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乔且中路
不管怎样说,他们人多势众,沈羡之这些人就算是真的厉害,能以一敌十,但他们的人数也远远占了上风。
只是这才动作,沈羡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脚尖从红裙摆下伸出,微微一勾,瞬间脚边那刀刃便飞起来。
至于如何飞过去的,那些人哪里能看清楚,只听到‘咻’的一声,本能地觉得有危险靠近,所以下意识躲去。
可还是有人没逃脱,鲜血顿时溅在了那群人的身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商议着,大家一起逃走的那人睁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这些人虽然没有被吓得一哄而散,但却僵硬在了原地,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如何也迈不动了。
“谁还想跑?”沈羡之的身影也犹如鬼魅一般,不晓得什么时候到他们的跟前了。
随着她这话问出口,这些个人顿时瘫软在地上,浑身抖动得跟筛子一样,吞吞吐吐地回道:“不,不不,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或是点着头,拼命地磕着头。
沈羡之没理会,只见着公孙无音走了过来,便朝他安排,派人将这些人都送到城里去,至于鲁老爷这边,也劝他莫要回什么老家了,这沿途往前走,还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呢!
若是再遇到这样一批流民,他们的小命只怕是难保了,倒不如返回梧州城。
这梧州紧靠着西南,要不了多久的路程,便是西南的州府浔州城了,那里最是安全,所以退一万步说,如果江南的灾情已经严重到了完全超脱他们预计的地步,鲁老爷可带着两个女儿到西南去。
鲁老爷也是这样打算的,看了两眼因为动手杀人后,满脸倦意又后怕的女儿们,“多谢小姐,这天大的恩情我鲁云中铭记于心,小姐若有什么事,只管到鲁家商铺招呼一声,便是刀山火海,老朽也在所不辞。”
这话沈羡之倒是觉得严重了,自己上哪里找刀山火海给他赴?又不是西天取经,因此只微微笑道:“随手的事情,先生不用如此客气,更何况今日之事,我想大部份人遇到,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鲁老爷听到她这话,心中却没有松口气,反而觉得人家这样不挟恩,反而更要放在心上,不可大意。
他想自己可能在这大夏商贾名流中,是算不得什么,但与这西南西北一片,于这粮油生意之上,却有这一份说话的权力。又看着沈羡之一行人并非凡辈,她一介年轻女儿家,容貌天姿也就罢了,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这样必然不是寻常人家,更何况自己家的马车上是挂着牌子的,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还没猜到自己的身份。
既然猜到了,她若身份地位平凡,怎么可能不趁机借这恩情与鲁家扯上关系?可鲁云中才不相信,一个普通人家能养得起这样的厉害护卫,一个个瞧起来,就像是自己在京城里见过的那些府兵一样,整整齐齐的。
尤其是有这些杂乱无章的流民一对比,越发的神威。
而他除了是鲁云中,更是一个商人,如今既然与这样身份神秘高贵之人牵扯上关系,往后自然是要想办法牢系。
沈羡之见鲁云中忽然走神,也没打算走,便疑惑地问道:“先生可还有什么事情?”
鲁云中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眼里有些失态之色,“不好意思,方才只是想到这人生命运跌宕起伏。”说着,扭头看了妻子的尸体一眼,“若是,若是孩儿她娘在多撑一会儿的话……”
“先生节哀。”沈羡之也颇有些遗憾,若是她没有在上面耽搁,直接过来的话,也许是另外一番光景。
鲁云中察觉出她眼底的遗憾自责之色,连道:“此事与小姐无关,只叹这世事无常,便是我鲁某人,大半个时辰之前,也没想到忽发生这些事情。”说罢,便趁机问起沈羡之打算,“我观小姐早前是要往梧州方向去的,只是方才听小姐的话,是要调头去往江南?”
