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232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这正是金人特有的发式。宋时“靖康之难”以后,金人占据幽云十六州,与南宋对峙一百余年,不料其背后的蒙古人发展壮大,势力盖过了金人,捷足先登成就了大一统。

  金人退居山海关外,休养生息,如今瞄准时机卷土重来。

  裴少淮问黄荻:“裴某是当叫你黄荻,还是王荻,或是完颜荻?”

  至于“青荇”二字,裴少淮觉得他不配南居先生取的字。

第249章

  黄青荇将兄长的遗躯平放于地上,为他掇拾好凌乱的衣袍,再用自己的衣袖仔细拭去其脸上血渍,让其留有最后的体面。

  两人同父异母,虽有兄弟之血脉,却无兄弟之情、兄弟之实,直到阴阳相隔才有了惺惺相惜,实在叫人唏嘘。

  做完这一切,黄青荇才应道:“裴大人何必以此来羞辱我?鄙人姓黄,字青荇,恩师唤我黄青荇。”他承认王高庠是兄长,却不承认自己是异族。

  “水荇青青满绿波,与青山相映,你的所作所为岂配得上南居先生的‘青荇’二字?”裴少淮继续质问道,“你何来颜面唤南居先生为恩师?你对得起他的栽培吗?”

  黄青荇起身,锦衣卫双刀拦在他的身前,他却不管不惧,生手握住刀刃,任凭手心漫血,直勾勾看着裴少淮道:“你为当朝天子,我为其子淮王,各为其主,成者活败者死,仅此而已,谁又比谁高贵?”

  他不承认自己与上家是一伙的。

  黄青荇继续癫狂道:“倘若我今日早到半个时辰,顺利拿到虎符,助淮王坐上皇位,我黄青荇便是从龙大臣、权柄滔天。”他闭眼贪想着,一脸兴奋仿佛事已成真,道,“待我替恩师正名,让他成为大庆国臣,世人乃至史书青笔只会赞誉我尊师重道、有情有义,届时,又岂轮得到你在此问我姓什名谁?”

  “你连南居先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在此一口一个尊师重道,何其可笑。”裴少淮道。

  也许在黄青荇心里,把邹老夫妇位置放得极高,堪比再世父母,也许在金陵城里,他是真的在尽心竭力照料二老……但这些弥补不了他的过错。

  自他以钱道祸害百姓,不顾百姓死活以谋权时,他便已与南居先生背道而驰,成了南居先生口中的稗草。

  “我不知晓恩师想要什么?也许吧……”黄青荇争道,“但我知道恩师必定不想要猜忌、排挤和党争,不想一心为君却被君罚,不想自己的门生惨遭贬谪、不复重用!”

  “你经历过吗?裴大人。”这轻飘飘的一句,就像是毒蛇缠绕在臂上,对着裴少淮的鼻尖吐信。

  从这一点来看,对家确实成功了,成功把黄青荇弃养成了一条自私自利的孤犬。

  “是,我承认,闽南三大姓的钱道计策是我出的,通过钱肆发行交子,空手把百姓的家财掏空耗尽,让三大姓牢牢把住货源,奇货可居,逼死小商户……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做的。”黄青荇忽而哈哈大笑,嘲讽之意十足,他提醒裴少淮道,“不要忘了,这些不过是当朝皇帝玩剩的把戏。怎的?他贵为天子,大肆印发宝钞便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我等逆臣故技重施,便是荼毒闽南百姓?最虚伪的便是你裴氏兄弟,学了恩师的一身本领,却拜在伤尽恩师的昏君脚下。”

  昔年,皇帝初登基之际,确实没听邹老的意见,大量印发宝钞而失信于民。

  裴少淮无意洗白皇帝曾犯下的过错,君主本就是这个世道里最大的剥削者,他只能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已经成熟稳重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刚刚登基、群狼环伺下病急投医的年轻天子。

  他更感激于南居先生已走了一半的路,送他走到更远。

  天下大同这条路,不是独哪一个人走出来的,黄青荇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倘若南居先生如你所想,他就不会身在朝野依旧心系天下。倘若裴某如你说的这般不堪,南居先生就不会将毕生所学所悟倾囊相授。”裴少淮应道,“裴某从南居先生身上所学所得,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哪一个人,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他们有所食、有所衣、有所学,锻造银币是为此,南下开海是为此,如今捉拿叛贼、免大庆于兵荒马乱,亦是为此。我裴少淮无愧于心,无愧于南居先生的教导。”

  “不管何时何地,裴某都可身姿板正立于南居先生跟前,言之凿凿道,未曾辜负他的期望,未曾失约自己的许诺,未曾向物欲横流妥协,可以确信告诉南居先生,他所希冀的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大同终将可成。而你呢?”裴少淮走过去,把住黄青荇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从上对下说道,“当南居先生令你下田拔除荑稗时,你就没曾想过,他是想救赎他迷途的学生?”

