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独孤极沉沉地道:“你试试。”
“试就试!”
“白仙仙!”
“你,你让我试的,这不能怪我!”
屋里传出烧焦的味道,梅英不敢再听,捂着耳朵逃命似的跑远。
*
雪停了,天气正渐渐回归七月应有的模样。
阴沉了多日的天,今天有了些许阳光。
白婉棠穿着被烧焦一块裙摆的雪白华裳跟在独孤极身后,走在长廊下。走动间,脚上的细金脚镣在去裙摆下若隐若现。
她头上丁零当啷坠着发钗玉环,和独孤极头上的金玉冠也是一个色系。
路过的魔族瞧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成了独孤极的一个所有物,从头到脚都是他的印记。
她还是自己换上了这套衣裙头面。
因为她不换独孤极就要亲手帮她换。
她烧了衣裳都挡不住,反倒提醒了他把伏火珠放回她身体里去。
独孤极无事发生般在她身前走着,也许是冷了,想要牵她。
她把手揣进袖子里。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她的拒绝,但手还是向她伸了一尺便收回去。
他们静默地走上敬天台。
千级台阶上是他的位置,他坐下,用雪白的毛毯盖着腿。
白婉棠站在他身侧,刻意忽略下方的魔族和崔羽灵,一眼看到被押跪在千级台阶下的玄鸿宗弟子。
他们都是她认识的人,都在看她。
她也在看他们,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天为“白鹤”杀到敬天台下的自己。
原来那天独孤极看到的她是这样的。
狼狈至极,屈辱至极,却拿高高在上的他无可奈何。
那些魔族瞧见白婉棠,皆是皱眉。
他们前几日就听崔羽灵说,白婉棠身怀神骨神莲,是正道针对魔族的一大杀器,请独孤极立刻斩杀白婉棠。
可独孤极之前没给回应,只将白婉棠留在寝殿,去哪儿都有人跟着。他们就是想下手暗杀也找不到机会。
昨日有人装成魔皇之女的样子抓住机会暗杀白婉棠,却被魔祖亲自动手杀了,跟随白婉棠的魔侍也都被清洗了一番。
魔祖知道他们都有杀心,给了他们关于白婉棠的答案:“她是寄养神骨神莲的容器,神骨神莲是我的,她自然也是我的东西。”
魔祖对待所有物的态度,他们都清楚。
除他以外,谁也不能碰。否则东西要毁,碰的人也要死。
这次暗杀,是魔祖念在白婉棠曾是正道修士,他们又刚从魔域出来归顺于他,给了他们面子没有追查下去。
虽然人不是他们派去的,但他们依旧领情,放弃杀白婉棠,派人到处去寻找抽出神骨神莲的方法。
独孤极默许了他们的行动。
崔羽灵知道独孤极对神骨神莲的执着有多病态,也只盼着早日找到抽骨之法,或是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杀了白婉棠,永绝后患。
她如今虽得独孤极用,但魔族终究因她是人类修士而不信任她。
这些天她帮助这些魔族攻占了三个州城,还将那些幸存修士必定会逃往无相城一事告知了他们。
魔族探查后确定她的消息属实,这才勉强接纳她。
今日是他们忙活了大半个月,第一次休息,魔族将她带过来一起“玩游戏”。
跪在阶下的玄鸿宗弟子们,是独孤极昨日特意点了名挑出来的。
他示意等候的魔族们不必呆站着。
魔族便各自分散开,挑选出他们看中的修士,拎到一边,开始他们的虐杀游戏。
崔羽灵被这游戏吓得愣了下,为了融入魔族,还是硬着头皮参与其中。
白婉棠闭上眼睛不去看。但一声声痛苦的惨叫与叫骂,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她的神经。
她听得浑身僵直,双手攥成拳。
独孤极不喜欢血,这些魔族就想出了各种不让修士流血也能折磨他们的玩法。
独孤极饶有兴味地瞧着,余光瞥见白婉棠痛苦的神色,眉头皱起,去拉她攥得死紧的手,“你怎么不看?”
