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24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段夫子道:“言成言成,成出自口,败亦出自口,往后,于外人前,你要谨言慎行,不可莽撞。”

  “是,夫子。”

  徐言成“满载而归”,同两位同窗打趣道:“我就知晓,不仅是课业,就连礼物,每回都是我最多……值矣,值矣。夫子叫我少说话,不过,你们俩不是外人,可以多多益善,在你们跟前说得多了,我自就没力气在他人面前胡说八道了。”

  令淮津两兄弟哭笑不得,三人自然又是相互打趣一番。

  贺寿完毕,徐瞻问起,道:“段叔,这三个小子如今的课业学得如何了?”

  段夫子应道:“来年的童试,皆可占个数了。”他说的是“占个数”,而非试上一试,这份信心,既因为三个小子机智聪慧,天赋不凡,又因为段夫子对自己的授课,有足够的的把握。

  童试,即县试、府试和院试。

  徐瞻有些吃惊,又有些高兴,他与长兄徐望,直到十三岁,段夫子才点头,同意他们去参加童试。果真是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第23章

  夫子生辰过后。

  翌日大早,开堂授课前,老阿笃将裴少淮寻来,道是段先生找他问话。

  裴少淮进入夫子屋内时,夫子正坐在轮椅上,仰着头,定定地望着吴老道画的那幅苍图倚山图,出了神,思绪仿若飘入了那苍山石岭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裴少淮静候了片刻,等夫子回了神,才作揖道:“夫子,您找我。”

  段夫子从那副画中抽回目光,转向裴少淮,问道:“吴先生乃高人逸士,隐居山林,轻易不会赠墨,你是如何求得此画作的?”

  画中取这样的意境,夫子岂会看不出吴先生的用心?

  便也说明,这幅画是吴先生真心诚意赠出——专程为他画的。

  能让一位隐匿于世的高人,诚心至此,不是易事。故此,夫子寻来了裴少淮。

  裴少淮应道:“吴先生赠画,缘不在小子,而在夫子。”顿了片刻,又道,“小子以为,好画赠知音,恰得其处。”

  随后,细细将芒山观里求画过程,说与夫子听。

  裴少淮最后道:“小子只不过费些腿足之力罢了。”

  段夫子颔首,道:“你的心思,总比同龄人要通透早慧一些,你的文章亦是如此。你们同窗三人,少津,我忧其过于冒进,言成,忧其贪欲玩乐,处人不慎……唯独你,为师似乎无所忧。”

  夫子推着轮椅,靠近一些,又语重心长道:“为师惶惶,不知此事是好是坏,是喜是忧。”

  何止是夫子惶惶,裴少淮此时也是惶惶,段夫子眼光果真是犀利毒辣,裴少淮在家人跟前都未露出甚么马脚,却叫夫子看出了一二。他应道:“不知,即也是一种忧,夫子对小子还是有忧的。”

  他只能将“生性如此”,贯彻到底。

  夫子道:“善。”不再追问。转而继续望向那幅画,思绪万千,情不自禁,缓缓吟唱道:“此画应是——”

  “一人一径一书箱,半世苍翠半世殃。生平五十听天意,犹知老松盘骏山。”

  一首诗词念完,目赤泪横。只不过,这泪水并不苍悲,反倒是冲刷了段夫子心头的蒙尘,豁达了几分。

  他与吴老道素未谋面,心意却好似相连。

  段夫子问道:“少淮,你以为,此画此诗,取何名为宜?”

  “小子不才,以为取《苍松问天》为好。”

  “善。”

  ……

  段夫子既说过,三个小子来年可以参加童试,自然要开始教他们做文章了。

  “从前,我从未跟你们提及八股文的起承转合,该如何破,又该如何去收,而让你们随心所欲地去写,是怕你们学了八股制式以后,理解不深,反倒遮住了自己的耳目,被束缚得畏手畏脚。”段夫子语重心长地解释,又道,“如今,你们皆已打好基础,心智已开,自然就要开始立规矩写文章了。”

  于是,段夫子仔细同他们介绍如何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1],好比是戴着镣铐舞剑,又带着三个小子重新温习遣文造句时,如何对仗工整、平仄起伏、引经据典。

  最后,将历届乡试、会试的科考文章拿出来,当作实例,与他们一同分析。

  “缘何不用状元殿试所作的文章?殿试,取的是见解、新意、主张,往往有刁钻者,眼光足够犀利,落笔大胆,而获阁老、天子的青睐。故此,若论精雕细琢,还数诸位翰林乡试、会试所作的文章,更合宜一些。”段夫子说道。

