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徽
刚刚松下气来的时候,易寒星是唾弃了自己一番的:怎么革命斗争的心这么不坚定!这种时候,为了祖国母亲,难道不能继续潜伏在日本学校吗?
但是等易寒星转眼看向家政老师新布置的作业的时候,易寒星整个人差点泪奔:妈妈我再也不想做针线活了,洗脑真的太可怕了,这和搞传销有什么区别?
易寒星算是认清楚了,自己虽然空有报国之心,但是实在没有报国之力,现在留在上海,除了能帮着组织通过写小说传递点情报,以及帮忙盯着点田中雅,别的事情很少有自己能做的,毕竟年龄、身份、武力值都没有优势,所以与其在这边被日本人的学校洗脑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改换赛道,走组织给自己规划的科学报国道路,早一天拥有威慑武器,早一天实现国防安全。
不就是物理吗?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自己的记忆里和潜意识里应该都还残存着后世的物理理论,不比这时代的普通人有优势?这时代的祖国的科学家们都能靠着拼命的研究精神在艰苦的生活环境、缺乏实验器材的研究环境下从无到有,自己也不差在哪里,怎么就不行?
下定了决心的易寒星只恨不得这二十多天赶紧过去,不过在去到香港之前,易寒星还打算给日本人送一份大礼。
毕竟日本人搞出来这么多针对中国人的事情,临别不给点赠礼,实在是“失礼”啊。
事情还要从田中雅看上易寒星的能力说起。
因为不知名的理由,田中雅就喜欢找易寒星打交道,易寒星是既不想惹怒她,也不想和她推心置腹,主要是田中雅身上也没什么情报能获取,所以易寒星也不打算在她身上花太多时间,白费功夫不说,夜路走多了,总是更容易暴露的。
但是易寒星想着,既然自己都要离开上海了,那么之前发现的事情也可以利用一波,临走之前不搞点事,不是对不起这大半年日本人给的惊吓和憋屈?
易寒星发现的是日本专门培养女谍的间谍培训班。
说来还是因为田中雅克制不住的炫耀之心,如果不是意识到田中雅对竹间惠子的敌意,易寒星也不会想到可以让田中雅陪同自己去丽人画报社交完稿件再逛街。
当易寒星面对田中雅的逛街邀请提出这个小请求的时候,田中雅迫不及待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交稿件的时候,田中雅和竹间惠子自然会见面,两人见面的时候,虽然勉强维持着和平的姿态,但是当易寒星说自己要去往卫生间方便之后,留在房间里面的两人可就不客气了。
“怎么?我的好姐姐,现在每天想着的就是上班下班?都不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吧?”田中雅开口就嘲讽道。
竹间惠子紧跟着回道:“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你有这空还不如想一想你后面能做什么谍报工作。”
“姐姐你可真是关心我。”田中雅一笑:“不过我后面是不用操心了,你不知道吧?爹地本来说要在我们两个当中选一个送去重庆或长沙和三民党那些高层或者高层子弟来往,但是前两天已经通知我中选了,你想不想知道,你这要是落选了,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竹间惠子闻言一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呵呵。”田中雅掩唇一笑:“既然你都是失败者了,自然是不用知道的这么详细了,妹妹在这里只能祝福姐姐,等去了远东或者西北的妓院,多活几年,最好能找到个愿意给你赎身的恩客。”
竹间惠子立马反驳道:“当我们离开女谍培训学校被选中来到这里成为家族小姐的时候,除非犯下大错,不然不可能被送回去当妓子的。”
“可是姐姐你这寸功未建,每天就是审审报纸,岂不是愧对帝国这么多年培养投入的资源?反正培训班就在郊区,离得也不远,姐姐回去也赶得及和这一批毕业的姐妹们一起营业。”田中雅是什么不好听就说什么:“总好过在这里浪费粮食不是?”
