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夜来采菊
“姐姐——”
比起老成持重的老五,老四倒更像弟弟,爱撒娇,还会撒娇,他那么抻长音唤姐姐,楚熹真有点不忍心拒绝。
可还是绷起脸,做出一副长姐的威严:“你别成天到晚就想着玩,看看老五在干嘛呢。”
老五正在向祝宜年请教文章,他早仰慕祝宜年许久,一直不敢冒昧打扰,终于是有机会坐在一块,祝宜年还是这般温声细语的好脾气,老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飘飘欲仙的状态,完全醉心在知识的海洋中。
老四撇撇嘴,十分不喜欢祝宜年这种迂腐刻板的书呆子,也不明白楚家为何要毕恭毕敬的养着这样一个闲人。
都给他养胖了。
“你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出了心里话,老四讪讪一笑,凑到姨娘堆里去。
楚熹其实听见了他那句话,暗戳戳打量祝宜年。
还记得祝宜年刚来安阳时,身着道袍,肩披大氅,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像是久病初愈,那般的弱不禁风,亦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尘脱俗,令人望之俨然。
这才多久,他嘴唇上已然有了浓重的血色,脸白,却不是苍白,而是泛着盈润之气的净白,没那么瘦了,两腮较比之前更饱满,眼角的褶皱也浅淡了许多,像一朵冰天雪地之下,将要枯萎的高岭之花,被移栽到温室内,每日精心侍候,逐渐盎然,恢复生机。
倒是可以看出当年帝都第一美男的仙人之姿了。
楚熹不自觉回忆方才祝宜年那个眼神,复杂且沉重的眼神。
倘若薛进,仇阳,谢燕平,哪怕是双生子,随便一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恐怕都会认为那个人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可祝宜年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啊。
他是在宗族耆老的反对下,仍然力排众议遵守婚约娶陈家女的祝宜年,他是在妻子缠绵病榻之际,仍然洁身自好不娶妻纳妾的祝宜年,他是在妻子亡故后,仍然遵循礼法幽居寡性的祝宜年。
最重要的是,他和老爹称兄道弟欸。
楚熹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实在太臭不要脸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楚熹又笑呵呵的跑去和祝宜年搭讪:“先生,明日喜宴你也来凑个趣吧,总待在院子里对身体不好。”
祝宜年轻轻应道:“嗯。”
老五一听这话可开心了:“先生明日也来喜宴!那真是太好啦,倒是我帮你留个好位置。”
祝宜年今日大概心情不错,对谁都很温和,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尤其是老五:“五少爷在文章上若有不解之处,尽管来问我。”
“这,会不会太叨扰先生……”
“不会。”
祝宜年笑着摸了摸老五肥嘟嘟的脸蛋,老五像是鬼迷心窍,痴痴的望着祝宜年,恐怕此刻祝宜年说想看看他的心长什么样,他也甘愿把心掏出来。
楚熹:“……”
老四:“……”
老四是真的不懂。
散席回住处的路上,憋不住问老五:“那祝宜年,究竟哪里好了,给你们一个两个迷得神魂颠倒。”
老五瞪他:“不准你这么说先生。”
老四也恼了:“你讲话注意点,我可是你四哥!”
“四哥又如何,没看老爹和姐姐都得敬着先生吗,你再说先生的坏话,我就去告诉姐姐,让姐姐收拾你。”
“你!”
老五还沉醉在祝宜年的笑容里,双手捧心道:“没承想先生人这般随和,他准我去找他请教文章,还摸我的脸。”
老四哼笑一声道:“他到底是帝都人,早晚会回帝都的。”
老五一听这话,失落的垮下肩,一个劲唉声叹气。
老四得意了,反正他不喜欢祝宜年,也没什么理由,就是气场不和。
眼看着要走到住处,老五忽然开口道:“若是先生能和姐姐成婚就好了,他便是咱们的姐夫,可以永永远远的留在安阳了。”
老四差点被他惊掉下巴:“你胡说什么呢!祝宜年可是姐姐的先生!就算不是先生,姐姐也得叫他一声祝叔啊!”
老五不甚在意:“四哥真是少见多怪,大周朝的礼教早没从前那般严苛了,那个谁,廉忠,他还娶了自己的寡嫂呢。”
老四气急,自知争辩不过老五,迈开双腿快步走开。
让祝宜年做他姐夫?
他宁愿是薛进!
作者有话说:
我竟还活着……啥也不说了,明天的更新十一点之后来看吧,我要歇一歇
ps:但有评论!我就还能支棱!
