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宁二叔激动得人都哆嗦,赢,赢了!他赢了!
这一把少说一百两!
不过这会儿他有些犹豫,是继续赢,还是就这样收手?
便是此时,耳边不知谁在悄声嘀咕:“可算赶上了,俗话说十赌九骗,这赌坊就是专门骗咱们穷人的钱!老子都输了多少银子给他们了!”
宁二叔深以为然,手一缩,就开始收拾银两,却听还是这声音又道:“得亏今天那摇骰子的老王八不在,换了个乳臭未干的新人,这小子技术还不够火候,根本控制不了那摇出来的数,老子就准备趁着今天赢个痛快!”
“就是,老子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再来还是只有被宰的份儿!”
宁二叔的手就又停了下来,带着疑惑转头去看正在摇骰子的那少年。
确实,赌庄很少见这么年轻的荷官,年轻人没经验,镇不住场子。
他对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已然信了八分,再悄悄瞥一眼荷官脸色,发现他果然满面为难,甚至脑门都开始冒汗。
这下他哪里还会想走,谁走谁傻!
见宁二叔又安心坐下,方才在他旁边两天的两人钻进人群,几下就消失不见。
宁二叔从家里这一消失就是一整天,老宅倒也没担心,他这些天哪天不是在外头闲逛?
家里的活一大堆,宁老太手忙脚乱眼前发花,奈何谁也不来帮她。
宁二婶说肚子不舒坦,躺在床上哎哟哟叫唤,那是决计不起来揽活的。
宁小姑和宁小叔更是不可能搭手。
前者得知赵家拒绝了她的亲事就要死要活天天哭,哭的宁二婶脑仁跟着肚子一起疼,不过哭闹归哭闹,白绫都挂了几次了也没见她真寻死,那饭食更是一顿不落下。
后者整天说要读书,一提干活就念叨什么“君子远庖厨”,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什么“扶了扫把不吉利”,好像在家里伸一伸手就能让他这个“读书人”脸上蒙羞。
至于宁老头,地里的活几乎被他包办,回到家后根本连腰都直不起来。
到这时他们才惦记起大房的好,只不过这样的“惦记”,也叫人欣赏不来。
“大房那群白眼狼,将他养那么大,如今竟一点儿不知道念旧情!”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如今就看着我们两个老东西忙里忙外,自个儿在那吃香喝辣住新房!”
“开了铺子,也不晓得拉扯自家兄弟一把!”
“呸!天打雷劈的混账玩意儿!小瘪犊子!以后等咱们丰文当了官,头一个就抄了他们的家!”
然后她就开始发散思维,大房如今得多有钱啊,抄家之后,那些银子那房子,是不是就都是他们老宅的了?
她却也不想想,老宅与大房的“旧情”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是欺骗,是欺凌,是压榨,是差一点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破事儿!
宁老太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越骂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干活竟还真更加有劲儿起来。
被她在背后诋毁着的潇潇一家正围在水稻田边,绕着圈蹦跶。
今儿个乳茶铺子歇业一天,因为刚入七月,宁家的稻田就都齐刷刷挂了穗,金黄金黄的稻穗在其余各家还黄中带绿的田野中显得尤为炫目。
各家来地里干活的村民都羡慕地夸奖宁丰年,后者笑得红光满面:“都是老天爷赏脸,秋娘和孩子们也都付出了很多努力。”
最后一次检查完稻穗饱满程度,宁丰年直起腰,坚定道:“排水!”
在水稻收割前,要将稻田里的水排放干净,使田泥硬化,这样有利于田间收获和颗粒归仓,也方便收割水稻之后进入下一轮耕作,不过在排干水的同时,潇潇摩拳擦掌招呼二哥:“走,捉青虾去!”
在古代,“龙”这个字可不是能随便用的,所以小龙虾不能叫小龙虾,它只能叫青虾。
名字什么的无所谓,潇潇连蒜泥都已经剁好了!
宁安回皱巴着脸:“你让我关店休息一天,就为了这个?”
潇潇朝他挤眉弄眼:“二哥你信不信,我能把青虾也做成买卖?”
宁安回立马浑身是劲,一手一只虾,逮得不亦乐乎。
村民们十分好奇:“潇潇,你们捉这虾怪作甚?”
小龙虾个头比一般的河虾大很多,村民们就这么称呼它,潇潇摆摆手:“我们叫它青虾,准备捉回去下锅啊!这东西可好吃了!”
