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茄
老喇嘛拧起了眉,斥道:“胡说,地怎么会在动?”
赵平安明白,他这话说出来他们不一定能信,所以也提前想好了后招,只是笑笑,又道:“禅师觉得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可还辽阔?”
老喇嘛高高的昂起头,很是自得:“我等皆是被这片土地所养所育,自然是地大物博,无边无际……”
不过说完,他又觉得这话跟刚才问到的问题并不搭噶,才又换了副脸色,严肃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平安没有直接的去回答他,只是按着自己心中所想,按部就班的解释:“那我若是告诉禅师,海洋比陆地的面积要大得多你信是不信?”
“这?”
说及此,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个问题从前自然也有人讨论过,但因为航海技术的不发达,一直得不到验证,赵平安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们自然不敢随意说对或是错。
他们不知道,但赵平安这个“外来人”可是清楚的,就算是平行空间,那本身地球的构造并不会变,海洋面积也远远大于陆地面积,依旧是个椭球形。
而且这一次,赵平安显然没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也忽略了在场众人的震惊之色,继续说道:“不仅是如此,就算这片土地再加上海洋的占地也只是整个天外天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他原是想表达地球也只是宇宙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他不知如今有没有这个词,便只能用天外天来形容。
老喇嘛瞪大了眼睛:“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赵平安面不改色的质问:“那禅师信是不信?”
这话他说的极为坚定自信,掷地有声。
事实上,他今日的这番言论若是扩散出去,定会引得外头的人好一番讨论,甚至还要说他胡言,这些知识原本就不是如今就能够得知的,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实在是很难不叫人生疑。
帝师气定神闲,一边听一边思索,说赵平安错,他拿不出证,若说他对,恐怕这小子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倒是叫他很是为难,不好插嘴。
但此番言论却像是打破了老喇嘛的认知一般,惹得他怒道:“胡言乱语,简直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
赵平安轻笑了笑,没作答,而是扭头看向下人,问:“有纸吗?”
帝师一挥手,便让下人呈上了纸笔,但研墨还是太慢,赵平安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炭笔在那纸上就地画了起来,不过此时,众人的目光难得没有放在那炭笔上。
只见他先是在纸上画了一个圆,边画边说:“假设说咱们所处的这片天便是这张纸,那这个圆就是咱们脚下所踩的土地,海洋,河流,都包含在这一个圆内。”
“你动我动他也动,你觉得静就是静,觉得动,何物不动?皆是由心而定……”
紧接着,他又在纸上画了许多的大圆、小圆和小点,代表的便是那宇宙,也就是他所谓的天外天。
“往小了说,我等肉眼可见,风动则旗动,往大了说,整片天空都是静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咱们触及不到的地方,外头的天空更加广阔无垠,相比起来,风又算什么?旗又算什么?”
众人沉思“……”
图文并茂,他们倒是能够理解赵平安的意思,尽管对于有些他所提到的知识不大确定,但私心里仍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而问题最多的老喇嘛,打从一开始他就心中有疑,随着赵平安说的越多,他神色变幻的就越快,心中有疑,到底还是开口问道:“为何是圆的?你为何会觉得天是圆的?”
他一连问了两遍,显然在此处有很深的疑虑。
事实上,在此时已经有了“天圆地方”的说法,但这一世的“天圆地方”并非指的明面上的意思,不是特指天是圆的,地是方的。而是他们观察天时天象是六十年一轮回,周而复始,如环无端,所以叫天圆。
至于“地方”则是用来描述时间,代表着四面八方,是用来描述方位,而非指地是方的。
但赵平安的这几句话一说,明显就是奔着天是圆的这个说法去的。
来此处这么久,书也不是白看的,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老喇嘛的意思,只听赵平安定定的解释道:“万物周而复始,咱们脚下的土地也是如此,老禅师不妨可以试上一试,你随意挑一个方向往前走,只要没有偏差,终有一日会回到原点。”
老喇嘛似乎是有些怀疑,但俨然是受赵平安的荼毒不轻,甚至还问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平安很是自信的点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只不过还要等上几年,事实上,小子不怀疑老禅师的毅力,别说是平地,跋山涉水亦算不得什么,但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最大的阻碍也是在海上,待到我朝的航海技术有了新的进展,便能够得以验证,毕竟,这大海的另一端还有着不同的风景……”
道墟小喇嘛见他师傅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也没脸看他,再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赵平安,甚至还觉得他有些碍眼……
他刚刚也差点被蛊惑了去,好在他明事理,清醒的早,这小子的话听起来虽是有道理,但到底是没有经过验证,结果这屋内的几个人确实,奉为无上至理一般……
是否高兴得太早了些?