沈羡之自然是没有瞒他,颔了颔首,“不满先生,我家在江南也有些产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不亲自去一趟,我也不放心。”
“那小姐小心些。”鲁云中虽然刚才猜到了,但真听到沈羡之说要去,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那样的鬼地方,如今是个人都避之不及,她还要去,叫鲁云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她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有那个本事,与江南百官对抗?
他既然是做这粮油生意的,自然也晓得那江南的官仓中,是没有一颗粮食的。
“多谢。我看两位小妹妹已经收整好了,先生快些过去吧。”沈羡之这倒不是赶他,而是那些流民已经被公孙无音安排的人驱赶着往最近的衙门里去了,她这里也准备着掉头往江南方向去。
因此,也就不多做耽搁了。
毕竟她这犹豫不决间,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
与这鲁老爷一家三口告了辞沈羡之便立即调头往江南而去。
走了约莫三四天的旱路,便到了河道边上,这边还是正常的,山川还是被那青枝绿叶所覆盖着,甚至因上流才下过一阵子的雨,所以这眼前的河水还汌急得很。
这里并非是城中的渡口,不过几个船夫光着膀子坐在竹筏上,听见马蹄声,原本一个个躲在树荫下抽着旱烟的船夫们,忽然就从烈阳下的无精打采中精神起来,山耗子一样直接扶着划船的竹竿,跳到岸上,朝着沈羡之他们的马车迎过来。
见着她这队伍前前后后二十来人,原本争先恐后的船夫们眼睛都亮了,这么多人,他们这竹筏是闲不下来了,这银子每人都是能赚到的。
于是相互间递了个颜色,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便走上前来,想是这些人拜的把头,由着他来说价格。
此人一上来就忙着行礼,仰头笑问:“各位老爷们这是要过河,那可是来对了地方,别瞧我们这竹筏小,可祖上几代人都是做这一行的,最是稳当,我们祖宗那时候,可还送过寒甲军呢!”
公孙无音早前跟着那谢东临三州四府地走,自也看出来了他是这小码头上主事的把头,翻身跳下马便拱手打招呼。听到他提起以前他祖宗们送过寒甲军,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朝河边被绳子固定在老杨树上的几只竹筏看去,“正是要过河,只是瞧着只怕你们这筏子不够?别处可还有?”他问着,顺着河边上下瞟去,这要是分两次走,太耽误时间了。
有肯定是有的,常言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这沿着河边的小村庄多了去,几乎每个小村边上都有他们这样的营生人。
但到手的银子财中年人是舍不得拱手送出去的,只仗着公孙无音等人不熟悉环境,“没得了,就是有,去喊的那功夫,咱们都得了一个来回,何必费那劲儿。”
公孙无音听了,只能作罢,当即只与他说了价钱,人和马匹先送一部份过去。
不想着几个船夫商量了过后,居然都劝着先要送人过去,再送车马,眼里还多了几分算计。
却不知道沈羡之他们这一队伍的人虽瞧着是年轻,可哪一个不是老江湖,他们眼底那点算计能看不出来?
公孙无音却是心地善良,想着这些人也是有家有室的,便劝道:“还是照着原来的送吧。”
可马车里的沈羡之哪里有这闲工夫给他们浪费?直接从马车里跳下来,直接拔出身后侍卫的刀悬在那把头身上,“少在我这里打那不切实际的主意,老实些按照我们说的,到时候这银子不会少你们半分,可起了不该又的心思,我直接杀了你们扔进这河里,自己橹船。”
她这语气不温顺,人虽是年少美貌,可架不住这一身带着攻击的红裙,以及手中的剑。
那几个船夫顿时就被吓到了,也来不及去多惊叹沈羡之的容貌,更要命的是这会儿才发现这些人的腰间,配着集市上说书先生讲过的软剑。
当即抖得跟筛子一样,手脚也麻利了些,哪里还敢有半分啰嗦和不该有的想法?
