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他待得自在,灼华更是了不得,也就是规格小了点,要是占的地盘再大些,都赶得上坐朝掌政了。在这几郡之地,没有任何人敢对她不敬。若是可以,他真想用太子之位,换一个淮郡的富家翁。
太子昨天猎到几张好皮子,正在自己动手清理,听到萧灼华派人来传话,说赖瑾回来了,待会儿到他这用餐。
他当即吩咐小厨房把昨天猎到的野味烹上,至于怎么做,他们看着办。宝月公主府的厨子手艺可是一绝,用不着他安排。
他瞧着时辰差不多,洗了手,换了身衣服,就见到赖瑾跟妹妹一起来了。
赖瑾抱拳行了一礼:“见过舅兄。”
太子虚虚一托,笑道:“不必拘礼。”将赖瑾迎进堂中。
小厨房把做好的食物端上桌。
赖瑾在自己的地盘,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他看太子也是一个自在随和的性子,于是连客套都省了,就当跟自家哥哥相处那般,凑一起吃家常便饭。
席间,赖瑾听到太子说去打猎了,桌上的兔子肉、狐狸肉都是太子亲手猎的,眼睛都亮了,问:“近几天你还去吗?”可真会玩。他之前闲得慌,都没想到出去打个猎什么的。
太子乐了,道:“随时可以去。”
赖瑾突然想起家里的事都扔给萧灼华,自己回来后不说为她分担一些,又跑去玩,不由得心虚地看过去。
萧灼华瞥见赖瑾的眼神,以为是邀她一起去,说:“年底事务繁忙,我不便离开,你们去吧。”
赖瑾“哦”了声,又赶紧说:“我打完猎回来……我陪完太子舅兄回来,就帮你干活。你要是干不完,就多招点人干,别累着自己。”他又想,自己出去玩不带她,确实有点过分,又说:“要不,你放一天假,我们一起去玩?”
萧灼华明白过来,心道:“原来是觉得出去玩不带我,心虚啊。”
赖瑾瞧见萧灼华的神情,赶紧说:“一起出去玩,活是干不完的,放天假哈。”
萧灼华莞尔。她想了想,道:“那过两日再去。我得把紧急要务处理了才行。”
赖瑾说:“那我帮你呗。”
萧灼华看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赖瑾又往萧灼华身边挪了挪,讲起一路上过来的见闻。
太子吃着菜,明明盐没放多,却有点齁得慌。他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这两人把他给无视了。
……
他们打完猎回来,带着辎重赶往边山防线的大军抵达淮郡郡城。
军功曹余修已经把去年的战功核算完。
仗是打不完的,开春后又有战事,赖瑾决定先把去年的战功奖赏发下去,当即让萧灼华安排人从库里拉出批金子铜钱布帛,让大军押往野沟子县。
军功田在淮郡,也按照他们的军功发了下去。家人在淮郡、魏郡的,直接迁了户籍,帮他们打理军功田。大部分人的家人都不在,赖瑾便安排萧灼华派当地的乡长安排人打理,定期收租就成。
大军的斩获挺多,仅虎啸山里就有好几万人,但大部分都是集体斩获的,个人单杀拿人头的极少。严苛些,是可以把集体斩获分地这一块抹掉的,奖铜钱布帛就成了。
将士卖命,且说好了只分淮郡的地,收到的地也够分,赖瑾就按照集体斩获,从上至下给他们分了地。千总、佰长都是拿军功大头的,但赖瑾只给他们分到一百亩就没再分了,其余的折成金子。
因为赎人的事,金价拉高,已经涨到一两金子三四十贯钱,比赖瑾卖首饰还贵。他折算军功田时,还是按照一两金子十贯钱算的,并且把第一批买首饰的差价也补给了他们。
如此一来,淮郡的地分出去大半,但产粮的总量是没变的,只不过租户交的租,从交给官府变成了交给军功田地主。可地主在兵营里打仗,收到的租子最后都还得卖出去折现,并不影响粮食供应。
赖瑾走的是以战养战的路线,不怕多掏那点买粮的钱。
军功的事情安排好,年也过完了。
赖瑾得准备出发赶往边山防线。
他经过这阵子跟太子相处,对老丈人是真一言难尽,把这么一个富贵闲人性子的人按到太子的位置上,又是各地公侯拥兵自重的局势,是真要命。萧灼华跟她哥的感情又好,她出嫁的时候,太子把压箱底仅有的二百两金子给了她。这世上估计再没有比太子待萧灼华更好的人。
他思量过后,在离开前,找到萧灼华:“我问陛下要了一万两金子,等送来后,你从中取一半,重新融铸过,叫人看不出是从宫里和我们这里流出去的,拿给太子。”五千两金子,放在马车上就拉回去了,金子重,块头小,也好藏。
萧灼华诧异地看着赖瑾,问:“为何?”
