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军医们则开始拿出自己给战士截肢削腐肉的刀具、消毒的酒精,缝伤口的针线,以防止血药,开始准备上了。
铁制的刀具,担心有破伤风感染,还得先把刀子磨亮,不使上面有一丝锈迹,哪怕他们的刀子天天磨,临要用的时候,还是得磨一磨的,磨完后,还得拿沸水煮一煮,之后才能用。
军医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他们肃然的神情,配上篝火的光,显得颇有些森然诡异。
被绑起来的地痞流氓,好多都已经吓尿了,还有吓晕过去的。里面有不少出身豪族,还着家仆出来找乐子的,这回也让逮了,待看到爹娘提着金子来赎人,激动得捂住嘴都挡不住那大喊。
沐瑾瞧见军医准备好了,便让他们开始行刑。
军医治伤治得多了,刀功极为了得,手起刀落,便给人切了。
凄厉的惨叫声隔着堵嘴的布传出,听得格外瘆人,好多人受不了那剧痛晕了过去。
外面想来赎人、救人的,见到刑台上的人被切了子孙根,也跟着晕倒了。
军医麻利地给他们把排尿口插上秸秆,以防伤口愈合过程中给长严实回头让尿憋死,之后便是飞针走线缝合伤口,再把伤口洒上止血药缠得严严实实的,以防失血过多。
他们的动作极为麻利,很快便给他们处置好伤口,收拾东西走人。
那些只是出来找乐子的,行完事,这事就算了结了,当即让家人来抬回去。
那些存心想去搅人买卖的,还有另外的案子在身,让兵卒用板子抬着送回城里的郡尉府大牢。如马漾这样的,家里的事情犯得大,自己还有人命、纵火案在身,阉刑过后,回头还得再去一趟刑场。
沐瑾等到行完刑,军官和受刑的人都抬走了,这才带着卫队打道回府。
人群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聚在集市议论纷纷,有说着哪家、哪府叫大军查抄了的,有说着大军今天进城的声势的,也在打听到底出什么事的,亦有猜测接下来会怎么处置的,被抓的那些人是不是要送去开荒……
第130章
沐瑾刚迈入居住的小院院门, 就见萧灼华坐在正堂中,出神地想着事情。他放轻脚步溜过去,想吓她一下, 才走了几步, 就被发现了。
萧灼华站起身,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沐瑾看萧灼华居然行上礼了,问:“你不会是为今天的事来请罪的吧?”
萧灼华“嗯”了声, 应道:“是我治下不严。”
沐瑾没吃午饭, 只在马车上吃了些糕点零食垫肚子,饥肠辘辘的。他吩咐侍从:“传膳。”摸了下萧灼华的手,凉凉的,便拉着她到火盆旁烤火。
他坐下后,说道:“这都是正常现象,而且杀不绝的, 只能说严管的时候会收敛些、隐蔽些, 稍微放松一下就会死灰复燃。许明德、沐成才他们都是从我军队里出来的,他们知道敛财在我这是要杀头的, 但是利润诱惑太大, 值得铤而走险。”
萧灼华颇有些感慨地说道:“豪族势大,旧的豪族倒下, 又会有新的豪族崛起,许明德、沐成才皆是出自寒门,上任不到一年, 便与豪族勾结沆瀣一气。他们还是从军功、考试选才出来的,并非豪门推荐上来的。”
沐瑾说道:“眼下乱, 是因为还缺很多东西, 等一样样都铺开, 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以前很多习惯都得改掉,例如,将贸易城街道修建的工程包给豪族这事,最好不要图这便利。”
萧灼华道:“打淮郡、魏郡抓到的俘虏,许多已经满三年期限,放归乡里,分了土地,让他们种地去了。如今抽不出人手修路,豪族手里有人,便将修路的活计分段包给他们。”
沐瑾道:“包给豪族,省事是省事,但花出去的钱,养的是豪族的人。城建工程交给工部,要是工部忙不过来,你就拨钱再成立一个部门,让他们招人去建,这样招来的是我们的工人,给我们干活。豪族手底下的人,瞧见我们的待遇好,自然就跳槽过来了。”
“修桥、铺路、城建、衙门修建,以及其它大工程都得我们自己建,不能依赖豪族,不然将来建造技术、工人、工匠全在他们手里,想再盖点什么,就只能求着他们办了,而且若是他们在修建过程中夹私货,挖暗道、留后门什么的,用起来都不放心。”
萧灼华思量道:“这就跟我们要开最大的米粮铺、牧场,掌控住市场价格是一样的道理?”
