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香椿炒蛋宁二郎吃过,他还能和沈天赐介绍:“吃完嘴里哈气都香!”
后者一边好奇,一边不耽误吃,果然没有一个孩子能拒绝刚出炉的薯条,潇潇投喂成功,成就感满满地将人打发走了。
容衍在门外看了一眼,云亦上前汇报自己的工作内容:“沈县令是今年新上任的,还没有靠向任何一边,他的夫人姓李,出自江南首富家。”
话题都是挺严肃的话题,奈何风里都是菜香,云亦真是用尽自制力才没在话说一半时吞口水,个中折磨,真的是谁受谁知道。
容衍点头,他奉皇令来江南巡视,期间严令行踪保密,但为何他还未到目的地,竟就遭遇刺杀,几次险象环生,导致不得不蛰伏于这小小乡村?
天高皇帝远,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毕竟关乎身家性命,谁知道那些官员会不会胆大包天,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皇家那档子事,无非就是争来夺去。
他生来不招人喜欢,自己也无心夺嫡,只想当个闲散人,偏有人视他为眼中钉,竟打算将他除之而后快。
想到这事就烦,容衍捏了捏鼻梁,罢了,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他避开就好,一如既往,不争不抢,为今之计,揪出叛徒,安全回京才是正理。
回去得快一点,兴许还来得及踩着母妃寿辰的尾巴,同她说声“福如东海”。
但又不能太快,因为母妃她或许……或许并不需要他的祝福。
圣上给他派的是巡视江南的活,原本就要在这待上几个月,“恰好”错过母妃生辰宴从准备到结束的全过程。
思绪正乱糟糟地搅着,容衍忽然就瞧见有道人影朝宁家大步而来。
彼时潇潇刚走进菜地找嫩黄瓜花,这种刚冒出来的,有她两节手指长的小黄瓜崽儿其实很好吃,随便炒一炒,咬着嘎嘣脆,不过平时宋氏肯定不舍得让她霍霍,这么看来也算是沾了小胖子的光。
因为太认真思考待会儿要做的菜,她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等瞧见影子的时候,一转头正对上宁二婶那张扭曲的脸。
“说什么被我逼到和山猪抢吃的,明明用那竹笋在县城做起买卖,大把挣钱,背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好你个野丫头,害我被村里那些碎嘴老娘们嘲笑!”
宁二婶那叫气啊,她是真以为大房过得紧巴巴,又怕再为点不值钱的东西被人说嘴,着实老实了一阵子,结果今天就听说大房早就在县城发了财,她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却被蒙在鼓里。
潇潇后退一步,说话很扎心:“二婶这是嫉妒?”
第六十七章 脑瓜子真硬
周围又没人,她大可不必装乖,不过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瞧见宁丰年着急忙慌要过来,于是转了转眼珠子,压低声音,说的话却更气人。
“二婶是不是没想到我们分家后过得这般舒坦,偏偏这舒坦又不乐意分你一分,所以羡慕嫉妒恨,甚是不甘心?可是怎么办,我就爱看你这着急上火又奈何我不得的模样,不怕告诉你,今后我吃肉,你连汤水都喝不着!你要是再敢抢,我就到处说你坏话,让全村都骂你生不出儿子!”
这可真是字字诛心,每句话都精准地戳在了宁二婶痛点,假如周围还有旁人,她兴许还忍一忍,可既然就只有她和宁潇潇,她抬起手臂就要挥下虎虎生风的一巴掌。
潇潇眼角余光看着她爹,也很想知道女儿和老宅之间,他到底会更偏向哪一边,气氛才刚到位,身后忽然有人靠近,一把就将她拉开。
这力道来的又大又急,脑袋磕在有些硬的胸膛,潇潇听见“咚”的一声,抬头看了眼,呀,阿衍公子比她高半个头哎。
啊呸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潇潇站定,眨巴眼看容衍:“多谢。”虽然她也没打算真挨打。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傻事她才不干,方才也不过打算顺势倒地,再演宁二婶一回,可人家好意相救,她总不能不领情对吧?
站定后她转向容衍问:“疼吗?”
容衍摇头,心想:这女娃,脑瓜子真硬。
然后一只小手就轻轻放在了他胸口的位置,力气不大,却让他整个身子都僵住——她她她她她她摸他!