赖瑾说:“你娘还在京里,你哥虽是太子,日子却是难过,手头宽裕点,能好过些。这钱是我们从你爹手里抠的,分他一半。”他一个掌兵的,有权有势,叫底下的兵将卖命都得给钱粮给前程,太子空有头衔,地位摇摇欲坠的,没钱可真不行。
萧灼华心下动容。谈和,赖瑾只问他父皇要一万两金子,几乎等于没要,如今还要分一半给她哥。
赖瑾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绢布:“这个,你让太子路过长郡的时候,交给长郡郡守承安伯楚尚。长郡是西边诸郡中离京城最近的,如果太子在京城待不下去,往长郡跑,只要他能跑到长郡就安全了。”他又取出一块绢布,说:“这是密室和地道图,叫太子偷偷备好退路,别跟我弦表姐家一样,叫人堵在府里。”
萧灼华看过图,又展开赖瑾写给长郡郡守承安伯楚尚的信,只见上面写着:“他日若此人有难,请出手相救,我愿以千匹战马相酬。”一千匹战马,等于一千骑骑兵,价值万两金子,却是拿着万两金子都买不来的。长郡紧邻京城千里平原,正是骑兵纵横驰聘发挥优势之地。这条件,任谁都无法拒绝。
如果赖瑾现在想凑齐这一千匹战马,得从草原调一批,再把自己的骑兵卫队也调出去。
萧灼华满脸动容地看着赖瑾,问:“为何如此?”
赖瑾说:“金子是从你爹那里抠的,战马,草原有的是,打起仗来,去抢就好了。能保住亲人性命,值的。”如果换成是她娘,绝对愿意拿这钱去换弦表姐一家的命。他不想看着亲娘遭了回锥心之痛,又再看萧灼华再经历一遭。他与萧灼华是结发夫妻,这笔钱财出得。
萧灼华的眼圈都红了,唤了声:“赖瑾。”
赖瑾凑近,问:“干嘛?感动啦?我们家的财产,你也有挣。”
萧灼华抓住赖瑾的手,握得紧紧的。她父皇把她和哥哥往绝路上推,却是赖瑾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们。
第97章
过完年, 赖瑾带着卫队赶赴边山防线。
随着修路工程的开展,以及沿返野沟子县和淮郡、魏郡的运输队伍增多,对驿站和客栈的需求都越来越大。偶尔赶路, 自备行军帐篷划算, 经常要用,还是有客栈和驿站更加方便省力。
赖瑾连续打大胜仗,运回大量的钱财物资。萧灼华的手头宽绰, 算过运输队在路上的耗费后, 便把组建客栈和驿站的事情一起安排上。
驿站工程要从出野沟子县要一直修到魏郡,为方便路上补给,每隔四十里地就要有一处。往返的运输队多,马、货、人都多,建小了住不下,再加上着急用, 需要调集大量人手才能尽快建成。
如今魏郡、淮郡的人都安排去采矿、修路和炼铁打造军械农具, 再抽调人造驿站会影响地里耕种。萧灼华派人去陈郡,把建造工程承包给谢郡守, 由他在陈郡召集工匠、苦力去干这事。
陈郡郡守谢有文眼看陈郡要搭着镇边大军恢复曾经的繁荣, 又是送上门的赚钱买卖,揽下活计, 交给自家三弟谢有杰。
他继承家业,占了大头,总得让弟弟们也跟着吃上肉。老二有茶叶的生意, 便把这活归了老三。
都知道赖瑾是什么性子,谢有杰唯恐工程出纰漏, 不敢有半点懈怠。他带着女儿, 全程亲自盯着。
谢有杰建客栈的时候, 见到路上有女兵经过,想到镇边大军中男女兵是一样的待遇,心下便起了心思。他的长子骑马摔瘸了腿,三个女儿同样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必不会差,便将她们都送去参军。
许多人家不愿意女儿出去抛头露面,更别提当兵。愿意把女儿送去兵营的,多是待女儿不怎么样的,孩子养得瘦弱内怯,过不了招募选拔关。招人难,所以镇边大军招女兵,属于长期征招。
谢有杰这种想让女儿投军谋前程的,极度稀少。他把三个女儿都送去,两个大的都过了,老三的年龄、身高、体能都不够,让过两年再长大些再去。
他想着都要送孩子去打仗了,最好多见些世面,不再拘在后宅,便把带出来跟着一起干工程。
赖瑾路过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一个身穿锦锻的男子把十二三岁的大的女儿带出来干活,大冷天的,孩子抱着木简跟在旁边像小秘书,心说:“这才是真正的用童工。”他觉得把萧灼华支使得团团转,好像也没那么过分了。
……
离开野沟子县几个月,再回来时,赖瑾差点没敢认。
野沟子县的驻军帐篷全撤了,多出许多正在建造的宅院民居。
因为有商队运来煤炭,砖和瓦都烧出来了。烧砖的工艺不算很过关,烧出来的砖很脆,用力一敲就能断成两截。赖瑾不懂烧砖,不知道哪里的问题,但看砌墙的效果后,怎么也比夯土造的耐用。
手摇式缝纫机造出来了,大大在地提高了生产效率,作坊扭亏为营,女工们不仅工资有了保障,每月还有奖金拿。她们吃住都在作坊里,不用自己开销,攒下不少钱财,便想置宅子成家。
萧灼华在安排建县衙、县尉府时,把修建民居宅子一并安排上。
原野客栈成为镇边大家的家属院兼婚礼举办场所。