易寒星算是明白田中雅和竹间惠子是一种怎么样的竞争关系了,只是不知道竹间惠子这报社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洗手间最后一个隔间,只要取下装饰物,就有个小洞通往会议室可以偷听到?虽然这是当初凯瑟吴特意告诉自己的,但是田中雅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竹间惠子的间谍能力还是堪忧啊。
其实,这个时代日本人对于女性的歧视是高于这时代的中国人的,中国情报部门还有电讯科会有女性身影存在,日本则几乎是男性担当。
在女间谍方面,日本的高层女性基本都在家当贤妻良母,而中底层女性的想法自然不会被上级军官们考虑,所以易寒星在后世的平行世界看到日本女间谍学校,就得知他们培养的女间谍主要为两种,一种是利用美色、一种是用来暗杀。
日本旧时代有一家出名的“妓子间谍”培训学校,就是专门从小培养了女孩子之后送去当妓子,但是别以为女间谍就能有挑客人的权力,即使是高级妓子,为了不让客人们怀疑,也是和普通的高档妓子一样接客,所以染上花柳病、堕胎大失血的风险也一点都不低。
一百个人出去,可能只有一两个人能够受尽追捧并且被爱慕者赎身,从而帮着日本人挑拨这些位高权重的爱慕者,但即使这样,被踩在脚下的一百人在各种妓院中收集到的消息也足够日本人回本了。
显然,一对号入座,易寒星就猜到竹间惠子和田中雅应该都是这个间谍培训班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成为了更高等级的情报人员,被他们的“爹地”收养在名下,而田中雅之前让人监视竹间惠子,想来就是因为她说的这件事情了。
于是易寒星从两人的对话当中得到了两条有用的消息:田中雅将会被派去重庆或者长沙、日本人在郊区有个间谍培训学校。
在知道这两条信息之后,易寒星立马通知了组织,但是郊区实在是太大,日本人在不少地方都设置了路障,所以组织也没有探测出究竟哪里有日本人的间谍学校。
其实对工农党来说,日本人培养的女间谍如果是作为妓子的话,对于工农党的杀伤力是约等于无,而即使是三民党,青浦军校毕业的少壮派也鲜少有这种爱好,只有那些依靠裙带关系或者本身是他系军阀的,才可能会中招。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现在全国抗战一盘棋,只要有一个能够参加绝密军事会议或者获取布防等信息的人中招,整个军事秘密都没有办法得到保守,那日本人还不是想打哪就打哪?
所以得知了这条消息之后,工农党也赶紧找三民党的人互通有无,请他们警告诸军官严禁嫖宿。
只是堵住妓馆这条路,大家其实并不放心。
其中表现优秀者,比如田中雅,不就专门被选出来,以女学生的身份送回后方,在后方去结交权贵和权贵子弟?
那如果发现妓子这身份没有用,会不会有更多的“女学生”被派出来?她们可能会伪装成爱国学生试图加入调查处、工农党,也可能会利用自己美貌的优势成为某些中低层军官的妻子或者姨太太。
这种情况,不得不防。
为此,组织还让易寒星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之下,好好找田中雅打听一番。
田中雅虽然为人有点沉不住气,但是该有的轻重还是知道的,之前也是认为竹间惠子应该掌握了整个报社的情况,才敢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嘲讽,易寒星想要在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那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即使后来易寒星又和田中雅出去了几次,依然毫无收获。
除了易寒星这边,组织上也想着从妓馆入手,排查有嫌疑的女性,为此不少大娘想办法混进去长三书寓之类的地方当扫地干粗活的婆子,但依然毫无头绪。
易寒星此时发了狠,干脆给领导们建议:田中雅和竹间惠子都经常一个人行动,要不然绑了田中雅或者竹间惠子,审问出来地址算了?
在日本人的地盘上绑日本间谍审讯,易寒星敢出这个主意,其他人都不敢应,要是日本人来个封锁大搜查怎么办?
易寒星却觉得这事完全可行,为此还特地给组织写了信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一方面,请组织帮忙调查竹间惠子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居住,如果是的话,完全可以找个机会把竹间惠子绑了,然后让组织上可以模仿字迹的人员帮着写信,第二天留给丽人画报社,防止丽人画报社因为看不到人而出乱子。
只要丽人画报社不出乱子,特高课那边也是两三天才会见竹间惠子一次,要发现她不见了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甚至于因为有田中雅和竹间惠子的对话,还可以引导日本人以为竹间惠子是害怕被送回间谍培训学校重操旧业,所以才自己逃了。
易寒星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赶在轮船离岸的时间,把竹间惠子装在箱子里往轮船一塞,等在船上或者到了香港,还能没有时间审问?还能怕日本人封锁搜查?
