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魏珩寻到机会,快速蹭去了颜熙身边一会儿,以极低的声音同她说:“我去谢家营帐是有别的事,一会儿给我点时间,我解释给你听。”
颜熙并不理他,只自顾自的目不斜视跟在人群的最后。
这里人多,魏珩知道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所以只能暂时先行离开。
待魏珩加快了步速往前去后,颜熙这才挪了视线朝他看去。但也只看了一会儿,很快又自然的挪开目光,看向了别处去。
她双手交握,紧紧扣在一起,明显心中也是紧张和纠结的。
魏珩有错,她心中恨魏珩,可她何尝又是尽善尽美的呢?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只两条路,要么答应他做他的妻子,而这样的话,从前的一切他们就都得一笔勾销。
要把话全部说开,要把所有的恨啊怨啊,全都摆到明处来说。
说开了,不至于以后再离心。
要么,就直接果断拒绝。拒绝了后,她就真正永永远远都和他再无干系了。
日后,他当他的大官,她做她的生意,他们继续井水不犯河水。
可颜熙现在心中的纠结是,完全放下她做不到,总还需要些时间去磨平心中的那些怨。她也不确定接下来她跟魏珩会如何,但至少能肯定,眼下是做不到完全放下过去,彻底坦然的。
除非魏珩强逼她。
可要她立马做下决定,彻底同魏珩断个一干二净,不说魏珩会不会再有纠缠,就是如今的她,自己心中也的确是略有不舍。
她知道自己是动摇了。
心中思绪翻飞,很快便到了校场。
来了猎苑,不论男女,大家身上穿的都是便于骑射的劲装或骑装。所以长公主一来,便直接跳坐去了一匹马上。
长公主动作灵便,英姿飒爽。只才一个落马的动作,便已引得满堂喝彩。
长公主已经有十多年未骑马了,自那件事后,她就深居简出,只吃斋念佛,连清心堂的门都不轻易出。而此刻,再做她从前最熟悉不过的事,长公主也觉得自己心境又是变了许多。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
很久没有骑坐在马背上恣意快活过。
长公主不但跑马,还各种炫了马技。虽说久未练手,但很多东西其实早已刻在了骨中,是怎么忘也忘不掉的。
她年幼起就跟着父兄在校场上混耍,在马背上混,她的马技,可能比大部分世家子弟都要好。
校场这边热闹,从营帐出来的魏国公不明情况,也走了过来看。这一看,就看到了长公主快活的骑在马背上的英姿形象。
魏国公有些恍惚,忽然的,就想到了当年那个少女。
那个少女当年也是这样,不似其她皇家公主、郡主一样,文文静静的,她就喜欢同男孩子们一起玩。成日里调皮捣蛋,不服管教,挨罚犹如是家常便饭。
很多时候他可怜她,心疼她,会很讲义气的同她一起受罚。
那段岁月应该是他年少时最快乐的时光了……
但很快,画面一转,魏国公突然又想到了陶氏临终前窝缩在他怀中的情景。陶氏当时已经不行了,七窍流血,满面恐怖狰狞,却仍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他回来。
哪怕是在生命的尽头,她仍是温柔在说,她的死不怪公主,是她自己不好。她还说,此生不能再陪着他走下去了,若有来生,她定要做他的妻。
魏国公目中柔光立即消失殆尽,被肃穆和愤怒取代。
虽然知道此刻骑在马背上的女人听不到,但他仍是说了句:“毒妇!”说完后,再无丝毫留恋,也无再对年少时期二人甜蜜时光的追忆,他只毅然决然而去。
但长公主却并没在意到魏国公,她跑了几圈下来,自己技炫够了后,突然纵马行至一旁颜熙跟前,倾腰朝她伸出手来。
颜熙愣住了,并不太能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一身紫色骑装,身后披着个白色的披风。因跑了几圈马的缘故,这会儿鬓发有些散落下来,她背着夕阳,背着光,这会儿晚霞余晖映照在她四周,打出了一层光圈。
颜熙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长公主,她忽然发现,长公主生得极美。
便是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她眉眼仍是精致。大大的杏眼仍是灵动,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皮肤很是白皙,是标准的美人长相。
细处看,眉眼间的神韵是同魏珩有几分像的。
只是魏珩更偏清冷,而长公主此刻更为明艳些。
见颜熙只盯着她发愣,长公主笑着道:“上来,我教你。”
长公主的声音近在耳畔,颜熙这才迅速将飘远了的思绪拉回来。但听长公主这样说,颜熙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长公主却没再等颜熙的答案,直接伸手去拉了她一把,然后将人拉到了马背上,坐在了她身后。
长公主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任外头再传得怎样沸沸扬扬,她都不管,她只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颜姑娘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她是认的。
长公主也考虑到颜熙可能不会骑,所以带着她跑了一圈后,就另牵了匹马来让她自己坐。
她则骑着马伴在她身侧,简单的教她一些骑马要注意的事项。
事无巨细,长公主十分耐心。
或许长公主是看出来了颜熙神态其实并不自然,颇有些拘谨的样子,长公主也就没坚持太长时间,只教了她一会儿,就说她可以自己先练一练,待把教她的这些练透了,回头再教。
颜熙忙应了声是。
天也渐晚了下来,长公主回了寝帐后,徐夫人仍一直陪在颜熙身边。
“熙儿,你告诉娘,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徐夫人心思一直都放在女儿身上,所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心里有无心事,徐夫人都能看出来。
方才长公主亲自教她骑马,看似是她受了无上的荣宠,但徐夫人能看出来,对此女儿心中未必就是高兴的。
