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三下之局,一下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楚国朝堂之上的官员都给惊傻了。
秦、秦国此举,真令人觉得难以置信,他们连想都不敢这么想,可对方不止想了,还特么做得彻底!
“秦、秦国这是疯了吗?”
“那赢璟小儿,便任由那陈芮如此当政行军,那些老秦人都跟着她一并疯了不成?”
楚沧月淡淡道:“是她疯了,还是她早就有了谋取天下之心,并将之负付诸于行动。”
众人一阵哑言。
“此等狼子野心,竟龟缩了这般些年,是我等大意了,竟将卧酣的虎,看成了病猫!”楚国大臣几乎想捶胸顿足。
庞稽立即反应过来一件事:“若秦国派遣赵、赵国有三、四十万兵力的话,那这边果然只有二十几万,并没有伏兵!”
几大国基本上都对彼此有些了解,国力跟兵力,就算隐藏那也就是十万跟十一、二万的差距,就如同秦国摸清了楚国的兵力,楚国对秦国的估算也大差不差。
那秦国早年十几万兵力,经过这些年不兵不战修养,顶破天也就屯个六十来万,绝无再多兵力生产,人口总和在那里摆着,他们难道还能凭空造人不成?!
他说完,面上一喜,抱拳请令道:“君上,可出兵围剿!”
“兵贵神速,我等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公孙长良此时也出列拱手。
楚沧月也没想到陈白起竟敢行这般冒险大胆之举,她一力撬动两国根基,难道不知,两国皆底蕴深厚,一时不察由她伤了最倚重的“眼珠”视明,可猛兽的牙、爪等利器亦可反扑,等它们反应过来,她拿什么来抵挡两国之怒?
楚沧月幽瞳投注在空气中,淡淡道:“北戎尚未动,只要他们一动,便全军发动总攻,不给秦军任何喘息逃逸的机会。”
——
陈患被抓了。
被抓时他正准备给赵国秘密发送信件,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一队禁卫兵甲冲出来,扭送着押到了楚王面前。
楚沧月看到他时,淡声问道:“想给后卿报信?”
趴在地上的陈患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知道他是细作,却没有一刀捅死他,根据他对楚王的了解,想来他并没有让他立即死的心。
“既然楚王已知陈患身份,陈患也无话可辨。”
楚沧月坐地凤唳亭的圆礅上,肘倚桌上,指尖轻点石面:“你可知孤为何会留你这么久?”
“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一的原因,他心知肚明,甚至整个朝堂的人不都在私底下暗暗揣测。
知道他在想什么,楚沧月嘴角浮起一丝笑纹,眼底却情绪幽深如篁:“因为从你身上,便可看出赵国的打算,他有所图之事,必是有所缺之处,这次他误信了秦国攻楚国的兵力,导致赵国陷入半危之局,现在急切地想知道楚国的情况,莫不是后卿也打算过来分一杯羹?”
陈患一开始听他讲到自己的用处时,也若有所误地颔首,但听到他在问的问题,却是果断摇了摇头。
“卑下从未与赵王会过面,彼端通信之人亦不知是谁,他来信从不言自身,只要我提供楚国这边的消息。”
“陈患,你是楚国人吧,为何要帮赵国做事?”