潇潇不知道人家小公子的羞恼和震惊,她还在思考要不要把衣服拉开看看青了没,就在她付诸行动之前,容衍声如蚊呐护住自己衣领:“不疼!”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潇潇总觉得自己好像那调戏良家少女的轻浮浪子。
宁丰年也看到了那险之又险的一巴掌,泥人都有三分火,何况是看到旁人这样欺负自己的女儿。
“二弟妹,你方才是要做什么!”
他声音极大,惊得宁二婶一个哆嗦,但撒泼成性的她很快反应过来:“是她先没大没小,还咒我!”
瞥了眼背对她的容衍,她还觉得很占理道:“不信你问他。”
容衍的确听见她和潇潇对话了,不过……
他低头看了眼,脑壳很硬的女娃偷偷揪着他的袖子摇了摇,抬头冲他很可怜地眨巴眼,和方才与宁二婶针锋相对时,又是另一副面貌。
他移开视线,摇头:“我只看见这位婶子想出手打人。”
宁二婶先是因他这相貌惊为天人,回过神他说了什么后,却指着两个孩子大骂:“胡说八道!好呀,我还在想怎的凭空窜出个小子,原来都是一伙的。”
她倒是有心再说些难听话,只是碍着宁丰年在场不好发挥,见今日落不得好,便又用愤恨眼神扫了潇潇和容衍一眼,甩袖就走。
宁丰年后怕地上前仔细看了又看,确认女儿没事才想起来和容衍道谢,潇潇在一旁看着容衍又清减了些的脸孔,总觉得这样简单的言语道谢不足以表达诚意。
虚惊一场,潇潇还要摘菜,宁丰年也要回去招待客人,可他一走,墙根处就又钻出两道人影,那是宁二郎和被宁二郎捂着嘴的沈天赐。
潇潇半点没有被人发现使坏的尴尬,她问:“都听见了?”
宁二郎愁苦地点头,他听见了没什么,可沈家小公子这可怎么办?
第六十八章 谁家没有
潇潇觉得没什么,本来就是宁二婶先找茬,她不过是反击之后没让她爹知道细节罢了,宁二郎正愁着要怎么将沈天赐封口,就见这小子用和他身材截然不同的敏锐冲到潇潇跟前。
“你们乡下吵架都这么激烈的吗?我方才瞧你连珠炮似的一长串都不带打顿,是特意练过的吗?”
潇潇:……
宁二郎:……
吵架还要练什么?这玩意儿不都是天生就会的吗?
潇潇细观沈天赐神色,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同旁人吵架吵不赢?”
沈天赐有些懊恼,那还不是家里人事事都顺着他,他都没个演练的场景……
潇潇想了想,看在他没有告密的份上,冲他招招手:“那我教你一招,下回要是再有人长篇大论说的你回不上话,你就这样。”
她将双手交叉于胸前,板着脸往外送了送,语气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眼神要多轻蔑有多轻蔑,她说:“反弹!”
沈天赐如获至宝,当下就拉着宁二郎练习起来,重点就是把握眼神和语气里的精髓,容衍见他们笑闹,拱手就打算告辞。
潇潇看着己方打闹嬉笑,又看他形单影只孤身一人,握拳轻咳一声,问:“你吃过饭了吗?”
容衍脚下顿了顿,道:“不曾。”
潇潇又问沈天赐:“你介意多几个人一起吃吗?”
沈天赐无所谓啊,尤其是听见潇潇又说:“人多点,可以添两个菜。”
容衍应下了邀约,但只一人前来,这毕竟是宁家招待客人的宴,拖家带口不像话,云亦在门口眼巴巴看,心里一边佩服主子不动声色又顺理成章和沈县令这头连上了线,一边拼命咽口水。
而容衍也没有同他解释,方才相助,其实只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宁潇潇蒙着头脸从山上抱着蜂蜜冲下来那一幕,此中艰难,她从未与人说,得来的蜜,大半却都给了他。
他还想起宁潇潇一次次给他送来的精心制作的美食,他们非亲非故,她却连他饮食的小习惯也记在心上。
以及那句绕梁余音“圆满顺遂,平安喜乐”,这是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祝福,那么巧,也是他最想听的话。
他这才惊觉,原来她不知不觉,竟已经在他记忆里这般清晰。
潇潇却不知他心头五味杂陈,她算了算食客数量,估摸着众人的胃口,又加了一份小笼包。
“菜还要等会儿,你们先吃这个垫肚子,不过要先放一会儿。”
不管是福缘村还是夕江县,大家都没见过这样小的包子,宁二郎还以为妹妹是想节约面粉,特意做小一点,但一口咬下,他又要跳起来了。
“烫烫烫烫烫!”