他们原先就想,先送人过去,到河中央的时候加价,若是沈羡之他们不愿意,就不走了,反正他们的车马还在岸边。
只是沈羡之以为他们是图谋害命,然其实他们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只是看沈羡之他们着急过河,想着趁机敲诈一笔罢了。
哪里晓得差点惹了无妄之灾,这兢兢战战两三个来回,将沈羡之一行人渡过河去了,也不敢再想对方给银子了。
所以等公孙无音过来给钱的时候,几人又惊又喜,说了不少好话,甚至还劝着他们,“不知道几位贵客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倘若只往前行一二个州县也就罢了,若真往江南方向去的,莫要再去了。”
往昔那江南乃人间仙境,谁要去也不好拦着,可如今只怕是与那地狱不相上下了。
沈羡之上了马车,转头看着几艘往回走的竹筏,有些诧异地问方才与他们在竹筏上聊天的公孙无音,“上面的彩色旗子是何意?”
也是佩服他,人家都被自己吓得给抖筛子一样,他还去打探人家祖上送过寒甲军过河的旧事。
不想那公孙无音压根就没留意到此事,眼下听沈羡之问,才扭头瞧去,果然见着他们那竹竿朝上的一端,竟然都细着些几条破烂的彩色布条,而且每根竹竿上的颜色不一,九艘竹筏,便是九个颜色,只是想来时间太久,这风吹雨晒的,有的已经脱去了颜色,一眼间是很难分辨出原来到底是什么颜色。
也正是这样,公孙无音才没留意到。
怔了一下,好像也没见过哪里的船只有这样的习惯,人家便是系绳子,那也是系着从庙里求回来的红绳子,保安平用的。一面回悟起刚才自己与把头聊寒甲军的事情时,想着对方提了一口的话,“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也不晓得是何意。”
沈羡之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还以为和寒甲军莫非有什么关系,如今也没问到什么,便想起寒甲军最后葬身于西南,西南跨过蛮人们所居住的深山老林,便有苗疆人的存在,再往深处的西北方走,又有雪山,那里的吐蕃人也喜欢挂彩旗,没准真有什么联系。
一面也回归正题,“方才听他们那口气,显然这里已经知晓江南真正的状况了,只是目前来看,这沿途也瞧不出半点端倪,只怕江南的灾情,都被云湖给隔住了。”
要说这云湖,其实也可以说是一条流动的环行大河,起源在自己本身,最终也复流回本身,仿若明珠一般镶嵌在江南大地,江南的丰沃也是离不开她的功劳,加上这水中更是有许多小岛上建筑了小城镇。
整个江南几乎都是围绕着云湖而生息,南北两方,也不过是有些温差罢了。但是这么多年来,几乎都是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那云湖南便连续干旱,又闹了这蝗灾。
偏偏这水是能养人,却因这地形特殊的缘故,一直都是环形流动,南边想要引流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加上云湖南边也没像是这一次一样在连续干旱的同时又出蝗灾,所以从前也没人开凿过河道,以至于现在大祸将近,想要引水过去救济,也是来不及了。
所以沈羡之想,这边一切寻常,路上遇到的那些流民又未走官道,只怕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被这云湖给拦了路吧。
云湖上除了官船之外,私营的并不少,如今大家一致不运人过江,若是这边的衙门没有插手,沈羡之是不信的。
可也正是因为担心有衙门插手,沈羡之就越是担忧了。
正巧那公孙无音才得了消息,只将那才拆开的信笺递上去,“才从晋州来的消息,那白家小姐腹中已有了平月秋的骨肉,他与高月公主的婚事,只怕是难成了。”除此之外,还有这云湖上的生意,玲珑帮和南海王府都有参与,而这一次云湖停运,这南海王府似乎也是有意而为之。
只是公孙无音想不通,“这南海王府也在受灾之地,如果只是这云湖北边的衙门要求停运,阻止难民北上,那南海王府贵为王亲贵胄,他们要北上,这些地方衙门如何拦得住?”