  黄青荇的瞳孔瞪大了又缩小,他终成了自己拔不去的稗草。

  裴少淮手一甩,撇开了黄青荇的脸,转身背对着黄青荇道:“你让南居先生失望了。”而后离开了兵部。

  南居先生给过黄青荇机会,裴少淮也给过他机会。

  ……

  ……

  燕承诏领人逐点剿灭叛军,人数上、武器上、武力上的占优,使得场面并不惨烈,甚至没有闹出太大动静,便结束了打斗。

  东宫里,太子一家躲在分散躲在密室里,虽受了些惊吓,却无大碍。

  而太和殿里,不明外头境况的淮王依旧春风得意、满脸红光。

  几个归顺于淮王的大臣,此时正在殿上大献殷勤,一个道:“殿下是不是该改口了?由‘本王’改称为‘孤’,才值得起殿下现在的身份。”

  “卢大人说得有理,过不了多久,便又该改了。”

  淮王大喜,臣子们也跟着大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殿中。

  日光照进大殿,正堂上的龙椅熠熠生辉,十分气派,臣子道:“殿下如今代为监国,有国君之实,坐一坐这龙椅也符合礼制。”

  淮王一边佯装谦逊、假意推辞,说什么“礼制不可废”、“不能落人话柄”,一边却把几个臣子遣了出去。

  他要独享这荣耀时刻。

  正准备坐下,淮王想起有件麻烦还没处理,他这个人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此前裴家羞辱了他,现下他便要拿裴家开涮,杀鸡儆猴,以报私仇。

  “来人。”

  大门吱呀响了一声,淮王以为是自己的侍卫进来了,只顾着负手在龙椅前来回踱步,吩咐道:“景川伯爵府胆大包天,为报私仇,竟串通宫人,将姻亲张梗送入东宫,将吾皇兄残忍杀害,人神共愤,罪不可恕。传孤口谕,将景川裴家所有人抓入天牢,择日斩首于午门之外,以儆效尤。”

  只是发令后没听到“遵命”,反倒听到一阵窃笑声。

  淮王怒目望去,只见一文一武站在殿中,他认得武官乃是镇抚司缇帅,文官却不知是谁。

  淮王顿时大骇。

  燕承诏好不容易掩住窃笑,正经脸几息,又立马破功,道:“裴大人听见没有,你这才刚从天牢出来,他便要把你抓回去……裴大人不若回去再坐坐?”

  “你……你们怎么进来了?”淮王顿感大事不妙,“来人,来人,快将这两个逆臣拿下。”

  裴少淮道:“你们燕家的事,燕缇帅快些动手罢,时辰不等人,宫外还有急事要办。”

  这两人一起做事,向来都是“有商有量”的。

  正这时,大殿偏门探出个鼠头鼠脑、贼兮兮的老匹夫,他看了一眼皇座前身穿锦衣而非龙袍的淮王,瞬时提着粗实的枣木棍冲过去,当着淮王的后颈就是一闷棍。

  速度之快,淮王甚至没来得及看来者是谁,便晕倒在皇座下。

  老匹夫拍拍手得意道:“我就省得叛臣贼子是冲着皇位来,到龙椅跟前等贼子头目必定没错。”

  等裴少淮看清楚老匹夫的面目后,一扶额,竟是来往甚少的张姨父。

  他很快想清楚了其中门道,有些哭笑不得——淮王想借张姨父,在事成之后冠裴家以刺杀太子的罪名,一来可以洗白自己,二来可以清理裴家,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只可惜千算万算,这闷棍子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原来,张秀才夜里跟着叛贼进宫后,凭着红墙金瓦认出了紫禁城,他心里一直念叨着“头功”,怕被人抢了去,便趁着叛贼不注意,偷偷逃离了队伍,再瞎耗子乱撞,一路摸到了太和殿来。

  燕承诏低声商量问道:“裴大人什么打算?”

