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姜三老爷一边说一边嚎,听的方知慧更是额头青筋暴起:简直吵死人了!
还有,这姜三老爷说的那一套分明是胡说八道吧!
可惜被请来主持“公道”的同和医馆的李老大夫却是神情凝重,闻言顿了片刻,瞥向姜三老爷,神情古怪:“倒也不能说姜三老爷说错……”
其实私心里他也觉得这姜三老爷在胡说八道找歪理的,可歪理歪理却也占了一个理字,他嚷嚷的这些,倒也不是不可能,叫他这个大夫一时半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看来这姜三老爷应当是受过“同行”点拨练就的说辞,专门应对这一出用的。
方知慧听了李老大夫的一番解释,两眼直翻白眼:这大夫较真起来解释的东西还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听得懂的。
不过虽然听不懂,可这李老大夫不至于偏帮这姜老夫人。
寻常人虽然也听不懂这解释,可也知晓老人家上了年纪就不能轻易摔跤,这一不留神一跤下去往往危险的很。
方知慧听的眼冒金星,心里明白姜老太太这一跤摔得她是说不清了。
以这老太太的贪怕是不赔上不少钱不成了!烟花周听的直蹙眉,从怀里取出银钱正要递给方知慧,哪知道前一刻还在报臂发火的方知慧却突然两眼一翻,哼道:“既然说不清,不能确定这姜老夫人的毛病不是我推出来的,那也不能说这姜老夫人的毛病是我推出来的!反正这钱我不出了,大不了把我送进宝陵县衙大牢关个半个月便是了!”
她是不缺这个钱,可平白无故遂了这几个混账东西的愿,她方知慧眼下可不干了。
这种难以辨认对错双方的小事,本就是说不清的,大周律法对这等小事一贯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应对之法。
“你告我推人,我还告你碰瓷呢!大不了都进大牢呆半个月便是了!”方知慧“呸”了一声,目光略过人群看到了香梨朝她竖拇指的举动,当即得意的冷哼了一声。
姜四总算回来了,她倒要看看这姜家的几个混账东西准备怎么办!
既然姜四回来,她方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自然不能出了。便是拿钱施粥与难民也比便宜了姜家这几个的好!
李老大夫的推测不错,姜老夫人这一套“碰瓷”手段屡试不爽,连带那一番胡搅蛮缠的说辞都是特意找人指点过的。
对于这个方二小姐,他们来姜家别苑闹事前就“商议”过了:这方家眼下只一个二小姐在宝陵城主持大局,方家产业遍布江南道,甚至连长安城都有方家的车马行。这等时候,方家诸事可是万万离不开这方二小姐的。
所以大可趁着这时候狠宰她一笔。
说起来想到这个方法还要多亏四丫头了,听说那时候方二小姐也是在牢中被关的不得不得罪了杨家小姐才提前放出来的。
既然关过一次,更当知晓此时的方家离不开自己。姜三老爷等人算盘打的很顺溜,只要缠着这方二小姐要钱就是了,反正同方家的产业比起来,她到最后还是会认栽的。
这也是他们如此胡搅蛮缠,不见好就收的理由。可不成想,一切原本正照着他们盘算的进行着,这方二小姐却在此时突然两手一翻不干了,表示大不了关进去就是了!
正在撒泼打滚闹事姜老夫人和姜三老爷闻言顿时怔了一怔,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知慧。
“看什么看啊?”方知慧对上两人的打量,哼道,“你告我推你,我告你碰瓷讹人,既然说不清,干脆一起关进去关半个月好了!”
没想到方家这么有钱,却这般小气,姜老夫人同姜三老爷发现自己着实“嘀咕”了这方二小姐的吝啬,顿时迟疑了起来:要不要见好就收,说个数目?
姜家众人这边迟疑着,那厢的烟花周却有些坐不住了:这方家眼下可离不得这姑奶奶,这关大牢不是开玩笑的事!
是以烟花周闻言连忙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方知慧:“你莫要乱来,那大牢可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该去的地方。”
他是进过大牢的,虽然只待了几天就被这姑奶奶捞出来了,却听大牢里那些老人说过牢里老犯欺负新犯,还有狱卒欺负犯人的,所以不是女孩子家家该去的地方。
“怕什么?”对比烟花周的小心谨慎,方知慧却是不以为然,哼了一声,道,“又不是没进去过!”
烟花周:“……”得!他倒是忘了这姑奶奶不是一般女孩子,是个连大牢都进去过的“巾帼”,尤其是这宝陵县衙的大牢,她都一回生两回熟了。
听方知慧嚷着“又不是没进去过”的姜老夫人和姜三老爷两人听的更是傻眼了:知晓这死胖丫头的朋友同一般“我见犹怜”的女子不大一样,可不一样到这个地步还是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了。
这世间居然还有女子对着进大牢嚷嚷着“又不是没进去过”的?简直反了天了,还是不是女子了?
