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卷
他觉得景佑陵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起这个,只是唐琸也还看不出来,原来景大将军还喜欢琉璃石这样的物件。
唐琸怕景佑陵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补充道:“之前痊愈的病患也有不少是经营这些的,琉璃石在梧州相当常见,他们送来的都是品相相当好的,别的地方都难得一见的。”
“若是大将军喜欢,现在就可以随下官前去库房挑选挑选。”
他说着,还担心景佑陵有些心理负担,宽慰道:“梧州此次大劫,多亏将军带兵前来,若是将军不愿意接受这些东西,下官还多少会觉得心中有愧,现在若是将军喜欢,那也算得上是荣幸之至了。”
唐琸这么兀自说完几番话下来,几乎都没有停过,等他说完,才终于疏解下来有些紧张的情绪,却看到景佑陵的眼睛略微垂着看着自己。
景大将军的身量很高,浑身上下的气质都极为冷清,所以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有压迫感。
静默了几刹,景佑陵才缓声道:“那就劳烦唐大人带路了。”
梧州的琉璃石确实极为出众,甚至和闻名遐迩的掖州孔雀石比起来,也不输分毫。
唐琸原本以为景佑陵不过只是略看几眼,却没想到真正到了库房之中,景大将军居然还很是认真地挑选了起来,对着光端详了几下,莹润剔透的玉石在瘦削的手指上甚至更显出来了几分别样的色泽。
以至于就连这位年过半百的州牧脑中都不免冒出来了一句话来——
所谓,“美人自古如名将。”
这句诗原本根本就不是什么旖词,只是冷不丁地闪过唐琸的脑海,不禁感慨,不愧为传闻中的玉面将军。
美人名将,也是名不虚传。 依譁
-
谢策此行清减,只带了一个平常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这些日子因为时常跟着郭和光去修建水利,所以连带着脸上都清瘦了不少,他原本生得唇红齿白,这几日被日头晒了不少,居然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黑。
就显出几分格外地少年气来。
谢妧今日被他拉着去看他前些日子加固的堤岸,因为之前谢妧很喜欢琼月殿外的那株海棠,所以在郭和光问起岸边载种什么用来防止泥土流失的时候,谢策也是特意选了海棠和合欢。
等到来年春夏季的时候,想来就是一番犹如花鸟画卷般的场景。
谢策之前因为谢妧被掳,很是性子阴沉了一段时间,他太过感情用事,一旦有人碰到他的软肋,性子就会变得极为阴郁。
若不是谢允和谢妧拦着,恐怕谢策连冯廊都要一并处死。
冯廊固然不可免除牢狱之灾,但是他也罪不至死,若是如此行事,难免会落得一个不仁的名声。
更何况在亲眼目睹那些事情以后,冯廊也及时弥补,自愿捐献半数家产,用以梧州修建水利,加固堤岸。
钱财相抵,冯廊也要至少经历上几年的牢狱之灾,也算是严惩了。
至于林行舟,听闻在垣城之时,在他的发妻前来探视以后,甚至都没有等到秋后问斩,就咬舌自尽了。
谢妧听到这个消息说不上是什么感触,只是惋惜他的发妻,原本真心相对,最后倒是落得了这样一番的下场。
林行舟原本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此时的梧州城大部分的铺面已经重新开张,比起之前的死气沉沉,多上了几分生气来,街上往来的人也是相当不少,甚至还有好久都没有再听闻过的吆喝声,显出来了几分亲切。
谢妧甚至还看到几个年纪正当好的姑娘,看到谢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脸上还有些含羞带怯。
谢策虽然在自己眼中还带着些稚嫩,按照岁数来说,其实也该到了快定亲的年岁了。
谢妧觉得有几分好笑,想到谢策也从来没有对哪家的姑娘产生过好感,突然也来了兴致。
“阿策,说起来,你的年纪也快到挑选正妃了,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你说起什么姑娘家,还是有,但是你一直都没和我讲起过?”