  “抓进去好好吓唬吓唬,叫他以后莫敢再犯糊涂,下一回可没这么好运了。”

  “交给我吧。”

  ……

  宫变即将被平定,一切又将恢复井然有序。

  可御书房里物品的凌乱无序,很难再有人摆放得妥帖、让皇帝满意了。

  皇帝把着茶盏,杯里剩下的半盏茶已经凉透,皇帝抿了一口,又冷又苦涩,毫无茶香。

  萧瑾被押过来,定定站着,竟然不肯下跪。

  锦衣卫正欲用强,皇帝却摆摆手,沉声道:“随他罢,你们退下。”

  没等皇帝问话,萧瑾竟先开口了:“皇上有千人万人来跪拜,长长几十载,也受了老奴千次万次的跪拜,不差最后这一回了。”

  “萧瑾,你走偏了。”皇帝道,“你知晓的,朕留你在身边,要的不是你的跪拜。”

  “皇上可以不要,老奴却不能不拜。”

  “朕现在允你不拜……”皇帝说到一半,发现不妥,话语又咽了下去,改道,“朕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皇帝走下台阶,与萧瑾同站在御书房平地上,问:“朕被周皇贵妃、楚王联手迫害,你冒死给朕送来吃食,这是假的吗?你劝朕多抽些时间陪陪政儿,以免百年以后无脸面对孝贞皇后,这也是假的吗?朕喜好吃什么、用什么,朕想说什么、做什么,你是真的明白,或只是为了当差而已?”

  “假的,都是假的。”萧瑾一口应道,“不过是私心揣摩、奉承迎合,皇上想要什么,奴婢便给什么罢了。”

  又道:“皇上何苦要奴婢为奴婢,又要奴婢有真心?”

第250章

  皇帝懂萧瑾,一如萧瑾懂皇帝那般。

  几十载转逝如梦,镜花水月也有几分真。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一辈子都在这高墙深宫里,即便真的事成、当了主子,又能快活几日呢?

  皇帝心底的悲痛惋惜多于愤怒怨恨,他看出萧瑾一心求死,道:“念在一场主仆,朕留你一份体面。”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战战兢兢捧着托盘入殿。

  无论如何,皇帝都不可能留萧瑾性命,因为萧瑾背叛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大庆,皇帝没办法代替大庆子民原谅这个罪人。

  两杯鸩酒随着小太监的颤抖泛起涟漪,织金红绸映着杯身青瓷,像是洞房花烛夜的交杯酒。

  萧瑾陡然跪地,哀声道:“陛下……”

  皇帝转身走上台阶,回到了御座上,闭目道:“不必求情了,喝了罢。”

  这座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孑然一身的人不被权势富贵所收买,孤独的灵魂却能在深宫后院被俘获。

  萧瑾端起其中一杯鸩酒,与托上另一杯酒轻轻碰盏,无声诉别,一饮而尽。

  毒性发作,萧瑾没有挣扎、没有呻·吟,只是静静侧卷在地上,慢慢没了动静,未瞑目的双眼流下两行浊泪。

  皇帝始终闭目,不忍心看这些。

  待萧瑾被宫人抬下去以后,殿外传来冲天的烟花声,像是白日里的惊雷,仔细一辨认,正是从奉天门外传来的。

  这是信号炮,看来镇抚司与神机营已经把叛贼尽数拿下了。

  皇帝坐在御座上,透过殿门往外看,目光过了金桥便被一堵高墙遮住。高墙居中开的几扇门,就像是铜板子上开的小方孔。

  宫变平定了,逆臣尽数被抓,紫禁城恢复平静,皇帝却高兴不起来。

  万寿节这一日,他理应坐在太和殿上接受百官进表,与普天同庆。可事实却是——与他同床共枕的皇后大开神武门,给叛贼行方便;他的次子觊觎皇位,试图弑兄杀父……伺候了他几十年的老内官,与异族联手布局,受人欺愚而至死不知。

  他岂能高兴得起来?

  皇帝走出御书房,想看看宫里的娇艳日光,当他踱步时,发现紧紧追随他的唯有孤影而已。

  ……

  另一边,裴少淮与燕承诏还在忙碌着,忙着挖出最终的幕后黑手。

  闽地时,他们俩进了对家圈套,被对家摆了一道。这一次线索充分,藏匿在京都城里的对家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