反正要说南海王府打算与云湖南的老百姓们一起留下来对抗灾情,公孙无音是不信的。
这一路上沈羡之担心莫家,压根就没仔细想这些,如今听到他这一提醒,顿觉得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你可知晓,在什么前提之下,这些藩王们希望暴乱发生?”
忽然被沈羡之这样莫名其妙一问,公孙无音有些不解,诧异地看着沈羡之,旋即脸色倏然一变,“小姐的意思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一面飞快地想着南海王府。
南海王已经世袭到第三代了,若是算上世子,是第四代。可到这南海王府世子这一代,世袭罔替已经结束了,他们想要继续得到夏侯一族给予的承袭,除了有天大的功勋。
所以公孙无音忍不住脱口说道:“他们想要继续承袭爵位?”
沈羡之却是满目担忧,摇着头道:“若只是这样还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小姐是担心?”公孙无音摇头,不可能的,现在南海王府也处于受灾之处,南海王府哪里来的这些资本?更何况这天下也才安定不过百年而已。
“你不知道野心这种东西疯长起来,那雨后春笋也是过之而不及。”一面细想起这些年南海王府嫁出去的女儿们,几乎都是这江南一带的世家,大小家族就没有一个逃得过的。
萧姑姑也是出生江南,她的母族虽小,但也有一位从南海王府嫁来的庶女做舅母。
所以萧姑姑的这个小小萧家,也是在为南海王府效力。
因此,怎么会说南海王府没有资本呢?更何况云湖又被他们掌握着大半,现在甚至可以说,整个江南应该都属于南海王府罢了。
只是从前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大家都不曾细想罢了。
可是现在不觉得现在自己想到了,是什么好事情,反而平添了烦恼,当即便手书一封,让人立即往西南王府送过去。
她只想做个江湖至尊,在西南做那些建设,不过是因为自己本身也是打算利用西南的发展,顺道发展她的日月神教罢了。
忧国忧民,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操的心。
所以这南海王府到底要如何,丢给夏侯瑾去考虑吧。
只是接下来路过了两三个州县,到了这云湖边上,漕运果然被管制了,便是那些不起眼的小村庄,也无船可行。
这也就意味着,云湖上小岛,如今也处于一种封闭状态。
但是南边人间地狱,自然是止不住那求生的老百姓们,所以沈羡之亲自到这岸边来时,正看到几个穿着皂衣的衙役张罗着渔夫们打捞尸体。
都是从南边游过来的,只是云湖这样大,水流的动向又奇怪,哪里能撑得下去?
这些尸体被捞上来,便就地在附近的坑里给烧掉。
路过的人瞧见沈羡之往那里瞧,只摇头叹气,“咱们这里还好,听说湖里那几个小岛上,每日都能冲来几十具甚至上百具的尸体,烧都烧不过来,如今堆积如山。”
沈羡之闻言,抬头朝着湖面看去,并没有瞧见小岛的影子,可见这云湖之广。
公孙无音也不知何时寻来的,“小姐,鹿坛主留了消息,在附近的连云寨里藏了船,是鹿家的人,能信。”
鹿修澜能这么快找到鹿家的人,沈羡之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从自己阻拦他一个人去进京刺杀狗皇帝的时候,他应该就有了将鹿家人都找回来的心思。
尤其是那次与夏侯瑾出去那么久,不可能一点都没行动。
“既如此,入夜就走。”她如今焦急,实在是担心得很,她从莫家得到的太多了,如今他们这些人遭了难,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公孙无音这边连忙安排,只等着那星子布满了夜空,船便悄悄从狭窄的河道里拉出来,然后顺着风归入云湖。
不过半夜的功夫,才算得上是安全,大家也放松下来,沈羡之也安心去休息,没曾想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公孙无音便带人绑着三个女人扔到她跟前。
“是属下失职,竟不知这三人何时藏到船舱里的。”刚才天亮的时候,厨娘才在厨房灶间里发现,他便连忙让人给拿了,还没得及问是个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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