谢策霎时间没想到谢妧居然问出来了这么一句话,脸上瞬间就浮起一层薄红,张口结舌:“长,长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正妃,我哪里到了那个年纪?长姐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谢妧也没想到谢策对她随口的一句话居然反应有这么大,然后又想到等到前世谢策登基以后,后宫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谢策当时在民间广为搜罗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而是寻找和耳雪的长相相差无几的狗。
所以登基一年内,后宫都是空无一人。
谢妧对自幼长大的谢策自然是十分了解,这么想来,实在是有几分奇怪。
谢策要么是心有所属,要么就是不通情-事,只是按照道理来说,谢策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君怎么说也该有个什么通房丫鬟了,怎么也不像是不通情-事的年纪。
谢允排行第三,谢策排行第四,在他们之下的年纪更小的皇子甚至都已经有了通房的丫鬟,而他们两个却一直都没有。
谢允好似是因为生母早逝,对于选妃一事比较淡薄,但是谢策——
谢妧略微凑近,带着一点儿长姐的威严,好像是要看穿他心中所想一般,“哪里是胡说,不出两年,父皇和母后必然会为你准备婚事,你还不如现在和我说说有没有什么中意的贵女,日后等到挑选人选的时候,我也好替你美言几句。”
谢策被她这么看着,略微轻咳了两声,原本只是脸上带着一点绯红,现在甚至连耳廓上面都是满满的红色。
谢妧还没见过谢策还有这种时候,多半也能猜出来他必然是心有所属,刚想好好逼问逼问,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
“殿下。”
这声音叫得极小,像是怕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一般,但是又控制好了力度,恰好能让他们两个听到。
谢策霎时间如蒙大赦,原本就别开眼睛不敢去看谢妧,现在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抬头就看到了是之前的那个妇人。
他们刚进城,就被城中守卫拉进城隍庙的那个妇人,当时形容极为狼狈。
而她现在早就已经面色如常,之前的风寒早就已经痊愈,脸上的苍白也转为红润,衣物上面套了一件围裙。
似乎是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有碍观瞻,所以看到谢妧他们的视线转过来的时候,手赶紧在围裙上面擦了一下,然后才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脑后。
谢策因为这位妇人的这声呼唤才得以脱身,自然是有些感激,连忙应声道:“原来是夫人你,还真是巧,不知夫人的风寒现在已经痊愈了吗?”
这位妇人开的是一件包子铺,店面不大,蒸腾开来的雾气显得人也温柔了几分,铺面里面那个幼儿正坐在有他半人高的板凳上温书,时不时传来几声读书声音。
妇人认得出来是谢策,对于之前他出手搭救感激万分,若是当时不是因为谢策及时出口,恐怕自己当真是要被拉到城隍庙之中,虽然此次瘟疫活下来的病患也不算少,但是她是寡母,自然不敢去赌。
所幸因为谢策的搭救,她被诊断出来只是风寒,医师给她开了一点中药就着喝,还可以在家照顾孩子。
只是为了维持生计,所以前些日子才下令可以解封店面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开起了包子铺。
刚刚看到谢策和谢妧两个人经过,自然是想要亲口道谢的。
谢策连连摆手说不用,“当时那两个城中守卫实在是不妥,我也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况且你之前得的确实只是风寒,若是因为疏忽而也被感染上瘟疫,那可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谢策说到这个,妇人显然也是有些后怕。
若是她一个人去城隍庙那倒也是罢了,只是当时因为自己的孩子和守卫起了口角,差点儿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一起被送到城隍庙之中。
若非谢策及时制止,不然后果连她自己都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几日街头巷尾,都在说两位殿下和大将军,还有郭大人,都是前来拯救梧州的大贵人。
妇人想到这里,将刚刚蒸好一屉包子打开,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拿出几个用油纸包好,诚恳地看着谢策,语调温柔:“草民知道殿下可能看不上这些平民的吃食。只是草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些东西能赠与殿下。”
她赌了顿,“殿下是个好人,日后必然会长命百岁的。”
而在这个妇人的脚旁,她的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书本跑了出来,抱着他娘亲的腿重重点了点头。
“殿下和这位姐姐,”幼童并不知道谢妧的身份,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都会长命百岁的。”
在蒸腾的热气当中,谢策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
“真,真的吗?”他双眼明亮如稚童,“这是给我的吗?”
