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而小乖却没有什么心思参与,他平日吃的都是宫中准备的东西,哪怕出来吃东西也是被限制,今日太傅倒是没有拘着他非要吃主食,而是给他乘了一小碗香喷喷的羊汤,让他就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或许孩子都喜欢油炸的食物吧,那种香香脆脆的口感,一下便征服了小乖,让他一门心思全放在这上面了。
“太傅,这是什么?”他拉了拉陈白起有衣角。
陈白起转过头,顺着他指的东西一看:“这是薯条。”
薯条?
什么啊,听不懂。
小乖兴奋道:“那这个呢?”
“炸鸡块。”
“那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呢?”
陈白起无奈地看着一样接一样试吃过,眼睛发亮的小乖,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奶炸香蕉团,茄圈跟肉炸丸子。”
“小乖从未吃过,我以后很让宫里每日都的人给小乖做吗?”这时的小乖完全就是一个被美食俘虏了的小吃货,不懂节制。
“不行。”陈白起一口回绝,见小乖一脸大受打击的瘪嘴样子,她轻叹一声,解释道:“到底是上火的零食,比不得荤素搭配的主食对身体好,每日不行,但偶尔却是可以的。”
虽说太傅最终宽松了条件,可是对如今上头的小乖还是有些失望:“那好吧。”
其它人也都一下放开了,平时都是熟悉的人,随便挑一个话题都能够接上,聊着、喝着、吃着,热腾腾的气氛终于没有了一开始的冷场。
这一顿一个时辰吃下来,酒塔换了二轮,堆了一桌的空杯,多少都有了些朦胧醉意了。
只有小乖还小不被允许喝酒,哪怕是度数小的果酒,但陈白起给他准备了果汁,小孩子一向睡得早,身体的时物钟一到便打起了瞌睡,陈白起见外面风雪仍旧不减,就打算今晚不送他回宫了,让他暂歇在“斋食不素”馆内,这二楼有房间,是以防万一为酒醉不便的客人预备下的。
小乖倒在她身上要睡得紧了,身后的宫人想上来抱人,但被陈白起摇头,不假手于人,与他们说了一声,便抱起自动自觉偎依进她怀里的小乖上二楼安歇。
在座的几人有眼,都看见了她对秦王的无微不至,不期然想起了前不久坊间设下的赌局。
问在谢郢衣、相伯荀惑、百里沛南跟姒姜四人当中,陈太傅心中最重要的人会是谁。
结果,选赢璟的那个人赢走了所有赌注。
惨败的四人组感觉自己明明刚刚喝的是酒,却不知为何嘴里有些泛酸,忽然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了,可谁又能真地跟一孩子计较争输赢,于是只能心头憋闷地开始新一轮的埋头饮酒。
最后,微醺的几人都有些喝大了。
巫长庭在一旁不参与、不积极,只叹自家圣主造孽啊。
陈白起安置好小乖一下楼便看到他们有些醉酒的样子。
虽说有些喝大了,倒也不至于神智不清,多少还是保持着一定的理智。
见时辰也不早了,这几人今日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少了往日的节制,喝了几轮下来,度数再小的果酒也能醉人,如此一来只怕也赶不了夜路回府,干脆一块儿都歇在这里。
在让人送他们上楼歇息前,陈白起想起一件事情,将搁在一旁的布袋拿过来,从中掏出五个布偶。
“算是应个节,各自送你们一样礼物。”
她也没有特意挑拣,直接盲选出一个便递给就近的人,分送派完。
虽说有些突然,但他们还是一一伸手接过。
到底是酒精上脑的人,平日里再精明的头脑都有几分迟钝。
百里沛南有些发愣:“……为什么要送布偶?”
好像她每一次送的礼都能让他意想不到。
“这是拿我们当孩子在哄吗?”姒姜嗤笑一声。
他其实真正不满的是,凭什么人人都有,连巫长庭都能有,这算什么,善人开仓赈灾,普度众生吗?
在场唯有相伯荀惑知道,在他们之前他见陈白起的确送了一个布偶娃娃哄孩子。
谢郢衣捏了捏手上的布偶福娃,暗道:这针线活、这布料跟这做工都十分普通,若阿芮喜欢布偶,以后他勤加练习,绝对能做出比这个更好的布偶。
巫长庭,呃,他表示圣主的任何礼物他都会颀然笑纳,至于喜不喜欢那根本就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陈白起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神情,笑有深意道:“你们不是在意坊间那个赌注吗?那小乖有的,你们都有。”
他们闻言,一时竟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她这句话。
只是,他们听懂了她说这话的这份心意。
在她心中,小乖很重要,但他们亦是。
——
翌日,天边浮起一片鱼肚白,万籁俱寂,除了偶尔沉雪积压簌簌掉落地面的声响,陈白起向来起得早,推开窗朝楼外看,发现昨夜的大雪已经停了,外面一片洁白素装,空气尤其清新沁肺。
她起身后第一时间便想去隔壁房看看小乖醒了没有,刚走出门口便看到了沛南山长从房间推门而出,时间恰到好处,他们同时转身,面面相觑。
他对她十分有礼貌地问道:“太傅,能与你谈谈吗?”
