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栀
先前断断续续做类似的噩梦时,也没有影响到现实生活,但后来和后妈发生了一次严重冲突后,情况变了。只要是睡觉,不管是午睡,还是夜间正式就寝,都会做同一个被啃食内脏的噩梦。
噩梦始于爸爸去泰国出差的当天,齐芳芳因为吃完晚饭没有收拾桌子和后妈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因为这样一桩小事就吵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还原到当时的场景又会觉得情有可原。
当晚齐芳芳吃完后妈煮的面后既不收拾碗筷,也不擦拭桌子上的油脂就拍拍屁股准备回卧室。
后妈见状啪的一下将碗放到桌子上,生气道:“把你的碗收进水槽里,顺便擦下桌子。”
“我不要。”齐芳芳摇头,“这以前都是家里的保姆负责做的事情。”
“现在家里没有保姆,所以你自己把碗放进水槽里。”后妈压着火气又重复一遍。
“那我不管,家里没有保姆,那就你来干呗。”齐芳芳学着陈鹂瘪嘴的动作。
“齐芳芳,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是你的保姆,麻烦你搞清楚这点。”后妈厉声呵斥道。
齐芳芳噗嗤笑了声,深深看了柳茵一眼,“我觉得你现在在这个家里也和女保姆差不多嘛,又是带孩子,又要做家务,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不找保姆来帮你的忙吗?”
“我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带个孩子而已。”后妈用纸巾擦了擦汀汀嘴边留下的奶渍。
“我爸爸闲钱那么多,放着也是放着,怎么就不拿出一点儿来帮你的忙呢?”齐芳芳模仿她的句式。
后妈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后妈,你当初好歹也撬了我妈的墙角,不会连这种事情都不清楚吧?”齐芳芳脸上的笑转瞬消失,“他不愿意请保姆帮你的忙只是因为他觉得不值罢了。”
齐芳芳说完话朝汀汀看了一眼,耸肩道:“没办法,谁让汀汀是个女孩子呢?”
后妈被戳了痛脚,嘴上不留情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现在活着的人,和你爸在法律上存续着夫妻关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那个为了逃避现实就自杀的妈。”
齐芳芳不喜欢自己的妈妈,甚至觉得她蠢,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别人说妈妈的不是。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我爸现在都开始在外面物色新对象了,也就你,眼睛一闭耳朵一捂,什么都装不知道,真以为我爸是什么深情专一的男人啊?他可以为了你抛弃我妈妈,自然可以为了更漂亮的女人抛弃你,长点脑子吧!”齐芳芳把面前的碗狠狠砸到地上。
咔次一声,碗摔成两半。
里面的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两人不欢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汀汀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深沉表情。
也就是从这次吵架后,齐芳芳开始了她的噩梦之旅。
连续几天下来,精神高度紧张,睡眠严重不足。
看什么都疑神疑鬼,恍恍惚惚。
再怎么早熟,齐芳芳也不过是个小学生,她无法调剂这种精神状态,断然认为要摆脱现状就只有杀掉汀汀。
于是趁着后妈上厕所的时候,将坐在沙发上的汀汀抱起来试图将其活生生摔死。
若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她可能还会在日记本上揣摩并制定计划,但在噩梦的影响下,她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只是单纯地想做便去做。
结果自然是没有得手,还和后妈发生了肢体冲突,抓伤她的手臂,差点将其推翻在地。
齐芳芳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就是自己当时这一系列冒犯了柳茵的动作才导致汀汀真切地对她动了杀心。
不管汀汀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后妈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和保护欲。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妹妹是个怪物,那你打算怎么办?”陈鹂的问句将齐芳芳拉回现实。
“想办法弄死她。”齐芳芳把一瓣青桔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忍不住皱眉,好酸。
“又是像先前那样,把她扔在废弃的铁轨上吗?”陈鹂问。
“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是恶作剧,是生死较量。”齐芳芳大口地嚼着青桔,仿佛酸味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刺激大脑保持清醒,“我回家后,她肯定还会想办法搞我的,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先下手为强。”
陈鹂刚想称赞齐芳芳的说法很酷,就听她忽然尖叫出声。
吓得她立时收回要偷拿香蕉的手,埋怨道:“我就拿个香蕉而已,你叫这么大声干嘛啊?”
“啊啊啊!”齐芳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尖叫着指向空荡荡的门口。
陈鹂被她叫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别叫了!门口什么都没有!”