沐瑾点点头,说:“无论是农业、建筑,还是商业,我们都必须把最尖端的技术和人才抓在手里。我们比别人强,才能领引别人。反之,我们要是比别人弱,就该挨打了。这不仅是兵马粮食上,也体现在各行各业上。”
“我们现在的发展方向,不仅仅是农耕,还有商贸、建筑,往后我们的军队打到哪里,就得把路修到哪里,桥架到哪里,将生意买卖做到哪里。如果这些不把持在我们手里,我们在前面打地盘,别人在后面蚕食我们的地盘,辛苦一场,帮别人打天下了。你看你爹,打下大盛朝,除了一个皇位和京城平原之地,其他各郡是他的吗?陈郡都让他收到手里了,又变成谢有文家的了。”
萧灼华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沐瑾看她还在琢磨事情,道:“快过年了,忙碌一整年,也该放放假好好休息一下,等过完年,再把事情一样样张罗起来。”他指向餐桌,道:“吃晚饭吧,好饿。”
萧灼华挪步到餐桌,坐下后,想了想,说:“年后,你忙事情,带上我。”难得沐瑾有时间亲自来安排各项事情,她想看看他是怎么处理政务的。
沐瑾应道:“行。过完年,我去坐堂议政。”
萧灼华长长地吁出口气。
沐瑾瞥见她的小动作,凑近了,满脸好奇地看着她,心说:“不会是嫌又苦又累,想罢工了吧?”
萧灼华扔下句:“君无戏言。”把包袱扔出去,浑身轻松,夹菜的动作都轻快许多。
沐瑾说:“我可以食言而肥,你看我满身都是肌肉,胖几斤也无妨的。”
萧灼华不理他,低头吃饭。
沐瑾抬指轻轻戳戳萧灼华的胳膊,问:“真罢工啦?不开心啦?”
萧灼华正色说道:“想跟在你身边多学学你处理政务,等你将来出征,便再没有谁会出来为我处理今日这样的纰漏,再便是,明年有诸多事情要安排,由你把各部衙门统筹起来,统一调度,比起将各部衙门一分为二,再通过我来安排,要方便许多。总归,你理顺了,还会交到我手里,我便偷个懒。”
沐瑾斜斜地看了眼萧灼华,道:“你可真是……知情识趣哈!”
萧灼华问:“不好吗?”
沐瑾敲了她一个脑瓜蹦,说:“好”。
萧灼华摸着额头被敲过的地方,略带惊愕地看着沐瑾。这动作,似乎有些亲昵?
沐瑾道:“傻愣愣的。”给她盛了碗汤,道:“自己手里的东西要拿稳,亲爹来都不要让。治理了三年的衙门,亲手选拔出的人才,直接就交给我管了?”
萧灼华说:“你手里有兵,今日刚把郡尉府连窝端,若是想端我的府邸,也是易如反掌,识趣些好。”
沐瑾都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说什么好,只好埋头吃饭。
晚饭后,沐瑾便送萧灼华回她的住处,一路把人送到院门口,说:“行了,我回去了。”
萧灼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了声,进入院子。
这眼神怎么这么怪?沐瑾想了想,说:“行吧,送人送到位。”他又追上萧灼华身边,穿过院子,一直上了台阶,到了正堂门口,说:“这回送到了吧,我回去啦。”
萧灼华:“……”
沐瑾抱抱拳,转身离开。
萧灼华盯着沐瑾离开的背景,想到成亲的那天夜里,他说要二十二才圆房,想来是当真的。
沐大将军都十七了,身边连个通房都没了,除了侍卫还是侍卫,且全是男侍卫,连个女侍卫都没有。换作旁人,都已经当爹了。
……
沐瑾想给自己放过年假,但想到四个贸易城现在人心惶惶的情形,哪能安心撂开手撒手不管,就回家过年了。
他去到书房,提笔,亲手写了一份告示,又抄了八份盖上自己的将军大印,交给门外站岗的副侍卫长赖喜,叫他明年早上派人去贸易城和城门口,将告示张贴出去。四个贸易城,四个城门口,各贴一份。
“郡尉府收受钱财,勾结豪商、流氓欺压商户,破坏贸易城正常经商环境,现已缉押下狱,等待审判。有遭受欺凌者,可到都察院报案(现都察院暂设置在郡尉府)。因郡兵都押去边郡开荒,新的郡兵还没到任,又逢年节当头,恐有贼人生乱,故派中军大营暂时接管治安,若遭到欺负、不公对待,尽可找街上站岗、巡逻的兵卒报案。若重大冤情,亦可到宝月长公主府门前击鼓鸣冤。”
府门前没鼓,从后院教场挪了个战鼓摆到大门前。那声音响起来,周围的大街都能听到。不过战鼓的鼓声敲起来是有节奏鼓点的,不是鸣冤乱敲就能把兵调来的,不怕把旁边的驻军引过来。
沐瑾又拟了份巡逻指班表,叫人送去中军大营,调派一个营将派兵巡逻。
一万人,每次出动两个千总营分到四个贸易城出来站岗巡逻,五天一轮,也不累。大冷天出门执行任务,又是过年的,奖赏补助都发到位。万一遇到有贼,或者是闹事的,抓到手就是立功。
现在没有战事,想立战功挺难的,虱子小也是肉。大家都没战功,有些人到了年龄就得退伍,伍长、什长退下来,到晋升的时候,哪怕是多扑了个贼,都比别人胜出一小点,很可能凭借那多出来的一小点点就超过竞争对手,当上伍长、什长了呢?
