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皇城上空乌云密布,天空彷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着压了下来,狂风卷来,吹的最前头的一众文官快要睁不开眼来。
这股风雨欲来的架势惹得一个文采出众的文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天低欲塌啊!”一句话发出,被人踩了一脚才恍然察觉自己失言的文官连忙捂了嘴,看向四周,眼见周围没有人再看他,才松了口气,不再说话。
天怎么能塌呢?塌了让天子如何自处?这话可不能乱说,免得被人累及构陷文字狱啊!
正暗自感慨间,有人走到了他身边,看着迎面吹来的狂风,道:“晚点再走吧!”
是方才那道清越的“要下雨了”的声音。
文官看向同安国公走在一起的年轻人,施礼唤了一声:“季世子!”又对他身旁的安国公,唤道:“国公爷!”
安国公朝他点了点头,季崇言则唤了一声“梁大人”便停了下来。
他那一声“快下雨了”的提醒声并不大,有不少官员眼看着这风雨欲来的架势,却是不但没有停,反而抬脚便向着官道上疾步而去。
譬如太子殿下的岳家——苏家父子。
他们急匆匆的走向官道,准备离宫回家。可饶是两人走的再快,到底也比不上大雨落下的速度。
漂泊似的大雨瞬间从天上泼下,转眼就将两人浇透。
被淋了个透的苏家父子官袍贴身,对上席卷而来的风雨,冷的打了个寒颤。
可这般走在官道正中退也是退不回去的了,两人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奔去。
一场急雨倒是也可看出朝臣的性子各有不同。
一众官员在金銮殿里等这一场及时雨的停歇。
既然走不得,那便干脆继续争论观点好了。
几个文臣争的面红耳赤,季崇言搀扶着安国公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天地间连绵的雨线出神。
“国公爷,世子。”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季崇言和安国公转身看向出声之人——王散同几个文臣走了过来。
待到王散走近,安国公同王散打了声招呼,季崇言也唤了声“王大人”。
他们与王散一派的人走的并不近,却也不曾交恶。逢年过节、府中有宴也都有礼和请帖送至府上。
互相一番客套寒暄之后,王散开口了:“世子去岁一整年都在江南道,国公爷也走了一趟江南道,听闻江南风景如诗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安国公目露疑惑之色,只是面上不显,看了眼一旁的长孙,跟着应和了几声“江南道确实好风景”。
被王散特意点到的季崇言却是没有说风景之事,只是神情平静的看向王散开口道:“王大人,我走的匆忙,并未来得及见到那位新上任的姑苏县令。不过想来庄正老大人之后,出身名门,当是个能人,定会不负先祖之名!”
听季崇言提到庄浩然,王散原本便带着笑的一张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点头道:“浩然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好的。”
跟王散的年纪比起来,庄浩然当然是个年轻人。可同面前的季崇言相比,庄浩然的年岁怎么也不能说是年轻人了。
可自小受名师教导,说话做事鲜少出错的王散却对着季崇言唤庄浩然“年轻人”。显然,在王散的眼里,年轻不年轻,考究的可不是年岁。
即便是陛下的亲外甥,能如此个简在帝心、得宠多年不出错的,又岂会是个光凭出身就得圣卷之辈?
安国公这个长孙可不是光有一张脸啊!
更何况,生了这张脸还能这么多年安然无事,全须全尾的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本事了。王散眯了眯眼,心道。
他当然不是闲着没事过来打招呼的,只是庄浩然提及的杨衍的那件事他确实有透露一番给面前是季崇言的想法。
陛下的心思属实难猜,那杨家女进宫之后,虽说不算受宠,赐下的奖赏什么的都是平平,可这侍寝的次数并不算少,最重要的是侍寝的日子。家里的三丫头他一向放心,否则也不会冒着宁肯得罪陇西李家也要换人的风险把三丫头送进宫了。
王散不觉得知晓女子幸密之事是什么有损男儿气概的事。他又不是年少的毛头傻小子了,若是因为脸面二字而刻意不去知晓这些事,那才是个傻的。
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
三丫头推测陛下虽不好美色,却确实有叫杨家女诞下皇嗣的想法。
这想法……有些危险啊!王散心中警醒: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可以不是他王家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毕竟这长安城的老牌权贵能立足那么多年又不是全然靠肚子立足长安城的。
在王散看来,只要是旁人的肚子,哪怕是个寻常宫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都可以。可若是从杨家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好了。
政敌得势,对他们来讲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有有未雨绸缪,提前为杨衍竖个敌的想法。
眼下他不过抛出了个引子,季崇言便接话了,王散更是满意。
看来这位看着年轻,内里一点都不年轻的年轻人的人虽然走了,可眼线却一直盯着江南道呢!
那如此想来,江南道几个富户接连被害的事情他想来也是知晓的了。
知晓的再说就没意思了,要说就该说不知道的事。王散眸色暗了暗,笑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浩然大热的天跑去白帝不小心落了水,染了风寒特意写信回长安发了不少牢骚呢!”