他们都有些害怕去大牢的,毕竟大牢里脏乱的很,就算不脏乱,这吃的东西也太没油水了,哪个吃得下?
这般越想姜家众人便越发的生出了几分退意,可早被这推人碰瓷之说搅和的头昏眼花的文吏此时却仿佛抓到了救星一般,立即拍板定了下来。
早听老人说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先前还以为是胡说八道来着,可眼下听了方家、姜家这边两方一大早的扯皮,他才明白这话当真没半点虚话。
这事根本论不了理。就算方二小姐肯交钱,怕是这钱财数目多少之上还有一番扯皮,文吏看了眼自己掌心里被揪下来的头发,心道:还是算了!别扯了,直接都关进去了事好了!
反正也就半个月的工夫,他们宝陵县衙大牢虽是个小地方的大牢,却也不是没关过权贵的,对于照看权贵,大牢狱卒们经验老道的很。像眼前这位嚷着“又不是没进去过”的方二小姐就是“二进宫”了,可见,对他们宝陵县衙大牢还算是满意的。
是以文吏赶紧抢在姜家众人未开口前出了声:“好了好了,既然难以辨认,那姜家这边的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文吏说着目光扫过姜家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他应当没弄错,从上了衙门开始这边嚷嚷的就只有这母子三人,不过姜老夫人虽是重要角色,从头至尾却只是喊疼,那姜二老爷的夫人和姘头正在互相别苗头,皆没有说出过钱财之类的话,便暂且放过她们一马好了,“方家这边便是方二小姐,这三人无端闹事,按大周律法入狱半月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正躺在门板上喊疼的姜老夫人瞬间忘了疼,目瞪口呆。
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更是脸色大变,其中尤以姜二老爷脸色更为难看:“我统共没说几句啊……”
在老娘面前,一贯就是老三那个“贴心”的爱在那边“叭叭叭”的说,他是当真没说什么。
文吏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道:“姜二老爷你确实没说几句,自打上了衙门统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三弟,这些钱怕是不够娘补身子的呢,方家就给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第二句是‘这方二小姐一看便跟个男人似的力气大得很,同四丫头一个样,推一把不把人推出些毛病来怎么可能?叫她赔钱’,你问问堂下的诸位百姓,说了这等话像不像碰瓷?你该不该关?”
堂下看了大半天热闹的百姓早按耐不住了,此时听文吏这般说来,当即七嘴八舌的点头应和了起来。
“统共两句话,没有一句废话,这还不该关?”
“我看这姜家的就是碰瓷,还连累了人家方二小姐呢!”
“就是就是!”
堂下百姓的议论声听的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脸色大变:宝陵城这群刁民,真是好生过分!还会起哄了!
听百姓的议论声,自己这判法也算众望所归了。文吏****背,莫名的多出了几分底气,回头跑到自己的小桌前起草“判文”。
这判文自要讲清楚前因后果了。
方知慧瞥了眼人群里给她使眼色的香梨,开口道:“……我听姜家的门房说这几个人闹事,毁了姜四的院子便急急忙忙的赶到东苑,一进门便惊呆了。”
“姜四种的仙人掌被人踩扁了……”
一说仙人掌,姜三老爷便火冒三丈:哪个正经伯府小姐在院子里种这玩意儿的?要不是这仙人掌,他那两个最得力的手下也不会眼下还在宅子里躺着。
“姜四堆在院子里的假山也被人踢踹到了一边……”方知慧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假山什么的是他踢的又怎么样?姜三老爷不以为然。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赔偿
“你们当真踢了姜四小姐院子里的假山?”堂下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颤声问道。
这群宝陵的刁民厉害了,不止会起哄了,还会学着官老爷问话了。姜三老爷瞥了堂下问话的两个中年文士一眼,穿着朴素,一看就是个郁郁不得志的酸儒,这种人不必理会。
是以姜三老爷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这反应,应当就是默认了。梁先生和钱先生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原来弄坏了江公亲造寿山石假山的是他!始作俑者找到了,可得看紧莫让他跑了。往后,这振兴文馆的职责可都落到他头上了。
方知慧接着说道,语气中满含悲愤:“还把姜四亲手腌的肉丢进火堆里烧成炭了。”
正在起草判文的文吏握笔的手不由一抖: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方二小姐的语气怎的这般悲愤?
那一堆还没变成老腊肉炒来吃的鲜肉啊!方知慧一说便心头酸楚的厉害,只可惜在场的百姓能感同身受的到底是少数!哦不,是几乎没有。就连一旁这个烟花周都是一脸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模样。
“院子里被他们弄的一片狼藉,我进了屋,又见屋子里姜四的绣桌和桌凳叫他们五个人都快压塌了!”方知慧激动的说道。
堂下唏嘘四起:不是吧!姜四小姐……咳,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可说起这位姜四小姐,巴掌大的宝陵城可没有几个没见过的。这位伯府小姐着实与瘦这一字不相干,她的绣桌绣凳……咳,虽说这个时候想这些确实不大好,不过应当是个良心的实诚工匠做的,质量应当不错。这般不错的绣桌绣凳却叫这姜家几个长辈强行五个人坐四个凳,着实不必如此“节俭”吧!