至于派谁,中军大营现在八手营将,不好分。
沐瑾让他们抓阄决定。
他把事情安排完,放心地去休息。
第二天,吃完早饭,先溜达到郡尉府查看都察院审案情况,还没到大门口就见外面的马车排成长龙,他绕过车队,便见到门口有许多人想要求见都御史,兵卒们把重盾兵的盾牌和拒马桩摆在大门前,拦人。他们的长矛架在盾牌上,谁敢往前冲,能直接叫长矛扎穿。
在最前面,则立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报案鸣冤者,请至左边帐篷处。赎人者请回,若纠缠滋事者,下狱。
沐瑾心说:“动不动拿钱赎人,什么毛病。”
兵卒认出沐瑾的车驾,再看到他从车里下来,立即收了长矛,挪开盾牌和拒马桩,把他迎进去。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将军,你也是清郡沐氏的人,怎能把自己族人也下狱?”
沐瑾回头,没找到喊话的人,扬声回道:“在我的地头坏我的规矩,还好意思称是我的族人,谁喊的话,站出来,要是你家人也犯了事在大狱里,我可以把他踢出沐氏族谱。”
赖福上前,叫道:“何人喊话,出来说话!”
外面的人群一片寂静。
沐瑾扫了眼外面想要赎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进入郡尉府。想拿族姓压他?呵呵。
第131章
郡尉府里三步一岗, 五步一哨,防卫森严。
沐瑾刚绕过大门影壁,便见到督察正带着一佰人步伐匆匆, 迎面而来, 领头的手上还拿着卷志来的纸,上面渗有墨迹,显然有事。
督察和领兵的佰长见到沐瑾, 当即停下来行礼, 道:“见过将军。”
沐瑾问:“去抓人?”盯了小半个月,难免会有这段时间不在贸易城的漏网之鱼。
督察回道:“是!他们供出同伙,我们去抓人。”
沐瑾点头,道:“去吧。”领着人一路往里去。
这郡尉府是以前建的,除了郡府及属官办公的地方,还是五千郡兵驻扎训练, 以及郡尉府关犯人的大牢, 占地面积比成国公府还大,沐瑾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大牢。
他刚迈进大牢, 还没适应好里面的昏暗视线, 就听到凄厉的惨叫响起。
刑讯吗?他顺着声音走过去,穿过几间牢房, 便见到一个犯人挂在大铁链子上,正叫督官用烧红的烙铁烫胸口。刑讯室里地上还有血,四周有许多沐瑾没见过的刑具。
赖贵背对沐瑾来的地方, 拿起一个刷子形状的型具查看,问旁边的督官:“这是干什么的?”
督官挠头:“刷……刷什么的?这要是出现在洗衣房, 那也是猪毛的, 而不是铁的, 还这么尖锐……”
赖贵把刷子往督官的胳膊上比划。
督官赶紧退后一步,讨饶:“可别,您这一划,我的皮甲都得破……”他忽地一醒,叫道:“不会是行刑的时候往人身家刮……”想到这东西从人身上刷过去,血淋淋的样子,面色都不太好了:“让这东西刷几下,人能活吗?”
赖贵也赶紧扔回到桌子上,一眼瞥见通道口有人站着,挺多的,加上光线暗,看不清楚,问:“谁在那,出来。”
沐瑾带着人走出去,往桌子上的刑具看去,见到上面好多都是铁锈中渗着血,瞧着就瘆人。他指向刑架上的人,问:“怎么还用上刑了?”
赖贵抱拳道:“回将军,这是刚从铁匠作坊抓回来的。作坊里囤积有大量的铁锭,前院卖的是铁器和寻常腰刀,后院在仿造骑兵和女兵用的□□。这是作坊的东家,什么都不说,正好发现好多用刑的工具,用在他身上试试,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
沐瑾道:“历朝历代,私造军械都是造反的罪吧。”
赖贵道:“各郡县有专程管军械制造的,即便是豪族私造武器,也绝不敢用官制式样。”大豪族有商队,行商做买卖,路上又有流寇劫匪,不让铸武器不成。可最精良的武器,只能在朝廷手里。
沐瑾问:“发现多少?怎么发现的?”
赖贵道:“一个殷姓煤炭商供出来的,他通过盯另一个煤炭商的大买家,发现了这家作坊的异常。眼下各郡的农耕工具、铁器,大多都是由黑石县的几个作坊出来的,价格便宜又好用。散户铁匠都去了黑石县作坊,薪俸高待遇好,不用自己接活讨生活,更不用应对兵卒、无赖流氓上门滋事收钱。豪商们自己的铁匠铺,大多也就是修修补补损坏刀具,他们自己造的腰刀,比不过我们出来的,也都是靠买了。这家作坊,卖着黑石县运来的铁器,天天在后院敲得乒乒乓乓的,还大量用炭。”
沐瑾问:“殷姓炭商犯的什么事?这是什么人?哪来的,以前是干什么的?给这人供煤炭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