村民们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宁家从前是苦日子过惯了,现在还改不了见什么吃什么的毛病不成?这玩意儿看着就吓人,哪里是能吃的样子?
他们只能委婉地提醒:“别,别吃出问题来吧?”
潇潇扬起大大的小脸:“各位叔叔婶婶放心,这青虾已经拿去找特别有名望医术特别好的大夫看过了,完全可以入口,而且在今天之前还有好些‘好心人’自告奋勇已经先试吃过了,现在不拉不吐也没有不舒服,精神好着呢,现在每天都惦记着这口。”
当真?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龙虾
既然确定能吃,那村民们也就不再多劝,潇潇想了想,又道:“今后各位收稻子的时候能不能顺手将你们地里的青虾也捉了,我家五文钱一斤收!”
别说是五文钱,就是三文、两文,村民们也愿意接这活,毕竟都是白得的东西,他们收稻子时也就是顺手一兜,说起来不过是送一趟的事儿,想明白之后村民们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样你让我们感觉占你家便宜了不是?”
潇潇大气一挥手:“别这么说,总不能让各位白白帮忙,再说了,万一我把这东西做的特别好吃,回头说不定还要大量订购,到时候价格还得往上涨呢,不然就成了我们家占各位的便宜啦。”
哎哟,听这意思,宁家丫头还挺有信心?
他们笑呵呵也没当一回事,就看着宁家人忙活着,放干了稻田里的水,又捉走了青虾,再往地里走一遭,一上午就没了。
下晌太阳好,正好能晒晒土,雨季之后能有这样好天气的时日不多了。
其实潇潇是特意问了沈县令,得知最近都是大晴天才提议早些收稻子,宁丰年本来也觉得自家稻子长得就是比别人家的快,确认之后也就同意了。
照这天气,不到十天就能收稻,他目测了一下,不确定地和宋氏说:“我怎么觉得咱家地里的收成要比我们预算的多很多?”
宋氏不疑有他,顺着话说:“兴许是你照顾的好?”
种地人哪里能抵挡的了这样的夸奖,当下嘿嘿哈哈给儿女们发着狗粮,夫妻双双把家还。
宁安回眼角抽搐问潇潇:“你说的‘好心人试吃’,是指先前在咱家被抓的山匪?”
潇潇慈祥地点了头,大哥早察觉不对,二哥倒是信了个十成十。
幸好大哥没来问她,陈夫子这几天给他布置了超级多的家庭作业帮他丰富课外生活,他根本没精力去管旁的事,最近大哥走路都跟飘似的,满嘴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大夏律例,可怜见的。
潇潇决定给他多做点好吃的补一补,比如小龙虾。
家里人多,能做的口味就也不少,潇潇从地里捉回来的小龙虾富足,她又偷偷从空间兑换了些,新厨房的两口大锅都满满当当,连蒸屉也不闲着,她一手剁蒜泥一手切辣椒,间或还能调个味碟,往锅里加一把花椒,忙得特别充实。
来帮忙盖房子的村民瞧见,免不得心里就冒出了些别样心思。
“秋娘啊,你家潇潇转年就十三了吧?”
宋氏点点头,笑容特别柔和:“是呀,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现在全家最能干的就是她。”
问话的婶子四下看看,凑过去压低了嗓子:“说亲没?”
这婶子性子好,平时和宋氏也经常一块洗个衣服挖个野菜什么的,这会儿也记得不影响潇潇名声,都是小声悄悄话,所以宋氏也好脾气地回答:“还没呢,我家先前那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再说她还小呢。”
婶子也不提她方才说的“大姑娘”,只道:“你家姑娘是个好的,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心肠也好,自家发达了,还总想着办法帮衬村里,我估摸着以后长大了,这提亲的要将门槛都踩断。”
她又靠的更近了些,拿手拢在宋氏耳边说:“秋娘你看,能不能让我家侄儿先排个队?我侄儿今年十六,比你家姑娘大三岁,正正好不算太多,又懂得疼人,他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在木匠那里学手艺,能吃苦,人也老实……”
宋氏又看一眼潇潇,内心感慨良多,当初那个连哭都很小声的丫头,如今已经到了能说亲的时候了。
“先不着急吧,过两年再看。”
婶子也不催,点点头,两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各忙各的。
这时,一股谁都无法拒绝的香气从厨房非常有存在感地涌了出来,正帮工的村民们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神儿就止不住地往那飘。
锅铲碰撞的声音好像忽然响亮起来,一下一下就敲在他们耳边似的,宋氏见状,好笑又骄傲地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问:“怎么样了?”