陈患被人踩在脚底,但脸上没有多少愤恨的情绪,他温吞道:“我本事不大,做不了权臣,但陈患心大,想博一博能不能够高攀得上,其实一开始,陈患并无这般野心,可赵王、楚王却都因为陈患的姓,与某个人有着几分相似神态,便另眼相待,于心这野心便也就跟着孜然而生了。”
楚沧月闻言,却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错了,你不像她,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像她。”
陈患抬起脸:“那楚王为何要将陈患留在身边,成为近臣?你若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只管派人监视着便是了。”
“不让你靠近权力的中心,后卿又怎会重视你这颗棋子的作用。”
他悠然站了起来,顺滑的常服一经湖心的风吹来,像滑落的丝一样起了波澜,他神色很浅,像极了瞻月宫上的神仙,不悯人世悲欢。
这个季节的风开始有些刺骨的寒了,陈患已经有了全身凉透的感觉。
“如今的你,倒是时机成熟,可以利用起来了。”
将陈患关押下去,楚沧月派人找了一个擅长模范笔迹的人,按照平日陈患述事的口吻给赵国那边回一封信。
两国交战,秦国二十几万大军败退十几里,并无增援,粮草被截,楚国大军调动五十万兵马,分三路夹击,秦……在劫难逃。
李易一直跟随着楚沧月身后,那代笔之人回信时,楚沧月一字一句口述,李易也听着,但他有些不明白,便问:“国君,这般回信是何意义?”
“且端看他如何理解了。”
既然这天下已然被陈白起一手搅乱得瞧不清前路,更没有退路,那么赵国又岂能置身事外,乱,就让它更乱一些吧。
第八十一章 主公,总攻
山塬云台上,监视的哨兵攀下梯,急促奔来报王翦:“将军,郢都城四周的楚国驻兵开始有异动。”
王翦神色一沉:“我知道了,继续盯紧了。”
“遵令。”
幕府内,各大将领正在商议接下来的战事,王翦入帐,正好听见有人在说:“楚国营寨可调动二十万余兵力,另则各郡县只怕也能凑足几十万大军,我军目前折损只余十几万,加上秘密军队十几万,凑足三十万,却依旧难以抵挡。”
飞骑营主将说:“我军三十万,再加上北戎的十几万兵马,四十几万兵力,如何不能与他们拼刀?”
弩弓营主将说:“北戎军擅长游击捷猛作战,离开了广垠草原,战力大减,再加上这些年北戎王散养着国中兵马,十数万堪比几万楚兵的力量便算好的了。”
百里沛南听了这些主将的分析,转过头看向陈白起:“不能再拖延了,赵国那边还虎视眈眈,倘若等两国做好十足的准备,我等便失了一开始打下的赢面。”
王翦也是这种想法,他正欲开口,却见十数只白蝶晃晃悠悠地从眼前飞过,它们拖着银曳的尾端,身上莹着一层圣光,不知从哪里飞进来了。
王翦从未见过这般奇异怪诞的蝴蝶,一时诧异。
“这是何物?!”
众将一抬头也看见了,有些惊讶、有些心底发毛。
王翦眯眼一冷,正欲抽剑,却听到统帅出声:“不必惊慌,这是我的灵蝶。”
哎?
陈白起起身,一挥手,那些灵蝶便飞撞入她的身体内,化成一片光榍消失不见了。
这玄幻的一幕令帐中所有人都一时没回过神,目瞪口呆。
陈白起阖目片刻,从白蝶那得到了有用的消息,方睁开眼眸,眼中闪过一道精巽过异彩,她弯唇一笑,如春晓生花:“不必等了,时机已然成熟了。打仗、打的自然是各方兵力,然则楚国底蕴太大,只能一点一点吞并,楚国开始兵动,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关键。”
她在舆图上用指尖划了一个圈,众人回过神来,连忙围上前,使劲盯着。
统帅发话,不用再这样躲躲避避,东一枪西一炮,终于要正式开打了!激动、亢奋、紧张……他们挨个体验了个遍。
这一看,有些迟疑:“这个地方……这是水洄南塘郡,这处是西河与櫰淄河交界,围拢的那一片,也并非什么要塞枢纽……”
所以,它关键什么?关键在哪儿?