  言外之意——你们唯有规规矩矩把八股文写好,通过了前面五关考试,才有机会考虑殿试上如何挥墨疾笔。

  每日散堂以后,夫子都会留下课业,让他们就四书五经中某言某句,写上一段,翌日开堂前,逐一点评。

  淮津两兄弟、徐言成,基础打得牢固,很多学问都熟稔于心,所以学习写八股文,倒也快。数月之后,在规定的时辰之内,三个小子都可以顺利“完篇”——即从头到尾写一篇完整的八股文。

  迈出了备考来年县试的第一步。

  剩下的时日,则是考虑如何提高文章质量,不断完善。

  这日,夫子将朱笔圈改好的文章,退还给三个小子。徐言成坐在中间,先是往右探头看看裴少淮的文章,道:“少淮得夫子的赞语最多。”

  又左探头看看裴少津文章的评语,道:“夫子夸少津文章悟性进步最多。”

  “让我看看,我的文章,什么最多。”

  打开一看,徐言成傻了眼,道:“我的文章,红圈圈最多。”

  ……

  ……

  中秋才过几日,司徒将军府里,这一夜,兰姐儿的肚子发动了。

  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伯爵府看重,司徒将军府更是看重,接生的一应事务皆早已备好。

  兰姐儿一抬进房里,那陈氏、小陈姨娘便带着一群婆子赶来,将产房围了个水泄不通,陈氏亲自站在门口候着,又吩咐人道:“从习武场赶回来的那个,叫人拦着点,孩子没生下来之前,休要让他进来。”

  又叫人把裴家送进来的那些婆子丫鬟尽数管了起来。

  看这阵仗,但凡兰姐儿生了个带把儿的,恐怕不见得能抱上一抱,就会被婆母陈氏抢走。这将军府的后院,终究是陈氏说了算。

  陈氏一直叫人精心伺候着兰姐儿的肚子,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兰姐儿在屋里痛得昏天晕地,咬着牙,一次次问婆子:“二郎回来没有?”她透过窗户纸,依稀看到了外头的动静,她岂会不明白陈氏的意图。

  这将军府里,能守护她一二的,唯有司徒二而已。他不在,她可怎么办?

  那稳婆见兰姐儿已隐隐有些冒虚汗了,心生不忍,道:“少夫人快别想这些了,女子生产,鬼门关路上,顾不了那么多,肚子已经发动了,趁早使劲罢。”不然,身子一虚,就不好生了。

  兰姐儿听后,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没再犹豫,也没再问话,主动咬紧那块湿帕子,顺着稳婆的推助,开始发力。

  ……

  官道上,月光朦胧,尘土高扬。

  司徒二一路策马,加鞭往回赶,令他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用将军府令牌进了城,进了府,竟被家中守卫,拦在了院门之外。

  “二少爷,夫人有命,院里不便,有所避讳,请二少爷等孩子生下来,再进去。”

  司徒二在院墙之外,听不到里头的动静,愈发焦急,想都没想,从守卫手里抽出了把刀,横在身前,咬咬牙道:“我倒要看看,今夜哪个龟孙子敢挡老子。”说着,先给挡面的那个守头来了一刀子,划在腿上。

  众人既不能向二少爷拔刀相对,又不能挡着他,只能慢慢退步,让出道来。

  司徒二远远地冲了进来,稳婆恰也打开房门走出来,怀里没抱着孩子,那陈氏见此,已经傻了眼。

  稳婆低头,道:“夫人,是个千金。”

  陈氏瞥了一眼房内,又回头看到那怒气腾腾的司徒二阔步而来,陡声骂道:“全是些不中用的东西,我真是造了孽摊上这一大家。”竟比司徒二还要盛怒。

  而后带着一群婆子退场,未进去看一眼名义上的孙女。

  司徒二来到房前,推门就要进去,急着见兰姐儿,却被稳婆拦着下来,道:“二少爷还是换身衣裳再进去罢。”又恭贺他说,少夫人为他生了个千金。

  这时,司徒二终于明白陈氏生怒的原因,原是打错算盘,吃了瘪,于是心情十分畅快,冲着陈氏的背影,大声喊道:“女儿好呀,老子就喜欢女儿,下回,下下回,都生女儿,只要是老子的种就行。”

