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恋一枝花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姜云珠却比众人都早起了一个时辰,在客栈的厨房里忙碌起来。等大家都起来的时候,她正好把锅里的东西倒进一个罐子,封好。
“云珠,起这么早?做什么吃的,这么香。”陈氏四下打量,看见了姜云珠手里的罐子。
“娘,这个我有用。”姜云珠道。
客栈提供早饭,众人吃了早饭,罐子里的东西凉得差不多了,姜云珠把它倒出,切成小块,装进食盒,继续前进。
将近午时,他们看见了潞州城的大门。潞州不愧是中南第一大城,城池宽阔雄伟,倚天拔地。光是城门,就有五米高,人在这种巨物面前,显得渺小无比。
城门处车水马龙,陈氏跟姜城走过那巨大斑驳的青石板,都心中惴惴。
姜云珠却有种熟悉感,这确实是她梦里生活了七年的潞州城。
初五开始城里有庙会,一直到十五的花灯节,城里都会热闹非常。现在街道上就已经摆放了各种节日饰品,放眼望去,一片喜庆,行人如织。
“你们接下来怎么办?”进了城,李松问。他们镖局把货物送到,一般都是当天就折返,然后在碧岭镇休息一晚,第二天回武陵县。
姜家人呢?他们去哪里,住哪里。住客栈吗?平时倒还可以,现在这个时节,客栈里肯定人满为患,价钱也能翻着翻地往上涨。李松很担心他们找不到住处,或者,住客栈住一晚上要很多钱,他们卖吃食都赚不到这么多,不是赔本赚吆喝。
“我们家在城西倒是有处库房,不过真的是库房,没窗户没水,放点东西还行,住人……”不太行,尤其,姜云珠他们好几个人,肯定没法住。当然,肯定比露宿街头强。但那样,还不如他出钱,给他们找个客栈。
姜云珠本来还想找个货栈寄存东西,李松说他们那里能放东西,可真太好了。剩下就是找住的地方,她当然不会让李松出钱。
“法同寺是往这边走吧?”她问李松。
“你们要去法同寺?”李松疑惑。
“嗯,听你说,法同寺的知客僧是个奇人。”
潞州城有名的寺庙有六座,第一个就是金光寺,那是朝廷派人修建的,最大,香火也最盛,然后就是珈蓝寺、长明寺等。
法同寺在这六座寺庙里排末等,但人也不少。
法同寺的知客僧十分有名,他有点像商朝的伊尹,西汉的刘安,是个美食家。他曾写过一本《本味论》,阐述食物中的禅意。
因他喜欢美食,法同寺的素斋十分有名。
姜云珠梦里也去过法同寺几次,知道那知客僧的秉性,所以早做了计划。
李松闻言,想起姜云珠之前相信问过那位知客僧的情况,也知道姜云珠做饭好吃,隐约有了个猜想。不过,他还是觉得姜云珠这样太冒险了。
“我送你们去。”他道。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帮他们找客栈,起码他对潞州比较熟。
“多谢,可是太麻烦你了。”姜云珠道。
李松笑了,“他们卸货还要一点时间,我送你们,回来时间正刚好。”说完,他让那些镖师去卸货,他则给姜云珠他们带路。
盛情难却,姜云珠他们赶着骡车、驴车跟在后面。
过年过节到寺庙里上香的特别多,一是祈求佛祖保佑,二是顺便游玩,所以即便现在庙会还没开始,法同寺周围也人头攒动。
到了这里,李松也傻眼,现在怎么办?往四处看,全是人。
“爹,娘,你们看好车,在这里等我。”姜云珠拎着食盒下车。
“云珠。”姜城跟陈氏担心道。
“放心,我跟着姜姑娘。”李松道。他像铁塔一样,人高马大的,他护着姜云珠,很快在人群中给她开出了一条道路。
不一时,姜云珠进了寺庙,看见一个负责接待香客的青年和尚,便走过去问,“师傅,请问寺里的普玄大师可在?”普玄就是寺里的知客僧。
像法同寺这样的寺庙,知客僧也是有头脸的,不是来了权贵富户,他一般不会亲自接见。
那青年和尚看了姜云珠一眼,便不敢再看。
今天姜云珠特意穿上了那件柳氏送的新衣,头上带着两只小钗,人衣相衬,真如皎月明珠般端丽。
青年和尚双手合十问,“敢问施主是?”问明是谁,他好进去禀告。
姜云珠却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我这里有道菜想请普玄大师品鉴一下,名字,等大师尝完再说吧。”她根本不可能报名字的,这里根本没人认识她。
青年和尚看她的装扮、气质,听她的谈吐,感觉她肯定是哪家的贵人,不敢怠慢,接过食盒,往里去了。
最近庙里事多,普玄正吩咐两个弟子做事,这时那个青年和尚捧着食盒走了进来。
普玄停下。
那青年和尚把事情说了。
已经午时了,却还没吃饭,普玄正好有点饿了,便来了兴趣,看向那个食盒。
青年和尚会意,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盘东西来想放在桌上。
只是,他忽然脸色大变,端着那盘食物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普玄的两个弟子也看到了盘中的东西,当即一个人就喝道,“这种东西,也敢端进庙里来。”
另一个人比较和善,但也立刻道,“还不快端出去。”
那端着盘子的青年和尚恍然,赶紧把盘子往食盒里塞,心中恼极了姜云珠。他看她是个贤淑端丽的姑娘,才帮她把食盒送进来,谁想到她这样害他!