陈白起有些奇怪他昨夜醉酒,今日却能够起个大早,这是什么神仙毅力。
至于他说的谈话,想来是些令人头秃的公事吧。
想着小乖身边有宫人守夜看着,晚些去看应当也无妨,便颔首:“当然。”
陈白起退一步入房,让沛南山长进来谈话。
“打扰了。”他十分客气道。
陈白起以为他进来后便会开始与她谈话,却不想他进入她房间后,不忙着与她交谈,反过身来先将房门合上,并且还谨慎地将其反锁。
咔哒清脆的落锁声传入陈白起耳中:“……”
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第二十八章 主公,破冰
到目前为止陈白起都没有误会过百里沛南的行为。
直到他转过身,开始解袍脱衣。
陈白起这下才惊着了。
这、这谁能想到啊?
她三观被震碎了半晌,才惊醒过神,忙道:“山长,你冷静些!”
他却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继续脱,直到身上只剩一层单薄绸质软绵的竹青底衣,他才扯开宽松的衣襟,露出了胸前大片白皙肌肤。
到底是下了一夜的雪,这室内哪怕烧了一夜的炭盆留有余温,亦不是穿一件单薄衣服能够适应的,他皮肤一接触到空气便开始褪去血色,有些被冻得泛青起细小鸡皮疙瘩。
陈白起下意识闭眼,起初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却听他问:“这是什么?”
她偏了偏头,睫毛绻绻轻动,若有所感,然后睁开了眼。
便看到了他左胸房的位置处清晰卧躺着一幅麒麟兽图腾。
她一时有些失语。
之前很久一段时间他们俩都默契地将那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从没有问过她,她也没有向他解释过,所以一直她以为的事过境迁,却为何忽然发难?
陈白起有些回避:“这个……”
却不想,百里沛南直接替她回答了:“是同心咒,抑或者是……婚契?”
陈白起有片刻控制不住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
她问他怎么知道的?百里沛南自然知晓她的讶异,毕竟他的确花了不少精力与时间才查出来的。
因为一直在意,他私下一直翻书查探,但巫族之事毕竟在异域都属于鲜为人知的种族,他哪怕翻遍相关也根本查不出什么,他有意试探她身边的人,又怕这样贸然行事会给她造成麻烦,最后他请求的墨家的人帮忙,费了不少时日这才查出些许蛛丝马迹。
墨家的人查到“同心咒”的相关内容送来,但在他详细了解过后却发现类似却并不是,直到那一日,他偶然听到太傅府上的侍卫闲聊,说起他们的太傅与谢少主两人虽成婚已久,却始终婚契未成。
一开始他倒没将关注点放在“婚契”上面,直到他们提了一句“婚契倒不是非结不成,或许是圣主不想被这婚契捆绑住,这婚契一结,心灵相通,那便容易被对方看穿内心,若两情相悦倒也无所谓,但主上与谢少主好似还没到这份上,估计两人的事还有得磨了”。
婚契,心灵相通?
他怔愣了良久,心中有一个荒谬到不可思议的念头升起。
这可能吗?
他忽然想起那时,他莫名好似感应到她的心思,这是一种很玄妙又无法忽略的直觉,她明明没有破绽,他却知晓她在撒谎。
虽然在心中一直在否决着这个太过匪夷所思的想法,但他还是神使鬼差朝这个方向去查了,最终……如愿得知了真相。
他为人师表、身正为范一辈子,道德感极强,却在不知情之下,与一女子无媒无聘私结下婚契,且对方还与别人成了亲。
可想而知,得知真相的他,心情是何等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但是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了情绪,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质问,是因为他竟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了。
她承认又如何,她矢口否认又如何,他想象了一下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这难以收拾的场面。
是以,他逃避了,他试着努力让自己忘掉一切,装作不知真相,与她继续若无其事地相处。
她不说,他便不问。
只要不打破这个平衡,他们就还能够维持表面的和平相处。
他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是偏偏这世上的大多数事都是事与愿违,当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忘了的时候,却知道了一件比她给他结下“婚契”更令他痴傻的事……
他清润的双眸似朦了一层看不清的雾,问她:“为何要与我结婚契?”
百里沛南表情淡然,但却与他此时有些失智失性的逼问行为却是两个极端。
陈白起依旧拿出当初的理由:“因为这样才能够解除你身上痛苦。”
“那为何会痛苦?这一切都该有个更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我解释不了。”陈白起很是头秃道。
“你没有跟谢郢衣结婚契,按你们巫族的说法,那便是这桩婚事只进行了一半,因为一人只能够与旁人一生结一次婚契,这表示若不与我解除,你这一生都无法与他结下婚契了,这事他知道吗?”
陈白起沉默。
谢郢衣暂时还不知道,他这几年一直在复原伤势,鲜少外出参事,于旁的事他甚少关心,也从不曾问过她为何迟迟不与他结下婚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