阿策的热忱,本就不该染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自古美人如名将——《随园诗话》袁枚
此处略有改动。
阿妧:因为成亲早而走上了催婚道路
阿策:【瘫倒.JPG】
我会尽量早点写,但是因为我太懒了TVT所以经常拖延症发作就很迟,给各位拜个早年,原谅我这个大懒虫吧TvT
第68章 · ?
八月廿四当日, 梧州的清晨下了一点儿不大不小的雨,白日里原本有些沉闷的郁气伴随着着雨而消散殆尽。
唐琸站在城门之内,亲眼看到梧州城墙上面的匾额被光照得发亮, 然后随着巨大沉重的木门发出来的声响, 骤然照进城内一线天光。
这声响来得犹如叩击在城内所有人心中的一声沉闷的钟声,铮鸣恰似春日惊雷一般, 所有人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
梧州今日, 当真是要开城门了。
而赈灾队列在这里搁置良久,谢东流也颇为担心他们的安危,所以也要在今日就启程了。
谢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神色有点蔫蔫的,毕竟在来之前,也从未想过要在梧州待这么久。
现在经过这一月有余的时间,多少也生出来了一点儿感情,所以现在看上去,还有些依依不舍。
而谢允大概是看出来了谢策心情不佳, 略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示安慰。
朔方卫在这几日早就已经休整完毕, 而郭和光也在最近一些日子里将城中水利修缮完成。
值得一提的是在郭和光在上书陇邺的时候, 谢妧特意在他面前晃了下。
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手,状似无意地在郭和光的桌案之上叩击了一下,“郭大人在位工部多年, 想来这样的公文奏折, 也是写得信手拈来,字字珠玑。”
郭和光自然也算是人精, 哪里能不明白谢妧的意思,索性也就做了这么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在送去陇邺的信中没有提到关于谢妧的分毫。
这行人之中,若是两位殿下都有意不说,郭和光也不可能做这个出头的鸟。
毕竟这天下之间谁不知道若是当今圣上百年以后,日后能够入主东宫的,必然就是这两位的其中之一。
郭和光自然不会去找这两位的晦气。
只不过日后能不能瞒得住,就是难说的了。
唐琸原本准备了不少梧州当地的特色物件赠与几位贵人,但是因为闭城,城中物资本就匮乏。
找来找去,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些矿石,谢策自然也没接,只是唐琸执意要给,所以就略拿了一些,以慰宽心。
梧州盛产琉璃石,品相极好的却不算是多见,说到这个,唐琸却又想起了景佑陵之前在府中库房之中挑走的那两块。
他在之前并没想到景大将军年纪轻轻,眼光却极为毒辣,那么一堆混在一起的琉璃石,外行人根本就看不出个什么门道。
更何况品相极为出彩的那些琉璃石,比起旁边的那些,个头稍小,根本就没有那么起眼。
而景大将军这么一挑,就是挑选出来了其中品相最为出彩的那两块琉璃石。
唐琸也不是什么看重身外之物的人,看到景佑陵喜欢这些,甚至还想问问他若是当真喜欢,连带着其他的,都可以赠与将军。
景佑陵倒是并未再看其他,神色淡漠地将自己挑出来的琉璃石拿好,“不必,多谢唐大人了。”
唐琸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却没想到隔了两日,唐夫人去库房清点的时候,却看到库房当中多了一匣子白银,不用说唐琸也自然知道是谁吩咐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