冬天没战事,驻守边山防线的兵卒将士,每个月有四天休沐时间,他们把时间凑一起,再请几天假,抓紧时间成亲安家。
那些孤身一人的山匪,不想自己辛苦卖命挣来的军功钱财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他们不敢去想像军伍中的千总、都尉们那样去娶豪族女郎,找个寻常百姓家的女郎成亲就已经很满足了。陈郡的人现在都知道镇边大军富,也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女工作坊有不少人到了成亲年龄的,也想找对象成亲。
从之前首饰铺相亲延伸出来的风气,集市成了男女双方相看的场所。
休沐的时候,他们逛街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顺便相看对象,若是有看上的,打听清楚是什么人,便到官媒衙属托媒人去说亲。
逛集市的人多了,且都是有钱且得花钱的,小摊贩跟着也多了起来。
这些都是陈郡投奔过来的。他们没赶上招工和开荒,没钱没地,但之前开荒分到地的苦力都去参军了,留下来的地由村长租种给他们。如今还没到春耕的时候,都出来摆摊做工赚些钱养家糊口。
不知不觉间,他们把便经济带动起来了。
……
赖瑾没在野沟子县停留,穿过跟乡镇小集市似的野沟子县城,朝着边山防线去。
边山防线拉得长,大军驻扎得分散,从野沟子山到边山,全是大大小小的军营。
野沟子山,山高林密,不要说官道,就连军营都掩大了大山中,只有一些显眼位,隐约可以看到些哨台、帐篷、屋舍。
赖瑾坐在马车上,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路前行。
野沟子乡只有山路,没有官道,如今的官道是新修的土路。把树砍了,地铲平,运输队、军队来来回回碾压,形成一条格外颠簸的山路。
工期紧,忙着运输,根本没有时间去开山凿石修路,这条路可以说是让往来的大军踩出来。
押送来的战俘,只留少极少一部分,把一些较险峻、容易滑坡的路段搬石头修平整,其余的全部调去修筑边山防线了。
赖瑾在马车里颠得慌,索性下来骑马行走,并没有沿着官道前行,打算逛逛沿途的营寨。
山里的军营,建得跟山寨似的,帐篷变成了就地取材造成的房屋。
房屋修得很粗糙,山里砍树搭成的房梁、柱子,墙是用石头垒的。对他们来说,能遮风挡雨住人就行了。粮仓建得格外结实,防潮、防雨、防火晾晒都考虑到了。很大一片粮仓,中间的地清得干干净净的,这样,遇到天气好的时候,还能把陈粮放出来晒一晒。要是遇到袭营,或者是粮仓着火,因为隔着远,不至于一把火烧一片。
上了山,往各营去,只有小路,辎重物资、粮食等,全都得靠人工搬运。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骑兵更是……下马走吧。
不少路段,又滑又窄,骑着马,很可能连人带马一起摔下山去。
赖瑾的马车,只能留在底下的官道上。
兵卒子住在山里养了鸡鸭鹅羊,如果不是到处都是岗哨,防卫森严的模样,乍然看起来还以为到了山中村落。
在一些地势较开阔,能够驻扎得开的地方,少至千人,多则几千,驻扎起大片军营。这样的地方,比起哨所要防得更加严实,且每天都在操练,同样也养有家禽牲畜,甚至还在军营旁边开辟了田地。这些活,主要是由伙头兵,以及各个佰的人,轮流耕作。
他们大多数都是农家子弟,从小就会干这些活计,操练之余,种些菜,养些鸡鸭,改善伙食。
各个营都有自己的养殖地,千总天天去数,少了一只鸡,都要找人算账。
赖瑾转到军营养殖场的时候,千总正逮着人训,“谁干的?我走好几十里路到野沟子县买来这些鸡崽,容易吗我。好不容易养大了,哦,鸡没了,剩下一地鸡毛。是饿着你们了吗?”扭头吩咐身旁跟着的斥侯什长,叫他带人去查,怒道:“查出来以后,送到我跟前来,叫我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我的鸡,罚他扫一个月茅坑。”
他正训着话,瞧见面前今天出来干活的这个佰的兵卒子看向身后的眼神不对,再听到有脚步声,以为是隔壁营的来看热闹,骂道:“看什么看,你们营就没丢过鸡……鸡……将军。”
天气刚回暖,枝头才冒出点嫩芽,这里的地就已经开上了,犁得松软的地里洒欢地跑着好几十只走地鸡,正在地里刨食。
千总瞧见赖瑾的眼神,赶紧抱拳道:“将军,我们没有耽误防守和训练,天天给他们操练满四个时辰。这些都是傍晚下操以后,开的地。”
赖瑾知道军营枯燥,且他们有产出改善伙食,挺不错的,而且,种地可是力气活,也能训练体能。他说道:“我过来转转。”
千总抱拳应道:“是!”当即领着赖瑾把他这个营的营区转了个遍,从住所,到各处哨点,包括御敌工事等都领赖瑾去看了。
赖瑾到御敌工事处时,还看到一个佰的人正在用石头垒防御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