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昭子
“季甜甜，背部挺直！”早练老师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季甜甜一跳。
她立刻照做，但是没一会儿，早练老师严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要求她上身挺直。
季甜甜望着眉头直皱的早练老师，后知后觉地想到，冰舞的训练，到底对她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很多时候，芭蕾讲究上半身不动，维持高雅挺拔的姿态。表现灵活轻巧的舞姿，主要靠腿。
但是冰舞不一样。为了尽可能地在滑冰时表演出丰富的舞姿，多拿P分，选手必须在保持下盘不动稳定滑行的情况下，大幅度运动上身。
她练惯了冰舞，自然会把冰舞的习惯带到芭蕾上，进而令芭蕾姿态变得不标准。
季甜甜轻轻喘息着，有冷汗从额角滑落。
冰舞芭蕾两不误是她美好的愿景，但事实从来没那么简单。
两个不同的项目是有冲突的。这种冲突无法忽视。
“其他人先停一下。季甜甜，你一个人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遍。”早练老师走过来对季甜甜这样说，一副要给她细抠动作的样子。
于是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聚集在季甜甜身上。
“很勉强吧……要兼顾冰舞和芭蕾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身边传来窃窃私语。
“动作做成这样，根本不是咱们学校的水准啊。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被退学……”
“拿了世青铜牌哎，学校念在这个荣誉上应该不至于要退她的学吧？”
“我看网上说了，这次拿牌是因为运气好，没几个竞争对手。以后未必会有这个名次……”
“哎，反正我不想像她那样，未来说不定冰舞成绩不行，芭蕾也练不好。”
“是哦，想想就觉得可怕……”
季甜甜不去听那些议论，专心修正自己做的不到位的动作。
“怎么样了？”就在这时，首舞附中的校长出现在教室门口。
当时决定破例接收季甜甜的就是她，这次季甜甜第一天来上课，她自然要过来看看情况。
“季甜甜的基本功不是很扎实。”早练老师对校长说。
她当然不清楚冰舞和芭蕾相冲的点，就给了一个简要的概述。
校长静默片刻，望向季甜甜：“季甜甜，你才开始上课，老师对你的水平也不太清楚，不知道怎么帮你补课。这样吧，你来教室中央随便跳一段。舞剧片段，或者你在南城学的动作组合，都可以。主要让老师看看你的水平怎么样。”
一瞬间其他学生纷纷退开，将教室中央的大片空地腾给季甜甜。
大家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季甜甜身上，有人一脸期待，也有人幸灾乐祸。早练老师也看着季甜甜，眼神中带着质疑。
季甜甜静默片刻，抬头看向校长：“请问，是随便用什么音乐都可以吗？”
校长点点头：“是。”
于是季甜甜从更衣室里拿来了自己的手机，看着手机里准备好的音乐。
前世她是个舞蹈演员，也是个编舞师。无数个夜晚，她独自踩着音乐起舞。
各种各样的音乐，构成她的灵魂。
因为冰舞的冲刺训练和比赛，她身体内的部分舞蹈细胞沉睡了。但是她相信它们并没有消失。
那些沉睡的细胞，那些暂时被搁置的肌肉记忆，可以被熟悉的音乐唤醒。
她选好音乐，准备起舞。
-完-
第37章 2011赛季开始
◎许下的生日愿望，她会一点点去靠近◎
季甜甜选择的音乐, 是优美的西西里舞曲。
她抬起下巴，挺起胸，摆好起始姿势, 然后踏着优美的大提琴声开始起舞。
她跳的是著名新古典主义编舞大师巴兰钦的作品, 《绿宝石》。
新古典主义的芭蕾舞蹈作品，在冰舞方面，也时常被用来参考。新古典主义弱化了人物角色和戏剧情节, 强调舞蹈对音乐的表达。随着节拍的轻重缓急, 舞蹈也呈现出同样的调性。舞蹈和音乐完美融合, 呈现出连贯而令人沉醉的艺术精品。
季甜甜立起足尖, 轻盈起舞。虽然过去花了很多时间在滑行上, 但是, 她永远不会忘记使用足尖起舞的感觉。
足尖鞋仿佛是她肢体的延续。
而《绿宝石》，也是前世的她经常跳的曲子。
她自然流畅地随着音乐起舞，轻盈地抬起一条腿，伸展手臂, 立起单腿足尖做arabesque（迎风展翅）。
然后, 动力腿吸住主力腿的脚踝, 做足尖旋转。
旋转带起的风吹散自鬓角坠落的汗珠。
旋转, 仿佛是一道开关。忽然之间, 她感到身体变得通畅起来。眼前原本一片混沌的路, 也变得宽敞起来。
冰舞训练确实给她的地面舞蹈带来了一定的阻力，但是同时, 也带给她诸多益处。
在冰面上都能如履平地的她，此时旋转起来, 简直比喝水都要轻松。
冰面上的单足向前捻转可能会伴随着各种意外。摔倒, 相撞, 用刃失控……但在地面上的旋转，就只是旋转而已。
即便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足尖旋转，但是此时的她，旋转的要比过去都要稳健。更轻盈，更迅速，更辉煌。
比起前世，她的旋转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克服了最初的阻力，迎接她的就是通畅的上升之路。
其他同学看着尽情起舞的季甜甜，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虽然此时季甜甜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芭蕾连体服，但是在她旋转的一瞬间，大家似乎都看到了她穿着飘逸长裙的样子。美丽的裙摆随着她轻盈的姿态飞散开来，如同宝石的光晕将她笼罩。
早练老师也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