白婉棠别过脸甩开他的手:“我不想看。”
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接受这样的场景。
独孤极眉头一紧要发作,忍了忍,没同她计较,收手靠回到椅子上道:“你想自己亲自动手,就下去挑几个。”
“……”
“我帮你挑?”独孤极耐着性子伸手指了个修士,“把那个叫宗开宏的带过来。”
他对白婉棠抬抬下巴,道:“去吧,别把血弄我这儿。”
他以为他这样耐心,她该高兴起来。
可她转过脸来看他,却是眼眶泛红,屈辱又惊恐地道:“独孤极我又怎么惹你了,你至于这样恐吓我吗?你让我看这些,让我去亲手杀他们,是想威胁我听你的话,警告我如果以后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吗!”
独孤极怔了一怔,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他突然觉得他记下她在阴阳关说的这些欺负过她的人的名字,回来一个个点名留下这些人,还带她过来报复回去的行为,就是个笑话!
“对,我就是要你听话。”
“你是我的东西,你就该听话。我告诉你,以后你要么乖乖做我的东西,要么就去死。”
独孤极病态地笑起来,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甩到阶下去,叫人把宗开宏抓过来丢到她面前。
她踉跄几步,站稳身子眼睛通红地抬起头来看他。
他拔了身边侍卫的剑丢到她脚边,手指着她的鼻子命令道:“杀了他。”
第15章 讨好 “我错了,我以后会听话的。”……
白婉棠认识宗开宏。
以前他总以师兄的名义罚她,但这不至于让她杀了他。
“我不会杀人。”
白婉棠不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足不足够让他在诸魔面前饶她一命。
但要她杀和自己并无太大仇怨的同类,她真的做不到。
独孤极坐在椅子上冷睨着她,也不着急。
似乎想看看到底是她会先动手求饶,还是他的耐心会先耗光,亲自动手把她杀了。
崔羽灵虐杀了熟识的玄鸿宗弟子,浑身冷汗,听见白婉棠说的话,讥嘲道:“当初你从玄鸿宗外一路杀到敬天台来,杀了数不胜数的魔族。怎么轮到人,你却不会杀了?人和魔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你装什么良善!”
白婉棠并不为崔羽灵的刻意挑事而生气,只是她一想到那天自己为了“白鹤”一路杀上来的蠢样,就羞愤欲死。
她眼眶红得厉害,眼泪直打转,却瞪着眼睛怎么也不肯哭,竭力忽视心里冲上来的羞耻,倔强又坚定地道:“我不会杀人。”
独孤极好像看到了那天她被押跪在阶下的模样,恍惚间闻到了那股在他脚下散去的苍明果的气味。
他突然头疼起来,不想看到白婉棠,揉着眉心道:“杀了他,你就可以回去。”
他自觉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她若知趣,就该赶快杀了人然后滚回寝殿去。
白婉棠看他绝无再退让的可能,觉得自己那天可真是可笑又可怜。
她弯腰捡起剑,颤抖着手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独孤极手扶着额头没看她,忽听那叫宗开宏的低呼了一声,睁眼就瞧见白婉棠将剑往脖子上抹。
那一刹那他几乎是踉跄着跑到她身前打掉她手里的剑。
他把她的脸掰过来要她看着他,想要骂她,看到她转过脸来时满脸都是害怕,又什么也没说。
白婉棠并不是真的想死。
她只是听他退让,就估计她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他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死。
她可是很惜命的。哪天要是主动寻死,那肯定是她走投无路和独孤极拼命死的。
白婉棠有点后怕,但不敢表现出来,浑身紧绷着。
独孤极这样离她极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对她低低地道了声:“滚。”
白婉棠羞愤又害怕地提着繁复裙子快速跑走。脚镣限制了她的步伐,跑动时踉踉跄跄好几次快要摔倒。
独孤极坐回高台上,裹着狐裘咳嗽,神色平静,好似无事发生,继续欣赏着虐杀的戏码。
他没有看她一样,更没有派人护送她。
白婉棠跑出敬天台才松了口气,一边骂独孤极一边往寝殿走去,硬生生把快要流出的泪逼回眼眶里。
她自觉都快哭成苦情剧的女主角了,可不能再哭了。
走在长廊上,魔侍与魔族守卫皆绕她而行。走出一段距离,却有一着魔族华服的人挡在她面前。
她抬眼一瞧,对上昨天暗杀她的那张脸。
不过昨天那张脸是假的,今天这是真的。
宓媱对她不冷不热地笑了下,她身边便被降下了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
她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真正的宓媱比昨日那假宓媱端庄得多,温和地道:“别怕,我要做什么,取决于你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白婉棠眼眶还红着,一听却乐了,“离开?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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