  听得那陈氏心烦意燥,又加快了几步。月色里,虽有一大群婆子跟着,陈氏的身影却有些落寞。

  ……

  当夜,消息传到伯爵府,老太太起身道:“难怪今夜一直睡不安稳,母女平安就好,就好……”

  林氏听了陈氏的作为,听着都觉得隐隐有些后怕,心想,若是生了个哥儿,被陈氏抢走了,她这个继女必定是斗不过陈氏的。

  ……

  年关前,裴秉元考核通过,拿到最后半个积分,攒满八分,得以从国子监毕业。随后,朝廷外派的官谕也跟着来了。

  过年前就要出发。

  林氏把手头的生意全放下了,专程在家里替官人打点,白日里带人点选要带的物件,夜里还要点着灯,亲自为裴秉元赶制衣物。

  裴少淮见不得母亲这般辛劳,劝道:“这些事,叫别人去干,也是一样的,父亲又不是不明白娘亲的心意。”

  林氏笑笑摇摇头,道:“自打生了你以后,我再没给他做过衣裳,此番你父亲外派为官,一任三年,我不能跟着去,就趁此给他做几身罢。”

  林氏除了让老周一家跟着过去,另外又同申嬷嬷商量,让他们家老大老二也跟着过去,生怕裴秉元上任后,人生地不熟,连个听使唤的人都没有。

  腊八的前两天,裴秉元出发了。

  临别前,裴秉元一再叮嘱两个儿子,道:“段夫子说你们俩来年可以参加县试矣,剩下这两个多月,切不可松懈,亦不可自傲,踏踏实实准备考试……为父在玉冲县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父亲。”淮津两兄弟应道。

  看着裴秉元的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官道上,老太太是哭得最伤心的,她的长女嫁得远,已是多年未归,小儿子如今又外派为官,一走数年……能慰藉她一二的,唯独几个懂事的孙子孙女而已。

  裴秉元走后,头个月给家里回了两封信。第一封是报平安,说自己在玉冲县一切安好,都安排妥帖了,请父母妻儿放心。第二封,说是过年要忙着重新登记户册,趁春耕到来以前,把荒地分出去,不能耽误春种……虽辛苦,但一切安好。

  可申大给林氏传回来的消息,却不是这样的。申大说,那县衙甚么都没了,只剩个空院子,还是塌了一半的破院子,刚到时连个铺地的地方都没有。幸亏老周一家、申大申二都是能干的,或伐木或砌砖,忙里忙外近十日,总算让县衙能住人了。

  又道,县衙里一文不存,除了县丞、主簿,其他的衙差,拿不到银钱,早就散了。东阳府衙那边,知府也面临一堆糟心的公务,哪里顾得上玉冲县这边。如今,裴秉元想找人做活,只能自己花银子,把那群衙差找回来。

  所幸,县丞、主簿两个副手,还算恭敬裴秉元,没使绊子,对他的话,能听三分,敷衍三分,充耳不闻有四分。

  林氏听了这些话,担忧不已,又不能同老爷子老太太说,只能自己心里藏着,整个春节里,人前笑面春风,人后郁郁忧忧。若不是裴少淮细心一些,恐怕林氏连他都能骗过。

  知晓了前因后果,裴少淮先是宽慰母亲,说父亲报喜不报忧,为的就是让她放宽心一些。

  等母亲情绪缓和了一些,裴少淮建议道:“孩儿看书时,曾读到,东阳府城是南北水运的最后一城,自东阳府沿运河再往北,就到了京都。母亲也知晓,大舅南下扬州,多是跟从内河船只运货,从南到北,每过一城都要歇上一两日。”

  “淮儿是何意?”林氏敏锐,已经猜到了几分意思。

  裴少淮继续道:“父亲所在的玉冲县隶属东阳府。母亲不若趁着如今东阳府城还在善后水患,门面价低,在城内码头边上置办些产业。一来可以不时去料理一二,顺道去看看父亲,有个落脚的地方。二来,父亲在玉冲县三年官期,县上贫瘠待垦,他总不好一直往京都这边伸手,母亲置办好以后,父亲在那边才能有所傍身、立足。”

  这是很现实的东西。

  林氏听后,心里已经记下,不过,她又教育裴少淮道:“这些都不是该你想的事,县试在即,你理应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可不许再分心了。”

  “这回母亲可错怪孩儿了。”裴少淮解释道,“这科考,远不止要写文章,大庆朝疆域内的各个地方,民风民俗,高山湖河,也是要多多了解的。”

  “你可少唬我读书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