颜熙对骑马谈不上有很大的兴趣,但这种晃悠悠慢慢坐在马上的感觉,她还是颇喜欢的。
母女二人在暮色下打马缓缓前行,离开了校场,只往人烟稀少的僻静处去。
若母亲还能有点从前的记忆在,那颜熙还是愿意同她吐露些心声的。但母亲如今有关她小时候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颜熙知道,自己于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也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颜熙笑着摇了摇头,只囫囵道:“也没什么,大家都对我很好,可能真的是我自己太矫情了。”
徐夫人侧眸来看了女儿一眼,心中有些悲凉。
但她还是说:“你最是善良不过的了,你可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未来的路,不管你怎么选择,娘都支持你。娘虽没什么本事,但在关键时刻,娘定会豁了命去护你。熙儿,你万万莫要烦恼,你要快快乐乐的才好。”
“好。”颜熙侧过头来,冲她笑。
十六七的女孩子,正是最美的年纪。暮色余晖下,巧笑倩兮,顾盼生辉。
徐夫人不由也会想,她们母女当年分别时,她才四岁,还那么点小。若是这些年来,她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多好。
陪着她长大,看着她长大,在她人生需要引导的时候,给予她一束光……或许,她也就不会有今时今日这般的困境了。
徐夫人越想越愧疚,她不由别过了脸去。
却在一旁,她看到了身后那魏国公府的世子在缓缓踱步朝这边走来。
徐夫人又朝身边女儿望了眼,而后看向魏珩道:“魏世子怎么找到了这里来?”一边说,一边徐夫人欲下马来。
魏珩已徒步行至跟前,他制止道:“徐夫人不必多礼,该是晚辈向您请安才对。”
听到声音,颜熙自然也朝这边望了过来。
魏珩也朝她望去,二人目光撞上。
颜熙只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挪开。
待颜熙目光从魏珩身上移开后,魏珩这才重新看向一旁徐夫人道:“有几句话想同颜娘说,还望徐夫人能给这个方便。”
对女儿同这位魏世子间的事,徐夫人多少是知道些的。虽说如今二人分居两地,但之前在吉安时,却是拜过堂成过亲。
且徐夫人又见女儿只是不搭理、不说话,并没拒绝和排斥,徐夫人想了想后,就点头说:“一会儿天晚了,魏世子还是长话短说的好。”又说,“我去一边候着,一会儿还得带熙儿回去。”
魏珩颔首,以示恭敬。
徐夫人打马离开后,这里就只剩下颜熙同魏珩两个人了。颜熙仍坐在马上,没下马来,魏珩则走过去,牵着她的马缰,二人一道继续缓缓往前去。
“你说我前世同谢端嬅定亲了,虽然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信你不会无中生有。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走到那一步的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同她结为夫妻的。不管是你离开雅菊轩之前,还是如今,都不可能。”
毕竟前世他也只是同谢端嬅定了亲,还没到成亲那一步,颜熙的那些一妻一妾各司其职的猜想,不过也只是猜想罢了,她也不好治他一个莫须有的罪。
所以颜熙问他:“那若我当时没离开魏府,你打算娶谁为妻?”
不娶谢端嬅,不代表不会娶别人。
事到如今,魏珩是不会再瞒她丝毫。
所以魏珩坦诚道:“从前是我太过看重门第,纵然心中有喜欢,但却不敢正视。总觉得,你我门第相差甚远,是做不了夫妻的。”
这是自小受的教育在作祟,根深蒂固的思想,想推翻,又谈何容易。
不过所幸的是,他及时悔悟了。
说来也是奇怪,当不再看重出身和门第,当他把颜娘当成是和他平等的人对待时,他竟突然觉得他从前的那些想法尽是荒谬。
门第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不遵循“门当户对”这样的规则,又能如何?
是他从前被蒙了双眼。
“从前只知道以你的身份只能为妾,至于娶谁为妻……我却是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也从未有过所谓的人选。
他只知道,当时黄家有意结亲时,他本能是排斥的,而且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那种排斥。
颜熙撇了下嘴,一时没说话。
魏珩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解释说:“今天去谢家营帐那儿,是找谢家兄妹说点事。那是谢国公的营帐,虽然谢小姐人在,但谢国公也在那儿。”
颜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当时他看到她了。
颜熙淡淡道:“何必同我说这些……”
魏珩却笑着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自然是该说,日后但凡和任何异性接触,必都会时刻向你汇报。身为一个守夫德的人,是不该多看旁人一眼的。我的眼中从前没有旁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颜熙无疑是喜欢听这些话的,何况还是从魏珩口中说出来的话。
但她也知道,眼下情况不适合高兴。不适合露出半点喜悦之情来。
所以,她又抿了下唇,然后说:“旁的不说,我如今只庆幸一件事。”颜熙觉得,有件事,她也该向他坦白。
既然要开诚布公,那就开诚布公好了。
她的错她认。
“什么事?”魏珩问。
颜熙略有一番停顿和沉默后,才重又启口道:“其实当初,当初我……”那样的事,如今想来,实在是叫她羞愤不已。
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脑子抽了,竟会做出那种不要脸之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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