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乙莫甲
戴母低着头：“老奴只是和王婆子说了一嘴，庄户人家糙，没那么金贵，好养活些……”
“你们昨日去见江氏了，为什么？”余老板又问。
戴母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事儿会被人发现，但她反应很快，连忙道：“老奴就是听说她被休了，怪可怜的，就想去瞧瞧……她既是我因为我们才进的余家，我们也不想她落得个被休的下场，想去安慰一番，怕她想不开……”
戴母说话间，江氏用愤怒又倔强的眼神看着余老板。
余老板听着戴母这些话，只觉得耐心都要用尽了。
“你们……你们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当年荷花在我家做工，惹了我与妻子不快将她赶出去，这才让她遭了难，你们恨我也是应该的，但千不该万不该拿别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就算是我与田氏该死，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余老板说着，也有些激动了。
戴家夫妻听到这话也很吃惊。
他们没想到这余老板竟然会突然发现事情的真相，但此时此刻，让他们承认实情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戴母立即说道：“老爷，您说什么呢？我们听不懂啊……”
“你还和我装傻！明明就是你们杀了我的妻子们！说，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余老板怒道，“我劝你们老实招了，你们签了卖身契，便是我余家的下人，便是我动用私刑，衙门也不会多管！”
惩罚下人，就算是闹出性命之事，最多也就是罚些银子，是无需为下人赔命的！
戴家夫妻连忙跪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浑身发抖：“老爷，我们真不知道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杀人，我们一把老骨头，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儿呢……”
“你是为了戴荷花还有你的儿子报仇！”余老板连忙道。
“他们是被火烧死的，与别人没关系，报仇作甚……是我们命不好罢了。”他们依旧不承认。
余老板咬牙切齿。
夙心一直看着江氏的反应，江氏听到这些，表情似乎也挺惊讶的，可见，这戴家父母杀人之事，她有可能根本不知情？
“江巧儿。”夙心喊道。
江氏抬头看她。
“你孩提失怙,幼丧所亲，旁无弟兄,藐然一身，你可知道是为何吗？”夙心语气平淡的问道。
“因为大火。”江氏语气很是平静，像是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多少印象一般。
“我看着案宗上所写，那时候你不过也才五六岁而已，应当亲眼看到了那大火烧成什么样了吧？你可知这场火灾是因何形成的，为何就害了你一家人？”夙心又问。
江氏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戴家老夫妻一眼，然后说道：“是荷花姐姐得了失心疯，不小心放了火。”
“那你觉得余家可有错？戴荷花勾引主家不成，被赶出门去，在这件事情上，余家人很无辜，对吧？”夙心故意说得刁钻了一些。
江氏脸上有些憋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头：“不是这样的，是他勾引荷花姐姐，是他说要给荷花姐姐名分，害得荷花姐姐失了身怀了孕，却不负责，荷花姐姐出门的时候又被人欺负，这才接受不了，都是因为他……”
余老板听到这话都惊呆了，瞪大了双眼：“我没有！戴荷花在我家做活的时间并不长，我自己才娶了喜欢的妻子，怎么可能对别的女人做出那种事儿？！”
田氏贤惠至极、毫无挑剔之处，他是疯了才去外头找别的！
第161章 都别想好过
余老板和江氏好歹也是做了一年夫妻，如今听到她说出这样话，心里也十分伤心和心寒：“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心中不清楚吗？这一年，我待你如何？哪里就是个好色之徒了！”
江氏回想起来，好像……的确不是。
但是……
她看向戴氏夫妻，也很想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是对的。
“这是案宗，我与余家毫无亲缘关系，旁边这里站着的是榆阳城贺家少爷，他祖父曾是三朝元老，所以我二人绝不可能骗你，案宗上有仵作检验的结果，戴荷花并无身孕。”
“江巧儿，你当时年纪太小，怕是受人哄骗，怨错人了。”夙心又补了一句。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最无辜的人，除了余家那几个过世妻子之外，便是邻居江家了，一家子都死得干净。
江氏本可在双亲庇护下成长，最终却寄人篱下。
她双手都是茧子，嫁入余家一年，皮肤依旧粗糙，听闻还十分勤快，必然是多年来养成了谨慎的习惯，着实有些可怜了。
江氏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了，戴大叔和大娘一直和她说，都怪余家。
“大娘……不是余家的错吗？是你和我说，余家为富不仁，仗着有钱有势所以逼迫荷花姐姐的……”江氏问她。
“我余家以前不过就是个不缺银钱的小户而已，哪来的钱势！？江氏，你被他们骗了！他们就是想替荷花报仇，所以才利用你！他们让你做什么了？你、你有没有……杀人？”余老板有些着急。
他也掩盖不了担心江氏的情绪。
他休妻只是因为冷大师的话，不是因为不在乎江氏了。
哪怕他对江氏没有对原配的那般真心，但也有责任。
“没有……我没有杀人。”江氏连忙摇头，“戴大娘什么都没让我做，她说我这些年受苦了，说余家欠我的，就让我来余家享福，可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嫁进门呢，多亏了大娘，你和婆婆都没嫌弃我，还对我很好……”
“那你这次生病……”余老板连忙问。
江氏沉默了一会儿：“是大娘说，我嫁进门之后一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再这样下去你和婆婆会嫌我的，就让我装疯，你已经死了好几个妻子，如果我也快死了，你一定会很着急，找大师来看，到时候我再慢慢好转，你会觉得我命硬，扛得住，也就不急着催我生孩子了。”