如果不是有能够通过日本人关卡的香港船票,易寒星也不敢想这个主意,目前易寒星唯一遗憾的是,田中雅就没有竹间惠子这么好绑了,不过只要盯紧她,搞不好日后还能找到她的上线,她的上线还很可能不会只联系她一个人,要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也是很不错的。
只可惜田中雅警惕心不差,根本没有拍照留存,组织上的人拍出来的都是模糊远景,好在拥有素描能力的人也不算稀缺,找机会在商场等场合多见田中雅两三面,用素描画个比较惟妙惟肖的画像还是不成问题的。
本来所有人对于易寒星说的要绑了田中雅或者竹间惠子的说法都是拒绝的,但是听到易寒星这么一分析,就突然有点心动:好像这个竹间惠子,真的可以绑了再做出她自己逃走的假象啊!就连证人都有,田中雅肯定会第一时间说她是因为得知自己落选担心所以跑了的!
都说心动不如行动,组织上就这么默默地行动了起来,首先就是观察竹间惠子向特高课汇报的规律和每天的行径作息,这样才好策划行动路径和行动时间,其次就是想办法给田中雅、贵纪美等会出入日本人化名所购买房屋的一些女人敲边鼓,加深她们认为做妓子很惨的印象,从而佐证竹间惠子会逃跑。
最后,就是行动了!
当易寒星拿着望远镜看到手脚利索的同志一个手刀砍昏了竹间惠子,顿觉神清气爽:天蓝了水清了,解放区的天真是晴朗的天!
再也不用去找田中雅套情报了!虽然本来去了香港也不需要再找田中雅,但是待办事项和办结事项怎么能一样呢?最起码不用再一直心里惦记着啦!
神清气爽的易寒星虽然志得意满,但是总归还是知道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一步: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将竹间惠子运上去香港的船。
要知道日本士兵也喜欢在人员通关的时候卡人搜查,好让人塞好处给他们呢。
第92章
如何通过日本士兵的搜查,将竹间惠子运送上轮船,这是易寒星计划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步骤之一。
为此,易寒星充分挖掘了记忆里当年在网上看到的新闻,特别是关于出入境的一些案情通报。
犯罪分子自然应该接受刑罚,但是这时候易寒星也不介意参考一下他们的手法,甚至在给组织提供办法方便大家群策群力的时候,易寒星也不忘将一些后世出现的运送小物品的办法也告诉组织,毕竟这次用不上,以后可能会用得上呢?
对于竹间惠子的转运,易寒星还是一开始的想法:找个大行李箱,把她塞进去和行李一起,让伪装成力工的同志们帮忙搬上船就是,反正这年头也没有什么红外线安检,透过箱子难道还会被发现不成。
易寒星的想法不能说不可行,但是还是有风险的,要知道日本人的抽查是没有规律的,看通关人面相、看日本兵心情,万一要是被打开箱子看到竹间惠子,大家都要完蛋。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是易寒星没有考虑到的:大件物品塞不进船舱里面,而送去货舱的话,这年头的船运水平,货物堆积没有通风口的情况下,竹间惠子很可能会因为通风问题氧气不足而出现意外。
如果只有检查的风险,易寒星还能想办法去克服一下,可是加上船运的风险,这装箱之后带上船的办法就行不通了,毕竟全程都有日本人,货物和人又是不同的入口进,总不能等船开之后再去货舱找人吧?
组织上的想法则是,将竹间惠子伪装成重病昏睡的家人,带着她离开,既不会出现搜查箱子后无法解释将人塞进箱子的情况,也没有货舱通风的担心。
最后,易寒星还是同意了组织上的想法,只是这样就产生了问题。
首先碰到的问题就是船票不够了,不过这个问题不算特别大,这年头也不是有船票才能上船的,只有一等舱二等舱才是凭票上船,底板那些舱位,不少人根本没买票就扒上了船,反正上船之后再补票也是可以接受的,你要是没钱补票,青壮年男子和有价值的女性就等着被卖了抵船票,没有价值的那些,如果船长心狠的话,扔下船喂鱼也不是没有的。
总之,只要不超重,能上船就是你的本事,只是这些人想要登上轮船、运气、胆气、水性和攀爬能力缺一不可,现在更是多了一道日本人的搜查环节,这途中也不是没有倒霉死去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这种办法,易寒星一家人却一直在等船票的原因。
组织上的同志有不少身手敏捷,想要上船还是比较容易的,不容易的是,竹间惠子一个昏迷的人要怎么上船。
这年头,能够带着昏迷成年人上船的,基本都是一等舱二等舱的家庭,毕竟穷人家如果有成年家人昏迷,要么等家人醒了一起去下一次的船,要么就放弃掉家人。
相对而言,如果一等舱、二等舱的客人要带一个昏迷的人上船,比较不容易引起注意,而竹间惠子只需要一张船票,相对而言一两张船票还是比较容易弄到的,找个人和竹间惠子扮作夫妻或者姐妹,都可以上船,同时只要能够踩好时间,易寒星也可以帮着掩护,在必要的时候吸引检查的日本兵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就有了第二个问题:日本兵认不认识竹间惠子?怎么样给竹间惠子改变容貌?