赵平安画的饼太大,动辄就是世界的尽头,天外的天空,这样的言语尤其对于他师傅这样看透了钱权势力人心的人来说最是蛊惑。
年纪大了,什么都看得淡,看的轻,余下的路程也只想遵循本心。
道墟又看了一眼他师傅,这一副神往的模样显然是被蛊惑、荼毒的快毒发了,他相信,如果此时有这个条件,他师傅一准儿第一个前去验证。
无关生死,只为一个清明,只为一个答案。
他借着别人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拽了拽老喇嘛的僧袍,也是想提醒他别忘了今日过来的正事儿,但却迟迟不见他师傅有所回应。
看着他师傅的这反应,道墟觉得今日所准备的那剩下几个问题恐怕也是白准备了,果然,下一秒。只见他师傅忽然起身上前,朝着帝师和赵平安深深拜了一礼,而作为徒弟的道墟小喇嘛也只能跟着行礼。
“今日叨扰帝师甚久,得您和小徒指点迷津,吾与吾徒甚是感激,请受老僧一拜。”
帝师起身虚扶他一把,这话虽然说得让他有些心虚,却也没有特意去提赵平安不是他徒弟的事情,两位喇嘛是西部的小国派遣来论道的,说起来也算是外交之事,谁来接待不是接待呢?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仍是不显,帝师只道:“都是些小事罢了,禅师不责怪他唐突已是最大的幸事,谈什么谢不谢的?”
“帝师客气!”
两老人寒暄了一番,而下首的道墟小喇嘛和赵平安却是针尖对麦芒,尤其是道墟小喇嘛。
他自然是不服气,但赵平安却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
两位远道而来的喇嘛离去之后,在天堂里,便只剩下帝师、赵平安和钱智。刚刚赵平安风头出的也够了,如今只帝师在,便需要收敛些,恭敬的站在一旁。
“你今日过来,可带了什么口信或是信件?”
等到他终于问起,赵平安才将手里你爷给他写的推荐信递给了老帝师,说这是他师傅叫带来的,而后又回到下首,等着宣判。
老帝师一点一点打开了信,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越看这眉头揪的越就越紧,表情变幻无常,就是刚才遇到了那大场面也不曾让他面皮上有过什么异动,但这一封信却叫不动如山的老帝师变了色。
“你说这是你师傅写的信?”
“回帝师,的确是小子的师傅写的,特意让转交给您。”
来的时候,李爷特地嘱咐了让他要把这信一定交给帝师,不许提前打开,赵平安自是遵命。
但如今观着老帝师的神态,他心里倒是痒痒,倒是好奇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等到老帝师读完了信,先没去管赵平安,只是对着钱智招了招手,让他跟自己去偏房,钱智自是遵从。
赵平安还纳闷呢!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悄悄话是他这个当事人不能听的,但鉴于他初来乍到,确实不好失礼,只能干坐着,苦等。
至于偏屋里头,钱智与老帝师挨得极近,两人一问一答,神情很是肃穆。
只见他拉着钱智,很是严肃的问:“钱智,你是不是得解释一下,陛下什么时候收了徒弟?”