余老板一听，有些无语。
如果江氏能活下去，他何止不会急着要儿子？甚至还会认命！
认定自己就是克妻，好不容易有一个能从他手里活下来的媳妇儿，有个人陪在身边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再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我们只做了这些，戴大娘不会杀人的，她都是为了我好。”江氏立即又道。
余老板被噎住了。
以前他也不信有人会藏在家里杀人，但现在……呵，这夫妻俩肯定没那么简单！
可这俩人嘴硬，不承认的话他也不好直接将人打死，要不然家中下人肯定会慌乱不已，也影响家中名声！
“你们应该每年都会去看看儿女的吧？那坟头想必很干净。”夙心突然说了一句。
戴氏夫妻突然就抬起头来，狠狠盯着她：“你们不许去打扰他们——”
“你如此疼爱儿女，定然是为他们寻了个风水宝地，正好我手上有些银钱无处用，不如便将周边的空地都买下来，专门用来葬一些无处归家之人，到时候你儿女身边也能热闹些。”夙心故意说道。
戴氏夫妻一听，果然要疯了一般。
“你敢！不许动我的孩子们！要不然我就算是死，化成厉鬼也要向你索命！”戴大娘声音并不尖利，应该是当年被熏坏了些，有点粗哑。
“凭我的本事，捉个厉鬼不过就是随手而为的事儿，有什么难的？将来你们死了，我便将那坟头的地也买了，那么好的风水，我给自己留着用也成。”夙心一副随心而为的样子，说出的话，惹人气愤。
这夫妻俩活了这么大年纪，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事情了。
也就已故的儿女，尚且能牵动他们的内心。
果然这夫妻俩便想冲过来打她，但被人拦住了。
“你敢在本少爷面前张牙舞爪？！信不信本少爷现在就派人去砸了你儿女的坟头！”贺翊凶神恶煞的直接说道，“你们要是老老实实的招供，本少爷放过他们一马，要不然，你们一家子就等着被扔去乱葬岗吧！”
夙心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难得长了点眼力劲儿。
戴大娘阴冷的眼神看着在座的所有人，突然冷声一笑：“你们不就是想知道田氏她们怎么死的嘛——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我们杀的！要不是那个贱人打翻了醋坛子，我女儿会被赶出去吗！？她就是见不得我女儿长得比她好看，嫉妒我女儿，才会让人毁了她的，肯定是她找混混动手的，要不然我女儿怎么就这么倒霉被你人盯上毁了清白！？”戴大娘那张脸皮看上去更吓人了。
“那个死丫头啊，没出息，被欺负了不去找坏人报仇，还害死了大宝，我的大宝，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呢……现在要是长大了，我都有孙子了……”
戴氏夫妻的眼中，像是倒映着那日的火焰一般。
大火怎么扑都不扑不灭，她和男人想冲进那间屋子救孩子，可是木板砸下来挡住了路，她男人浑身都点着了，只能跑出去，最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身子却烧坏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她的脸也毁了。
儿子、女儿，都没了。
断子绝孙！
“我们夫妻俩行尸走肉一样，没什么活头了，可是余家……他们夫妻俩还有心情逛街！他们还有脸开布庄！我女儿不可怜吗？我儿子死了就活该吗？！他们夫妻就是禽兽不如，踩着我们家的血越过越好！”
“那不行……我们断子绝孙，余家也别想好过！”戴大娘说到这里，阴嗖嗖的冲着余老板笑了笑。
余老板汗毛直立，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
“你们夫妻二人交代犯案过程，我可保证，往后绝不打扰你们的儿女。”夙心又道。
她这法子，有点缺德，但是也没办法。
这夫妻俩都孤注一掷了，甚至还签了卖身契，显然就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不用些东西威胁，他们绝不可能招的。
第162章 长生牌+1
戴氏夫妻还盯着贺翊，贺翊挺着胸，直接道：“本少爷也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说实话，以后我绝不为难死人。”
他才没那臭毛病，和死人过不去呢！
戴氏夫妻这才说了实话。
他们夫妻俩地位不高，但能做的事情却很多。
他们当年家里是做香粉小生意的，生意做的不大，但夫妻俩懂得东西却不算少，他们自己琢磨出了一种香粉，味道很淡。
余家主子不多，下人也少，衣服都是给交给戴大娘洗的，所以每次她都可以在那衣服上动些手脚，田氏日日闻着那衣服上的味道，睡觉的时候常会有些不舒服，便会到院中吹吹冷风，那时候余家的染坊就在后院，夫妻俩趁着无人的时候，在田氏的脑袋上扎了一针，这人便栽下去了。
这一招，他们是跟着隔壁江家的老爷子学的，他是个治跌打的大夫，对穴道了解的多，所以他们夫妻俩也知道死穴的可怕之处。
第二个媳妇儿，身体强健，嗅觉灵敏，他们不敢随便用香粉。
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偷偷摸摸在外头弄了些重病之人的衣服，与二太太的一起洗。
二太太果然生病，他们夫妻俩在家中饭菜里头添了些东西，晚上正常吃了饭的人睡得沉，只有喝清粥的二太太比较清醒，他们便制造些声音，将二太太骗了出来，也扎了穴道，要了她的命。
到了三太太，想动手就难了许多。
染坊搬了出去，余家上下，不见一个染缸。
那日过节，三太太要去染坊，他们夫妻俩偷偷的跟了过去，也是他们运气好，那个三太太小户出身，进门那么久没见过染缸什么样，工人们不是喝了酒就是放假回家了，没几个人，他们很容易就得手了。
那针很细，仵作验不出来，这三条人命，最终都被克妻命掩盖了下去。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余老板听着这些话，很是难过。
“活着的人，比死了难！”戴大娘怨恨的瞪着他。
死？哪有那么简单？现在这样多好啊，三十来岁的人了，每天着急要孩子，想要传宗接代，可却有心无力！妻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死，还都死在染缸里，这样他染布的时候就会想起来，永远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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