沈天赐终于惊觉原来先前宁二郎这家伙并不是故意诱他,不过他也谨慎地放下了本来想直接送进嘴巴里的小包子。
潇潇无奈将刚到好的醋放下:“我不是说了要等一会儿再吃么,二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用凉水漱个口?”幸好她也是特意放了会儿才端出来的。
“这种小包子要晾一晾,等不那么烫嘴了,咬破皮,喝掉里面的汤汁,然后蘸醋吃。”
众人依言照做,顿时美得眯起了眼睛。
就连见多识广的管家也没想到会在农家惊叹美食之妙,得知这道菜是宁家女娃自己想出来的,更是连连称赞。
宁丰年谦虚地炫耀:“这孩子,打小就对厨房的事儿有天分,我和她娘都不知道这小脑瓜里哪来那么些奇思妙想,一开始我们还担心她要糟蹋粮食,没曾想,回回都给我们惊喜。”
随后还报了几个在他们听来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设想。
管家心道宁家条件不怎么样,倒是敢让这女娃折腾,放在普遍重男轻女的乡下,还真是难得,然后就被热腾腾的酸菜鱼吸引了全部注意。
容衍话不多,但他一直注意着沈天赐的反应,所以他没错过后者听到宁丰年报的那些菜名时陡然发光的眼神,以及几乎每听一道菜就嚷嚷“这个食材我家有我家有”!
他垂眸,笑意转淡——掂量谁家没有呢?
第六十九章 他们那么笨
宁丰年又提到潇潇还想过要去山里挖陷阱抓野味料理,并且说做梦梦见她真的抓到一头鹿,潇潇并不觉得丢人,还很诚恳地说:“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潇潇坐直了身体:“鹿肉可是个好东西啊,补脾益气,性又温和,最适合你这样身子骨有点儿虚的人食用了。”后半句是看着容衍说的。
后者挑眉,她是哪里看出自己“身子骨虚”的?而且鹿肉的功效……她真的知道鹿肉是补什么的吗?
潇潇已经又自顾报起了菜名:“鹿肉好,随便做做就好吃,什么红烧鹿肉片,清蒸鹿肉丸子,花雕鹿肉葱爆鹿肉,土豆炖鹿肉……”说完发现大家都目光灼灼看着她。
她连忙打住,补救了一句:“这些做法是听五香居掌柜提起他家招牌菜时我结合自己创意想的,五香居你们知道吧,京城都有他们家酒楼呢。”
沈天赐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觉得他们家的饭菜也就那样……”
潇潇没理会,继续道:“我想着都是肉,做法也就差不多,不过思来想去,我觉得最好吃的做法还是烤。”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自己都忍不住吞咽口水:“把肉切好,拿竹签串成串,再搞点蔬菜夹在中间,好看又好吃,或者干脆整块穿在木枝上,一边转一边烤,滋滋冒油的时候刷一层酱料,这样一边烤,那酱料的味道就一边渗进去了,爱吃甜的抹点蜂蜜,爱吃辣的蘸一层辣椒面,外头包上洗干净的生菜叶子,咬下去的时候,先是脆,再是嫩,最后满口香!”
听得很认真的沈天赐觉得——他!饿!了!
好在潇潇也没打算再继续折磨人,端上最后一道菜,这餐饭就能开始了。
宁家没有什么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吃饭的大人又就三个,索性并一并,从容衍家借来个大桌子,围成一圈吃个热闹。
每道菜都有它吸引人的地方,但沈天赐最好奇的还是被潇潇缝补过的那只鸡,见她将鸡端上来,瞧着却只是个寻常鸡汤,沈小公子撇撇嘴,就要收回视线。
潇潇眼角余光瞧见,嘴角一勾,就拿筷子将鸡腹拉开,宁二郎“咦”了一声,沈天赐就又本能地移回目光,然后也跟着“咦咦咦”了起来。
鸡肚子被打开后,里头竟是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