钱智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陛下收徒的时间不久,也只一年多,不过待他却是极好,不然哪能让帝师大人您来调-教?您说是吧!”
帝师眉心一紧:“这孩子多大?”
“十四岁,还是个秀才呢!不过陛下是想着明年就叫他去参加乡试,最好是能考个举人回来……”
帝师“……”
难!
第两百三十五章 帝师出题考较……
陛下私心里自然也是希望赵平安早日科举中进士, 好入朝为官,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这一年多来也足以叫他看出这孩子的潜质。
不过,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只见老帝师一脸苦笑道:“让他十五岁中举……陛下可真是给老夫出了个难题。”
钱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当即笑笑:“您放心,下官认识这孩子时间也久了, 赵平安这小子……聪明着呢!”
老帝师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挑了挑眉,反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此事说来话长。”
紧接着,钱智便把发生在赵平安身上的事情一一说与了他听, 从他培育出棉花以及改良织布工艺, 到岛上脱困, 还顺便劝降了船工,间接让他们整个大魏的造船技术提上来一大截……
此间种种, 桩桩件件都是与赵平安有关。
听完之后,就连老帝师也觉得此事可行, 倒不是怀疑这事的真伪性, 赵平安这小子刚一来他府上就在论道上击败了老禅师, 十几岁就有这些遭遇并非不可能。
凭这小子刚才的口才和见地, 十六岁中举, 十六岁中进士兴许还真能成!
如此,老帝师倒是来了兴趣,直问他:“陛下怎么说,想让我怎么做?”
既然是陛下的徒弟,他自然要好好教导,但个中分寸还得把控好, 松了紧了都得看上头的意思,他是帝师,却也是陛下的臣子,赵平安是个好苗子,陛下把这小子送到自己跟前来想来也是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他年纪大了,也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顽固,余下的人生也只是想为本朝为整个大魏培育出一波有用的人才。
这一点,老帝师看得通透、明白。
钱智也是个人精儿,知道老帝师的意思,只是笑笑,十分恭敬的道:“帝师大人言重了,陛下让您正常教导就是,他如今还不知道陛下的身份,总得给他设些个考验,好叫他知道,凡事且行且珍惜。”
帝师点点头。
的确是这个道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越是艰难就越是珍惜,确实得叫他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才能够好好学习,戒骄戒躁。
“那便考考他,你既然对他如此推崇,老夫也想看看他到底书读的如何?”
“也好。”
两人说罢便又回到了厅堂,赵平安仍旧在下首端正的坐着,心中虽是惴惴,却仍是强作镇定。
老帝师并未解释他与钱智说了哪些内容,只是将要考验他的这件事说明了一番,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在这一点,来的时候赵平安就已经做好了受考验的准备,只不过中间有喇嘛的掺和,所以并未按照他心里想的进程来罢了!
只听老帝师开口:“听闻你熟读四书五经,今日不考你默背,也无需你做文章,只随性而来。”
只听赵平安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在他看来,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并不重要,他想要的是干实事、有想法、有独立思维能力的人,一味死读书并不能长久,起码在朝堂是如此。
老帝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慢条斯理,字如珠玑的:“老夫想问,你如何看待历史?”
问及这个问题,赵平安微微皱眉,紧接着便垂下了头,老帝师也不急,给他时间去思考如何做答,也不催促他。
整个厅堂极是肃穆。
论史,这是个千古不变的话题,不只是赵平安在思考要怎么说,就连他身后跟着的钱智也跟着思虑了起来。
事实上,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答,无论是将现有的史料背诵也好,概括也好,论其功绩也好,都算是答得上来,但难就难在如何才能答出新意。
对于眼前的这位帝师,赵平安不敢轻视,也不知自己应该说出什么样的答案才能够叫他满意,但他觉得,既然是帝师,要求肯定会比旁人要高,绝不仅仅是把如今的历史梳理出来就能够过得去的。
而在他思索的过程中,钱智心里已有了答案,端看赵平安会怎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