第60章
除夕夜守岁,按理说要守到寅时,不过初一还要迎亲,得起早,刚过子时就散席了。
楚熹困的迷迷糊糊,回去倒头就睡,感觉自己才睡着没一会,冬儿便将她叫了起来:“小姐,快点吧,别耽误了吉时。”
这话听着可耳熟,蟠龙寨里也有一遭。
不过比起蟠龙寨直接拜堂入洞房,楚家的婚礼流程就太繁复了。
清早起来,天还没大亮,先要祭祖拜神,在祠堂里三跪九叩,祈求老祖宗保佑,又要在厅堂以全副猪羊供祭天地君亲师,烧火盆,整车马,奏乐吹打放爆竹,好不容易出了门,遇上小庙小神依旧要拜,要祭,要上香,路上有恭祝说好话的百姓,还得挨个送红包。
这些事自然不会是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做。
老二领着老四沿路叩拜,跪的膝盖都打颤了,老五充当福童,捧着一堆婚嫁器物跟在老大身边,也累的胳膊酸脚痛,而楚熹准备了四五千的小红包,用大马车拉着,等在安阳城里转了一圈,到新娘子家里,愣是一个也不剩了。
窦十一娘在绸缎庄出嫁,绸缎庄门口拥着一大帮年轻小子,都是十一娘的堂表兄弟,欢欢喜喜的拦下新郎官。
“想娶咱家十一娘,可没那么容易啊!”
“是啊!没那么容易!”
老大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下马来,对着一众堂表兄弟道:“来点痛快的!如何才能让我进门!”
新娘子上花轿前,必要三次催妆,可也不好太为难,耽误了吉时,有那机灵的便道:“得先说出十一娘十一个好来!说完了,咱们传话进去,看看十一娘她满不满意。”
“十一个算得了什么!说一百个也轻而易举!”
这话可太给窦家长脸,门里门外都大笑起来。
楚熹站在人堆里,也跟着哈哈笑。
这两日辛苦归辛苦,她许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
正想上前去给老大助助阵,人群里忽然挤进一个高大的身影,是本该在城门处坚守的仇阳。
仇阳走到楚熹身旁,在楚熹耳边小声道:“薛进在西城门外,带着约莫五百城卫,要见少城主。”
楚熹笑容不变的问:“他什么意思,要给我送节礼?”
仇阳抿唇道:“来者不善,咄咄逼人的架势,还说只给少城主两刻钟。”
“行,你拿我的令牌到府里,把司其和板凳,还有地牢里那些兵士都调去西城门,我过会就去。”楚熹从腰封里抽出令牌,递给仇阳,又说道:“大喜的日子,别惊动太多人。”
“我知道了。”
仇阳拿着令牌,挤出人群,翻身上马,急奔而去。
仇阳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老二瞧见了,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便凑过来问楚熹:“薛军打上门了?”
“没有,他就是想打上门,兵士们这会也不甘愿啊。”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辉瑜十二州百姓把初一这日看的比除夕还要重,便是杀猪宰羊也不会在初一动手,何况提着刀剑打仗卖命呢。
老二松了口气,又问:“那仇阳来找你做什么,我看你还把令牌给他了。”
“一点小事,不要紧,我待会得去一趟西城门,就不跟着回府了,你同老爹还有大哥知会一声。”
老大一鼓作气说出了窦十一娘的一百个好,门里门外掌声雷动,喝彩不断,楚熹也不由鼓掌喝彩:“大哥好样的!”
这少城主如今可是安阳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个堂表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将矛头指向她:“少城主此话差矣,有一百个好的是咱们窦十一娘,怎么楚大公子是好样的呢?”
楚熹脑子里琢磨着薛进的来意,那句喝彩全然不经心,让他们一问就给问住了,只睁大双目呆呆的望着他们。
众人见状忙起哄:“少城主说错话!罚酒罚酒!自罚三杯!”
立刻有窦家人送上三大海碗的烈酒。
“这……”楚熹咽了咽口水道:“这三大碗灌进肚子里,我今日也不用干别的了,要不……让我到内院给嫂子赔个不是?”
“还没拜堂呢,谁是你嫂子呀!”“把你放进去,咱们还能守得住吗,不行不行!”“必须要喝!必须要喝!”
老大可晓得楚熹酒量的深浅,连干三大碗必醉无疑,便大步站上前,豪气万千道:“不就是三大碗酒嘛!我替她喝!”
“新郎官要替,可不是三杯的事了!”
“那我替!我楚畅和来替!”
“甭管是谁!替酒就是六杯!”
百姓们最爱看这种热闹,起哄起的更厉害:“少城主!少城主!少城主!”
安阳城里沉闷许久,难得有些朝气,楚熹怎好扫了大家的兴致,苦笑一声,轻盈跳到台阶上:“行!我说错话了,我自己罚酒!用不着旁人替!就是不知道,这三碗酒喝完十一娘愿不愿意出门?”
“这得看少城主喝得干不干净啊,可别全给衣裳喝啦。”
“流到外面可不算!”
行吧!喝完这三碗酒,俺楚霸王就要去打虎了!
楚熹在心中鼓了一把劲,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喝完,满脸涨红,眉头紧皱,缓了片刻才喊出声:“啊!这也太辣了!能来一盘花生米吗!”
周遭看客哄声大笑,一边叫好一边道:“少城主再喝一杯就不觉得辣了!”
楚熹喝完第二杯,内院里的窦十一娘派人来传话,只四个字:“不许灌酒。”
老四老五忙大喊道:“还是大嫂会心疼人!多谢大嫂!大嫂快些梳妆!跟咱们回家吧!”
窦十一娘听见了,羞得脸通红。
三度催妆后,老二扬了一把红包,带着老四老五挤进大门:“大哥!快!迎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