为此,易寒星充分发挥了自己在后世学的改妆之后妈都不认识的化妆术,刷墙一样给竹间惠子刷上粉底,硬是把她改成了混血儿一般的样子。
万事俱备,只差开船。
在离开之前,易寒星就和秦观宇说明了情况并作了告别,本来秦观宇说要替易寒星交退学申请,但是易寒星考虑到学校有可能会对代交的秦观宇提起警惕,所以还是拒绝了秦观宇的提议,决定临走当天再通过邮局的邮箱给学校寄送退学申请,就是邮局丢件了也没什么关系,退学申请并不重要。
是的,秦观宇也要离开了,在易寒星说明自己家的情况的时候,秦观宇也说家中对日本教育极为不满,已经在想办法离开上海了,因为现在船票特别难买,家里已经考虑要通过杭州中转去往浙南,然后通过打通的关卡转道福建,再考虑下一站怎么走。
因为离开的路径不怎么正规,所以秦观宇一家肯定比易寒星走的更难,因此,易寒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秦观宇的顺利离开。
当天,因为趁着要天黑下黑手,加上化妆时间的耽误,易寒星不出意料地回家晚了,遭受了家人的抱怨:“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家里多担心啊?”
易寒星只能说道:“我这不是要好好和秦家教过我的师傅们告别吗?”事实上易寒星下午就从秦家离开了,因为自身的化妆技术,得以参与到会竹间惠子的行动当中。
时间很快就到了上船的时候,易寒星一家大包小包的去到了港口。
这一次的船票,根据田光前的说法,这是为了转移三民党军官家属而拿出来的一些船票,主要目的是怕有家属在日占区,军官们在前线作战会分心,所以和易寒星一家同船的人当中,应当是有不少人都是隐瞒了身份的军官家属。
因此,易寒星还分神看了一下有没有伪装地特别差劲的同行人,好歹是浴血奋战在第一线的战士们的家人,如果在这种地方被日本人发现了不对,那岂不是让人心痛。
这看着看着,易寒星就发现了问题。
“爹,程伯父,你们看我们右前方那户人家,他们披的军绿色毯子,是不是一般只有军队才有的?这普通人家可以买到这一种吗?”易寒星指了指自家不远处坐着租的驴车往港口赶路的人家:“他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作为军官家属拿到的票?”
两位中年男士定睛一看,果然如此:“那毯子我记得你哥也有,还是他在读军校的时候发的,外面应该不会卖这种花色,这可是军需物资,要是大规模往外卖,谁不怀疑有后勤军需官贪污?”
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商家也需要避嫌嘛,不然到时候要是某个物资少了,人家说你卖的就是偷来的,那真是有嘴都辩解不清楚。
“他们这样可不行。”程老太爷不需要过多的提醒,就想到了:“我们能认得出来,人家日本人也很可能认得出来,这要是被关卡的日本人认出来了,很可能上不了船啊!”
“是这个道理!”寒星爹说着:“我觉得不行,我们应该要提醒下他们?”
这么说着,寒星爹征询地看向程老太爷。
易寒星却多了个心眼:“他们不会是日本人在钓鱼执法吧?”
“什么叫做钓鱼执法?”
“就是假装是军官的家属,引我们上去问,然后一抓一个准,和钓鱼一样。”易寒星解释了一句,有点发愁:“但是我们又不能视而不见……”
本来在队头的程深看到三人凑在一起,也赶了过来听了一耳朵,就在易寒星多心怀疑而程家老太爷和寒星爹有有点犹豫的时候,程深补充了一句:“这家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认识?”程老太爷问。
“不不不,不认识。”程深连忙摇手:“但是你看他们家的小儿子,就是那个看着差不多七八岁坐在车上被毯子裹着的。”
几人打量了一眼:“看起来浓眉大眼的,他怎么了?”
“他和我之前在红十字救治的一个军官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估计不是父子就是兄弟。”程深回答道。
听到这话,几人打消了疑虑,程老太爷和寒星爹对视一眼,两人快步上前赶上了这户人家。
“老哥,您好,你们这也是往港口去?坐今天开往香港的船吗?”程老太爷率先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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