“看这地势,无山、无林、无峡谷险地,只有一些低矮的小土坡,敌我对战一目了然,也并不是最佳作战之地……”
陈白起对他们的话并不意外,她道:“是以——楚国支援部队必然会从此经过。”
他们顿时听懂了她的意思,的确,双河交汇的截道,要么迂回绕路,却尤恐赶不及支援,不如直达勇进,有一条平坦宽道,此路不畏敌伏,开阔目远,当初进军路线的布置楚国自当是全面考虑过的。
“呃——统帅,楚军从此路过自是正常,可于我军无益啊,我们若老打老实地与其拼杀,兵力不足,必定抵挡不住后方楚军前后夹攻。”
这时,百里沛南却若有所思,正欲开口,却闻王翦忽地大笑起来,他眼瞳发亮,如火矩点燃:“妙!妙啊!没错,这等地形我军无计可施,可这正是北戎军所擅长之事啊!”
“这、这怎么说啊?”主将们一头雾水。
陈白起见王翦听懂了,而沛南山长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给其它人解释:“你们知道大草原是怎么样的?草原上就一片平整无垠,地势开阔辽远,但这百年来,这些游牧戎狄面对九州诸侯国的强兵力器,他们又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存活,且还打了胜战?”
众人一阵哑言。
“皆因他们独特的作战本领,他们因地制宜,长年在草原跟各国作战,偏生就擅长在这种地型上隐藏、埋伏、攻击,所以前锋并不适宜他们,反倒是此刻,该他们发挥真正的实力了。”
众军听了这暗吸一口气。
难怪……当初北戎军得胜后便撤离,原来是为了保存军力,为此刻楚国伏击援军做准备。
天啊,统帅简直是走一步,看十步、百步,原来她一直在等的时机,就是赵国那边的消息催动楚国按耐不住,援军全力赶赴而来。
所有人都一脸敬仰、双眼发光地看着陈太傅。
神算也。
陈白起道:“至于我军则重整旗鼓,在北戎军发动伏击,牵扯楚国支援部队时,全力攻击郢都的楚军,这一战……胜负必分。”
百里沛南也有些激动,但还是心有顾虑:“楚军由楚沧月亲自领兵作战,他擅奇谋,倒是与你的作战方式有些相似,你可有应对之法?”
“目前楚王能做的,不过是分兵布势,如今赵国那边出事,他得讯自知秦国的兵力虚报乃铁定的事实,心中顾虑减少大半,但又恐有诈,必然会先以险兵试探,再以大军之势围攻。”王翦乃一名老将,战场上的事情他一猜便能算个大慨。
陈白起对于王翦的话表示赞同:“没错,就算他不发兵,楚国众将亦要发,之前他可以拖,现在民心所向,全军意向一致,便由不得他稳住,正所谓一鼓作气。”
“那王将军可知,楚沧月要动用何险兵?”百里沛南问王翦。
王翦皱眉,苦思一番,却摇头:“尚想不到,他开战前,必会有动作来试探我军……”
老实说,陈白起也想不到楚沧月打算做什么,楚国太平静了,但这种平静是不正常的。
“但无论如何,我军若断了他支援军队,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计不成闭环,自有空缺,总有破局之法,真正要硬拼的却是两国军队的基础实力。”
主将们纷纷点头,确是如此,计谋可赢胜面,但对敌对方太强,能以一敌十,那除非能比对方多十倍军力,要不然也是拼个寂寞,最终白算计一场。
这时,秦国斥候疾步冲进,报道:“统帅,楚军出山,带出了一支军队,约数千余人,几十辆载车,车板上放有木桶,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装着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出城,楚军这是要做什么?”主将们疑惑了,互相对视一眼。
“军队不多,不可能是为打仗,且带着运车,也不可能是偷袭,他们只怕是另有目的。”王翦道。
百里沛南想了一下:“线索太少了。”
陈白起沉吟:“继续探,探清他们前进的路线。”
“喏。”
一个时辰后
斥候再度匆匆来报:“楚国军队进了邱游河的秋铭山,一入林中便分散了人。”
“秋铭山?”陈白起一怔。
王翦也愣了一下。
那里是——
陈白起脸色一沉:“前军主将何在。”
“卑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