门口路过的护士听到了齐芳芳骇人的尖叫声,立马跑进来查看情况。
陈鹂木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医生和护士涌进来聚到齐芳芳的床边,看见她的手脚被压制住,又看见她挣扎着抬手指向陈鹂的站位。
然后,咽气了。
这是陈鹂第一次目睹别人的死亡。
死掉的这个人还是自己在班上唯一的好朋友。
大脑先是一片空白,接着觉得不可思议。
像芳芳这样嘴巴毒,脑子好使的坏人应该会活很久才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陈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脏也咚咚跳得很快,脱离正常的频率。
声音忽然间消失了。
只能看见齐芳芳被医生抱起来转移到另一张病床上,然后蒙上白布,被推走。
小腿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好像有一只很小的手掌摸到了她的皮肤。
陈鹂猛地低下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慢吞吞地走到齐芳芳先前睡过的病床旁,果篮里的水果只吃了一点,刚才她想要偷拿的香蕉放在边缘,重心不稳,啪地掉到地上。
陈鹂捡起香蕉,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回家里。
*
姜郁跟随齐本刚来到医院。
从医生那里得知齐芳芳的死因是肝脏粉碎性破裂,来不及动手术人就咽气了。
医生提到这个死因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困惑,但看到家属都没有追问便没有详细解释。
姜郁找了个地方脱下隐形斗篷,在医院里搜寻了好一阵,但没有看见小暖的踪影,也没有看见杨蕊的踪迹。
她再次路过停尸房的门口时,发现齐本刚还坐在门口发呆,手里夹着一根快要烧尽的烟。
线索到这里断了,姜郁无可奈何地离开医院。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宋君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马上要到家门口的姜郁猛一回头,“宋……宋叔。”
“说话怎么结巴了?”宋君贤淡笑着摸摸她的头。
姜郁赶紧低下头来:“没。”
“不高兴吗?学校里有同学欺负你?”宋君贤拧起对于男人而言略秀气的眉。
“不是,”姜郁心虚地摸摸耳朵,搬出常用的撒谎台词,“我小测考砸了。”
宋君贤拧起的眉又舒展开:“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就这么点事儿。”
“考得真的很差。”姜郁小声说。
因为没有及时修复bug,害死了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小姑娘。
“没关系,下次努力考好就行了,宋叔相信你肯定能做到的,这次只是没有发挥好。”宋君贤柔声安慰她。
内心有股淡淡的酸涩感漫开,姜郁应了声好。
姜郁输入密码,把门推开。
玄关处就站着池嘉,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姜郁身后的宋君贤又没有说,而是客气地问了声好。
宋君贤笑着回:“小嘉也回来了啊。”
“嗯,”池嘉看了眼姜郁,“我比她先回来。”
“宋叔,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姜郁边换鞋子边问。
宋君贤:“因为工作提早结束了,晚上的应酬又可去可不去,所以想早点回来陪你们。”
“妈妈和王太太出去看歌剧了,要打电话让她回来吗?”池嘉问。
宋君贤摆手:“不用,让她好好玩,放松一下,我主要是陪你们两个。”
觉得邵青每天都在放松的池嘉:欲言又止。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宋君贤纵使是有意说豪爽的话也总给人斯斯文文的感觉。
姜郁:“只要是宋叔请客,吃什么都好。”
“那么,吃法式料理可以吗?”宋君贤用手抵着唇,“上个周我偶然发现的一家新餐厅,味道挺不错的。”
“好耶!”姜郁捧场地说。
宋君贤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现在饿了吗?”
“不饿,在路上吃过小蛋糕了,”姜郁不好意思地说,有种被家长抓到偷吃零食的窘迫感,“宋叔你饿吗?”
“我也不是很饿,过个把小时再去吧。”宋君贤收回手,“你们可以先去房间换衣服。”
说罢,宋君贤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姜郁和池嘉噔噔噔地爬上二楼。
“为什么宋叔很喜欢摸你的头啊?”池嘉纳闷地说。
“表示亲昵?妈妈以前也很喜欢摸我的头。”
姜郁此时披散着头发,毛茸茸的头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池嘉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姜郁扭头,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啊?”
“没,”池嘉忙摇头,“我突然嘴瓢了,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哦。”姜郁满心记挂着齐芳芳被bug杀死的事,倒是没有多想。
回到卧室,姜郁脱下校服外套,准备在衣柜里找一条合适的裙子,就听见身后有笃笃笃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是白黏黏的千纸鹤,于是头也不回地说:“进来。”
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淡蓝色的鱼尾裙,姜郁转过身来,眼前果然是杨蕊。
“我没有找到小暖。”姜郁开门见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