早练时跟着大家一起做基础动作的季甜甜，就像一个适应不良的新手。
然而当舞蹈音乐一响起，她就好像变了个人。她像是被打开了一个隐秘的开关，开始腾飞。
季甜甜高高抬起的腿笔直有力，蹲身时膝盖外开，旋转更是夺目。花样滑冰赋予她强健的体力，和一次次摔倒后爬起的坚韧。
跳起大师的作品，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瑕疵，而脸上始终带着沉醉的笑容。完全不会驾驭不住。
她依然有一些上身的问题。但在连贯流畅的表演中，这些问题似乎完全不成问题了，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
每个人演绎一样的作品都会捎带一些自己的风格。而或许是因为本身是竞技运动员的关系，季甜甜的动作更有力，幅度更大一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优雅。
在跳这段舞之前，她如同蒙尘的宝石，而一旦跳起舞来，她便不会再让任何人掩盖住她的光辉。她是最耀眼的宝石。
很快四分钟的舞蹈就结束了，教室里一片寂静。
开始跳舞前窃窃私语质疑季甜甜的同学，此时都没再说话，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季甜甜，你现在是13岁？”一片寂静中，首先开口的是校长。
“4月后就是14了。”季甜甜喘息着回答。
“我……我从来没有看过哪个13、4岁的孩子跳成这样。”早练老师磕磕巴巴地说话，眼中依然盛着诧异，“她……她跳得很流畅……”
“岂止是流畅。年纪那么小，就跳出了巴兰钦的精髓，能和音乐融为一体。”校长对季甜甜露出赞赏的笑容，“刚才的作品完成的非常优秀，你看起来，就像一位已经准备好走上舞台的职业舞者。”说完这番话，校长轻轻拍起手来。
其他学生见状，也跟着鼓起掌来，一时间，整个舞蹈教室响起热烈的掌声。
而掌声也伴随着小声的议论。
“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听校长给在校生那么高的评价……”
“但是确实值得……”
“所以季甜甜不是基本功不扎实……而是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风格……”
“冰舞铜牌……又是职业舞者……这叫冰陆双栖？艺术界全能天后？”
在一片心悦诚服的掌声中，季甜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不过季甜甜，”校长靠近季甜甜说话，“既然老师说你基本功不太扎实，那你以后在这块还是要多用点心。”
“不不，可能是我不了解她。”早练老师立刻在季甜甜开口前抢着说话，“以后我会拿训练职业舞者的方式对待她……让她在保持自身风格的条件下巩固基础。”
校长点点头，继续对早练老师说话：“我听国家队的教练说，季甜甜去年才学冰舞，不到一年时间里，她和搭档合作，去年12月拿下全国银奖，比分直追经验丰富的成年组。今年年初斩获我国从未获得过的冰舞世青铜牌。花滑队和体育局，都对她抱有很大希望，所以千叮咛万嘱咐我，务必要好好培养。我们学校之前也没有培养类似人才的经验，所以作为教师，我们应当谦虚一点，和学生一起前进，相互学习。”
早练老师低着头连声说是。
“季甜甜，很多东西，我们也需要向你学习。如果我和老师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直接指出来。”校长转头，对季甜甜柔声说话。
“好的。”季甜甜点点头。
“那我们就说好了。”校长对季甜甜露出和蔼的微笑，“我代表我们学校所有师生，欢迎你加入我们。训练再忙，也要记得学校看看。”
有学生带头鼓起掌来，这次是欢迎的掌声。
“谢谢。”季甜甜露出明快的微笑。她环视周围站着的同班同学。她已经看不到任何质疑的神情了。
季甜甜暗暗吐了口气。第一天正式上课，比她想象的更曲折一点，但也充满了惊喜。
仅仅是一支舞的时间，她让大家都接纳了她。
她在掌声的包围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铃声响起，早练就此结束。舞校生们就要离开，准备去上文化课。
或许是季甜甜刚才的作品实在太震撼，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立刻离开。
“恭喜你拿了铜牌。”有热情的学生走过来，用力握住季甜甜的手，“我看了你们的比赛。你和唐逸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呀。”
“好，好的吧。”季甜甜兀自揣摩了一下这个在一起的意思。指的应该是一起比赛吧？
“对了，季甜甜，还有件事。”校长忽然叫住季甜甜，“学期期末的时候，首都芭蕾舞团会进行新古典主义的芭蕾舞剧公演。就是几个短剧作品拼在一起，其中会有巴兰钦的作品。我们学校和舞团关系紧密，这次学校也会选出三四个优秀的学生参与公演。我想让你去。你熟悉巴兰钦，跳的也很好。而且更多的舞台经验，对你的比赛也有好处吧？你觉得呢？能腾出时间来吗？”
“哇！第一天来上课，就要去公演！”围绕在季甜甜周围的学生，不由发出羡慕的惊呼。
但是她们的眼神是服气的。就在刚才，季甜甜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季甜甜怔怔地望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校长，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和舞团一起参与的公演，和学校里自己组织的小打小闹的演出不一样，是要对外发售门票的。这样的公演，是很多舞蹈生的梦想。
前一世她在毕业后，才有了公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