庄浩然、发牢骚、白帝城。只这三个词就足够让季崇言抓住王散话里的意思了。
杨衍当是以把柄相要挟庄浩然为他做事,做的事同白帝城之事有关。
心中念头闪过,季崇言看了眼眯眼笑的眼不见眼的王散,澹澹的应了一声。
朝堂之上修炼成精的狐狸可不少见,杨衍是,王散也是。
王散见他应声,便也不再多说,见好就收,又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人去一旁商议政事了。
待王散走后,安国公看向季崇言,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到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
能站在朝堂之上的哪个不是人精?似今日王散这样略略一提,见好就收便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只是虽然不能说,可想到长孙同他说的事,再想到王散所言,安国公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不到躲了一辈子,临到这个时候了,有些事却是躲都躲不过的了。
“祖父,无事!”似是察觉到了安国公的不安,季崇言安抚了一声安国公。
安国公看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这等事哪个能放心的?只是面上对上长孙的安抚还是点了点头。
季崇言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同安国公看着昏黑的天色下连绵的雨线出神。
这么多大人被大雨滞留在金銮殿,宫人自然不能不管。
大太监将陛下送回御书房之后,便命人备好了出宫所用的雨伞,又备了茶水点心,供大人们等雨所用,而后又打发人跑了一趟钦天监。
小宫人腿脚快,很快便自钦天监回来了,对一众等候的大人们说道:“钦天监的说了,这场雨大抵要下两个时辰的样子,诸位大人要多等等了,御膳房那里已经打过招呼了,大人可以在宫中用完午食再走。”
看着撑伞跑了一趟来回的宫人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的样子,一众朝臣们不由苦笑了一声,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也没有强撑着要回去。
这么大的雨,可不是一把伞解决的了的事了。既然天要留人,那便留吧!
殿内早备好了话本、棋盘等解闷之物。
季崇言同安国公寻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了下来,拿了黑白棋子开始对弈。
虽说两人已刻意寻了角落,可身份摆在这里,自有不少人过来围观这对祖孙对弈的。
安国公的棋艺不算顶好,却也不差。对面的季世子棋艺如何众人不曾见过。不过看棋盘上黑白棋子咬的极紧,想来同安国公差不多。
好看的棋局不是高手对低手这等单方面的“虐杀局”,而是旗鼓相当的对弈。
待到一局终了,安国公以两子的微弱优势胜出。
赢了长孙的安国赢下首局,得意看向四周,指向其中一个方才指点了他几句的文官,道:“下一局,梁大人你来!”
被点到名的梁大人颇有些受宠若惊,眼角的余光瞥到安国公对面的季崇言,却见季崇言顺势起身,道:“茶水喝多了,我去去便回。”
众人闻言哄笑:季世子长的再怎么神仙中人也不是真神仙,吃喝拉撒也是要的。
没有理会众人的哄笑,季崇言走出了人群,回头看了眼已经被人拉着落座的梁大人,垂下眼睑快步走出了金銮殿。
第五百四十四章 准备
雨下的越来越大,明明午时前后当是一天之中日头最亮的时候,此时却昏昏暗暗,彷佛快要入夜了。
不敢怠慢的宫人们将灯烛拿了过来,灯火照亮了整个金銮殿。
有灯了,下到一半都快看不清棋盘的棋局可以继续了。
安国公又一粒黑子落下。方才执黑子的是季崇言,换人的工夫,安国公心血来潮换了黑子,对面文采斐然,谈了一句“天低欲塌”的梁大人执的是白子。
众人继续看棋盘上争锋厮杀的棋局。
天边一道闷雷撕裂夜空,季崇言踩着一众出来出恭的官员踩湿的红毯向几步之遥的祥泰殿走去。
满朝文武在风雨来临前离开的屈指可数,大半的官员都留在了金銮殿内。
又是茶水又是点心,不管是下棋还是话本子亦或者闲聊,喝下的茶水不少,半个时辰下来,想要出恭的官员亦不在少数。
虽说金銮殿旁的侧殿有恭房,可若是有一两个官员闹了肚子,那就要等了。
实在等不及的就去距离侧殿几步之遥的祥泰殿恭房了。
人吃五谷杂粮,高官朝臣这等时候也同寻常百姓无二。
季崇言撑着伞走向祥泰殿。殿中无主,被临时点了几盏灯烛照明的祥泰殿中烛火昏昏暗暗,在漆黑的天色下,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抬脚跨入祥泰殿的瞬间,季崇言脚下顿了一顿,隔着细密的雨帘,看向雨帘后点起烛灯的御书房。
御书房中的烛火同样昏昏暗暗,陛下日理万机,似是在批阅奏章。
季崇言收回了目光,踏入祥泰殿。
烛火昏昏,照的人昏昏欲睡。侧殿里的太子同二殿下赵还两人却是一面打着哈欠困意上涌,一面却又因心里藏着事,强自睁大了眼睛,瞪着对方一言不发。
情形蓦地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们是前来拜见陛下的,商议为德懿太后贺寿之事。可不成想陛下正忙于批阅奏章,要他们在这里等着,稍后召见。
这个稍后是多久,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去质疑陛下的“稍后召见”是多久个稍后法。
几杯茶下肚,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太子胡乱抓了抓头发,整张脸肉眼可见的燥郁了起来。
耐性这种事,太子生来是缺少的。
“啪!”一巴掌勐地拍在手边的茶几上,太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烦躁道:“什么时候商议不行,偏要选在今日?赵还,你怎么想的?”
二殿下赵还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选的今日,是苏大公子替我选的,兄长是忘了吗?”
一句“兄长”落入太子耳中,惹来他的一声冷哼。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唤他兄长了,可这偏偏又是父皇的风流债,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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