潇潇把刚剥好的虾吸溜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朝她竖起大拇指,宋氏看着屋里桌上十几盆盖好的菜,扬声招呼:“大家都别忙了,歇会儿吃个饭吧,今天我闺女下厨。”
宁家人手不多,帮工的却十好几人,所以平时大家都是自个儿带饭的,难得今天潇潇在家,还亲自下厨,早就好奇她手艺的村民们不用多招呼,挨个儿就去打水洗手坐坐好。
来帮忙的妇人就去厨房将潇潇做好盖着的大菜都拿出来。
农户人家吃饭图的是个实惠方便,不兴有钱人家那种一小碟一小蝶的讲究,只觉得那玩意儿再好看也吃不饱肚子,所以潇潇给他们做饭,装菜的都是大海碗和铁盆。
盖子一个个掀开,实打实的酱大骨和红烧肉让村民们差点不好意思动筷子,当然,也就面上稍微不好意思一下,该吃的时候谁也不含糊,毕竟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也不会顿顿吃肉。
一般来说,村里有人盖房子那都是请邻居相亲来搭把手,然后看各家情况,条件富裕些的,那就开个工钱,条件艰苦些的,送条肉加一筐子鸡蛋,再请大家吃顿带荤腥的,也没人会说什么。
这荤腥也是有说法的,从肉块肉丝儿到肉糜,那都有可能会出现,但如宁家这样直接整块红烧肉和整根筒子骨不要钱似的往桌上端,还让大家敞开了吃的,还真是头一遭。
村民们一不小心吃嗨了,碗里盆里都见了底才意识到自己吃相惊人,本来以为要叫人笑话,却听宋氏笑呵呵问:“要不要再添点儿?都是体力活,吃不饱哪儿来的力气。”
宁家人真是厚道,不过他们也真是吃不下了,主要是不好意思继续吃。
潇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小龙虾端了出来。
考虑到这时代的古人不熟悉小龙虾这个食材,她在做虾之前就去掉了不能吃的虾头虾腮虾胃和虾肠。
所以现在只要剥壳开吃就行。
抱着衣服从外头经过的宁老太闻着香味往屋里看了眼,恰好被一名和她有过节的婶子瞧见:“哎哟哟我当是谁贼眉鼠眼在这偷看呢,原来是刘妹子啊,怎的,家里没粮没肉,来你已经分家的继子这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孙子辈
又是“分家”,又是“继子”,重点把握可谓相当到位。
不等宁老太说话,这位婶子还一边拿巴掌扇着风一边道:“这可不成吧,你那亲儿子将人家丰年打破头的事儿还没过去呢。”
宁老太不知转过什么念头,往院子里偷瞄了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转头时,心底燃起一丝希望,然而宁丰年像是没看见她,视线径直略过。
宁老大顿觉大丢脸面:“呸,以为多有钱呢,就给人吃这么些玩意儿。”
村民听不不下去了:“婶子这话说的,我都得替丰年兄弟抱不平,我们可是吃肉吃到饱才开始吃这好东西的,放眼整个福缘村,谁家能一大盆肉一大盆肉地上来给咱们这些帮工的吃?”
“那红烧肉每块都有小孩儿拳头大,挂着浓稠的褐色汤汁,一口下去鲜甜鲜甜的,牙齿都不必怎么用力,肉就给咬下来了,吃进嘴里,舌头轻轻一抿,它就能化开似的,也不知道宁丫头怎么做的。”
“那酱大骨也是,说是大骨,上头的肉可真不少,啃完再吸干净浸满汤汁的骨髓,别提有多美。”
“婶子看见旁边那堆骨头了没?全都是咱们吃的!”
说这话的人语气还挺骄傲,潇潇记住这个人,并在心里给他点了赞。
宁老太顺着这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宁家那头大狗抱着一堆骨头,这个舔舔,那个啃啃,时不时发出一阵满意的呼噜,享受得不亦乐乎。
对上她的视线,这狗子一口咬碎了嘴里猪骨,发出嘎嘣嘎嘣声响,那体型,那凶相,吓得她根本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