究员的悉心照顾下慢慢长大,最后长到了有婴儿般的大小。
米粒大小的虫子最后发育到婴儿的大小,不管怎么想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但更令人奇怪的是,幼虫在长大后竟然还奇迹般地发育出了类似人类的五官,能够开口说话。
它称呼喂养她的研究人员为“妈妈”。
会叫妈妈,会发出微弱的哭声,靠吃奶粉活下来。如果不是它的外表长得太过诡异,这些习性和普通的小孩并没有什么两样。
更为离谱的是,负责照顾过这只幼虫的女性研究员都对它生出了近似于“母爱”的情感。
陈奕东曾经看见这名研究员为了能随时关注它的情况,直接住在医院里。在月潭村雨水集中那几天,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培养箱的湿度。
甚至还有同事说,这名研究员曾将白虫放入婴儿的襁褓中,在它发出哭声时轻轻地拍打着襁褓哄它入睡。
陈奕东很是怀疑,这只白色的成虫是不是能够分泌某种信息素,扰乱了研究员的心智。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着手干扰时,这只幼虫死了。
距离它诞生的那天刚好过了一年。
并非是因为照顾不周而死亡,而是正常的死亡。
或许这种幼虫的生命周期仅有一年。
那名照顾它的女性研究员十分伤心,失态地抱着成虫的尸体,哭喊着,大叫着,嘴里嚷嚷着“我的孩子”之类的没有逻辑的话,最后还是被注射了镇静剂才安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