自己买个桌凳也不值几个钱,那姜家几个老爷手上的扳指,姜家几个女眷随手摘下个首饰都够买多少桌凳了,偏去把人家姜四小姐屋子里的桌椅坐成这个样子,真真是不像话!
“窗边和绣桌上姜四的花瓶被扔在地上,磕碎了一地,里头的花踩的稀巴烂。”方知慧说道,“我看了当时脾气就上来了,这才同他们争执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起草判文的文吏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看向姜家众人:“方二小姐说的这些是你们做的吗?”
这话一出,姜三老爷还未出声,姜二老爷却先他一步开口了:“是又怎么样?我们替四丫头修缮院子呢!”
反正四丫头人不在,他们此时爱怎么说怎么说,难道四丫头还能飞回来揭发他们不成?
正这般想着,听堂下嘈杂声突然响了起来。
面前他那个一贯精明的三弟脸色微变,那个牙尖嘴利的方二小姐则一脸得意的看向他的身后,道:“姜四,你总算回来了!快来说说,你有没有叫他们修缮屋子?”
四丫头回来了?
姜二老爷心中突地一跳,一股冷汗自后背蔓延至了全身。
那道听起来如同鬼魅之语的熟悉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
“我没有叫他们修缮屋子啊!”女孩子说道。
姜二老爷僵着身子转过身来,抬眼正对上了女孩子沉静的脸色。
没有愤怒,没有恼火,一双眸子平静的有些发冷。
姜二老爷心中一颤,听堂下百姓嘘声四起。
“就知道姜四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叫人修缮屋子的!我瞧着那屋子好端端的,修缮什么?”
“就算修缮也不是这么个修缮法的,院子里都被弄成什么样子了!”
“诸位可还记得这老夫人同姜家老爷才来便闹的事吗?可见姜四小姐同姜家几位长辈关系不大好啊!”
“要我也不会同这样的长辈关系好的,你看看像什么样子?”
听着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两人面上皆十分难看:这群宝陵的刁民,继起哄和学官老爷问话之后,还学会马后炮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宝陵城的刁民更是刁民中的刁民!
“哦,姜四说没有呢!”比刁民更刁民的是堂上这个方二小姐,她两手一摊,“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姜四不会找你们修缮什么院子的。要修缮也找我,找你们干什么?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除了会吃会撒泼还会干什么?”
方二小姐一向牙尖嘴利的很,一旁的烟花周却没有再阻止,看着从堂下走到堂前来的姜韶颜,他心中也顿时安定了下来。
难怪这姑奶奶突然改口了,感情是看到姜四小姐来了!
被方知慧明里暗里的嘲讽了一番,姜家两个老爷却顾不得同方知慧计较,比起那个咋咋呼呼嘴上不饶人的方二小姐,眼下这位突然回来的才是大麻烦。
“我没有找几位修缮院子,不知道几位趁着我不在强闯我的院子,将里头毁的不成样子是要做什么?”姜韶颜静静的看着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却不等他们开口便再次出声了,女孩子开口声音柔和,温和有礼,说出的话却叫两人瞬间起了一身的冷汗,“难道是对前些时日棒打不孝子的判罚心中生了怨气,这才跑到我的院子里来撒野?”
棒打不孝子的判罚执行的老王是衙门的人,也算是县衙上下都认可的,推动这一切的,甚至将姜三老爷绑去衙门的是宝陵城的百姓,堂下看热闹的百姓中几乎有九成参与了前几日“棒打不孝子”的判罚。
是以这话一出,不管是堂上衙门的人还是堂下看热闹的百姓看着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的目光都有些不善:感情是觉得他们多事对他们有意见,故意闹的今日这一出呢!
他们就说这姜家几个怎么会乖觉这么些时日的:看来应当是前几日姜三老爷被老王打的还不能多动,今日才好些又开始作妖了。
察觉到从堂上到堂下环绕周身的敌意,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脸色发白:就知道这死丫头比起那咋咋呼呼,牙尖嘴利的方家小姐更麻烦!瞧着不声不响,安安静静的,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真是十个方家小姐的嘲讽都比不上。
“不用说了,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叫他们赔钱!”有好事的百姓在堂下忍不住出声了。
感情觉得他们多管闲事,还觉得他们做错了?他们哪里错了?分明是这姜家的几个长辈不要脸来着!
“让他们赔钱!”这话一出当即便引起了一片应和。
“让他们赔钱!”
“让他们赔钱!”
呼应声不绝于耳,姜三老爷脸色难看,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便听身旁的姜二老爷出声了:“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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