这时普玄却道,“把那盘菜放下。”
“师父!”三人齐喊。
那盘菜,那盘菜他们只看了一眼,但分明看到,那是一盘肉皮冻。佛家忌荤,却有人送一盘肉皮冻来给普玄,还说让他品鉴,这不是故意羞辱他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再仔细看看。”普玄却道。
三人怔然,仔细看看?师父什么意思。那个青年和尚又把菜从食盒里拿出来,一边往桌上放,一边仔细看。
怎么看,还是一盘肉皮冻。
虽然,这肉皮冻切成了块,摆成了花朵的样子。
普玄哈哈笑了。食盒里有筷子,他拿了筷子,夹起一块就往嘴里放。
“师父!”三个弟子惊声道。师父这一口下去,可就破戒了!而且,也不知道谁送来的,有没有投毒。
普玄却把那块东西放进了嘴里,脸上腾然露出惊喜的神色,然后越嚼,道,“果然如此!”
“师父……”三个弟子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你们也尝尝,尝尝就知道了。你们三个人啊,没一个人像我。”普玄喜欢美食,也喜欢研究美食,他这三个弟子却只忙着各种杂事。
三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这不是肉皮冻?
最后他们一咬牙,尝吧,师父都已经吃了,他们却不吃,以后不是被师父厌弃了。
他们也没空去找筷子了,每人捏了一块那晶莹的东西放进嘴里。
十分软弹的冻子,用牙齿咬碎,冻子立刻化开,汁液溢满口腔。
鲜,好鲜的味道。
同时,牙齿也咬到了冻子里的肉皮,是肉皮软糯弹牙的口感,也有肉的香味,但……他们都看向普玄。这东西,好像真不是肉皮。
而且,这冻子里,只有肉味,却一点荤腥都没有,实打实是一盘素菜。
“长见识了吧?”普玄道。
三个弟子面露羞愧之色,他们也没想到,有人能把一盘素菜做的这么像肉皮冻。
“所以我说你们不能每天只在寺里打转,坐井观天,故步自封。”普玄道。
“师父,徒弟受教了。”三个弟子赶紧行礼道,然后看向那盘“肉皮”冻,这东西,可真好吃,刚才一块,他们都没尝出味道来,只觉得好吃了。
普玄哼了一声,没出息。不过,他的视线也在那盘“肉皮”冻上流连了一圈。
“请送菜的人进来吧。”他吩咐那个青年和尚。
“是,师父。”那个青年和尚立刻出去。
外面,姜云珠正站在那里等着。
“姑娘,我师父请你进去。”青年和尚道。
姜云珠吐口一口气,看来运气不错。她跟着青年和尚绕过大殿,去了后面的一间房间,见到了普玄。
普玄比她记忆中的样子要年轻一些,但大体上是一样的。
普玄也在打量姜云珠,他的眼力还是比那个青年和尚好很多,他看出,姜云珠的家境应该并不好。不过也没什么影响,能做出这种菜的人,本身已经足够出众。
“姑娘请坐。”他伸手道。
“多谢。”姜云珠大大方方坐下。
“姑娘这菜是用了红薯粉吧?”那“肉皮”,似乎就是用红薯粉做的。
“大师真是好眼力,确实用的红薯粉。”当然,也不止用红薯粉,不然绝对做不出那样的口感。至于加了什么,就不方便告诉和尚了。
“做的这样逼真?”普玄问。素斋里是有仿菜一说,比如仿熊掌,仿鲍鱼,但大多是仿其味道,姜云珠这道菜,连形都做的这么像,未免有戏弄人的嫌疑。
比如刚才他那三人不成器的徒弟。
姜云珠这不是没办法吗,早上做的菜,现在给他吃,不做出点新奇来,他能见她?不过她却没办法直说,所以她笑道,“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她这句,来自《红楼梦》里的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一句,道尽了真与假之间的关系。
普玄一时间怔住,真,假……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姑娘果然心里灵透,贫僧受教了。”
姜云珠脸色微红,不是她想的,她只是借用。
幸好普玄也没追问她这个,问起了她的来意。
姜云珠委婉说了自己来潞州的目的,以及想借住的事,并说她只求有片瓦遮身就行,不用住客房,柴房什么的都可以。
现在寺里香客多,还真没有空余的客房,柴房,“柴房还挺多的,就是久没人住了,姑娘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姜云珠赶紧道。
普玄点头,让青年和尚领姜云珠去柴房。
“那就谢谢大师了。还有一件事,能否借寺里的厨房一用。借住在寺里,无以为报,我想为大师做两道菜以作感谢。”姜云珠的意思,以菜抵房费。
普玄想到那“肉皮冻”的味道,欣然同意。
大门外,姜城跟陈氏正焦急的等着,姜云珠从寺庙里出来了。
“云珠。”陈氏关切问。
“爹,娘,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姜云珠道,随后她对李松道,“李大哥,能否借你们的库房一用?”放她那些肉串。借住在庙里,这些荤腥就不好带进去了。
李松已经被她刚才一系列举动弄呆了,她只听说法同寺的知客僧喜欢美食,就自己做了一道送上门去,还不是现做的,是早上就做好的,结果,人家就真的给他们住处了?
李松不知是姜云珠太聪明,还是她运气太好,还是两者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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