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65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一个从五品的女史,也说得上耀眼了。

  沈姨娘抹抹眼角,起身道:“我去请示老祖宗,看看给你准备甚么礼件带去。”

  平日里总是低眉顺受的沈姨娘,这时微微挑了挑眉,宣泄自己心中的不快,关于礼件的事,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她是个妾,想动家中财物还得有老太太点头。

  数日后,沈姨娘带着下人,给少津捧来了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外雕刻着瓜蒂藤蔓,象征绵延生息。

  裴少津打开盒子,只见里头卧着一尊红玉雕塑,雕的是“榴开百子”,枝头之上几颗红石榴熟透而裂开,露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

  这尊雕塑只是手艺精巧,玉质算不得多好。

  沈姨娘眼角再次多了几分犀利,说道:“皇亲贵族的门第,讲究多子多福,津儿送此过去再合适不过了。”

  “孩儿明白了。”裴少津应道。

  老王爷、郡王妃得了此物自然会欢喜,至于尚书府如何作想,裴若棠又会如何作想,是否会生怒气到自己,沈姨娘、少津就不得而知了。

  少津是去庆贺郡王府长孙百日宴的,何须顾及尚书府?

  不管是盒子外的瓜藤,还是盒子内的红玉石榴,都与这百日宴相合得很。

  ……

  ……

  百日宴那日,少津一身柳青色的直裰,半肩绣着些竹叶暗纹,腰间包边银带上只挂了块圆形玉珏,脚蹬黑缎长靴,从马车下来后,步步生风。

  白玉肤质,墨意眉目,好一个翩翩后生。

  王府大门外,老王爷、郡王妃站在最前面,世子、裴若棠站在其后,百日的王府长孙睡在红色襁褓里,由郡王妃亲自抱着。

  这等场景就很值得玩味了。看来,裴若棠想把孩子养在自己膝下的打算,是无法实现了。

  不过,裴若棠也是有几分心计的,她款款大方站在世子身边迎接宾客,谈吐不俗,未露出丝毫不喜,确有大家闺秀、正房娘子的气度。但又不时添些捂肚扶腰的小动作,有些弱不禁风,让人心生怜意。

  “景川伯爵府来贺——送红玉石榴一对——”大管家吆喝道。

  裴少津不急不缓,收住了心绪,特意让随行小厮将礼件捧到安平王爷跟前,作揖谦道:“恭贺王爷喜得长孙,伯爵府略备薄礼,聊表千里鹅毛之意,祝王府多子多福,绵延生息。”

  他只同王爷、郡王妃说了话,没给世子、裴若棠任何眼神。

  接着,少津当着裴若棠的面打开了那檀木盒子,“榴开百子”得以示人。

  一直端着的裴若棠,初见到裴少津来贺时,已经心生诧异,心态有所不稳,如今再一看这内内外外都含着戏谑之意的礼件,脸颊微微抽动,手心已被指甲戳出血印——伯爵府是甚么意思?是暗讽她没办法为王府生得长子嫡孙,失了算盘?还是嫌她眼中钉不够多,祝侧妃多生几子来气她?

  祖母替她筹谋了这么多,结果因为肚子不争气,失了长子嫡孙这份依仗,裴若棠难免心生不甘。

  偏偏她怒而不敢发声,还要极力忍着、压着,免得叫外人见她失了态,到处诟病她。

  安平世子吃过教训,身无武官军职,如今只剩一个世子身份,能不能承袭郡王爵位还要看父亲的眼色、圣上宣旨,哪里还敢像以往那样嚣张跋扈,只能木木杵在父亲身后。

  安平王爷心明意会的眼神一闪而过,又马上露出和煦的笑脸,叫人收下礼件,和裴少津寒暄道:“景川伯爷近来如何?”

  “谢王爷关心,祖父一切都好,只是这几日老腿的毛病犯了,无法亲自来贺。”

  安平王爷又对郡王妃道:“让孙儿沾沾伯爵府的才气,短短数年,一门三杰,文武百官皆盛赞不已。”

  安平王爷这是夸大了,伯爵府确有崛起的苗头,但还远谈不上一门三杰。不过,他的态度可以窥得一二。

  正如裴少津所料,王府有意示好,缓和两府关系。

  至于为何要在孙子的百日宴上,大抵是觉得当年是因此事而起,如今希望再借此事表态罢。

  贺宴之后,安平王爷派人特地将裴少津留了下来,请他到会客堂里稍候。

  兴许是老王爷有意安排,他听见了老王爷和小厮在门外对话——

  “二少爷呢?”

  “回王爷,将军他从南镇抚司回来后,转身就出了门。”

  郡王次子,封镇国将军爵位,从一品。下人或称其二少爷,或简称其将军。

  “去哪了?”

  “好似还是去了戏楼。”

  “亲侄子百日宴,他不声不响出去,听个劳什子的戏?”老王爷强调这句话,却没有怒气,便说明是专门讲给裴少津听的。

  又道:“光天白日,戏楼里就开戏了?”

  小厮应道:“将军自己雇了戏班子。”

  “快马叫他回来,就说伯爵府来人了。”

  “是。”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快步走进来,没有与裴少津做文人的那一套礼节,而是径直坐下,“啪”一声将绣春刀置于茶案上。

  叫人给裴少津续茶。

  裴少津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镇国将军、郡王府二公子——燕承诏。

  只见他身着大红缎绣过肩麒麟纹麒麟服,黑色质地,衣摆上织有祥云、海水江崖等纹饰,肩上、两袖织蟒。由此,裴少津知晓了燕承诏在南镇抚司的职务——缇帅。

  是皇亲,能有镇国将军爵位,又能在亲军都尉府授实职,燕承诏必定有过人的本事,才能得圣上如此信任。

  气派的衣制下,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庞,唇薄,眉眼微微上挑,似鹰。

  “裴二公子明白父亲送帖伯爵府的意思了罢?”燕承诏开门见山问道。

  裴少津颔首。

  “你以为如何?”燕承诏又问。显然他并不想掺和进其中。

  裴少津笑了,不惧,直言道:“莫非我知晓王府有意求和,伯爵府就应当承下来?”对上了燕承诏的目光。

  又道:“我的姐姐只身入宫受苦已经五年,我的长兄为了撑起门楣,日夜苦读,提前数年参加秋闱,燕将军觉得一句求和,便能抵过这些,让伯爵府放下成见?”

  “看来父亲没同你说明白。”燕承诏皱眉道,干脆统统把条件道出,“令姐入宫确由王府造成,父亲知晓后,为时已晚,实属无奈。秋后,我奉圣上之命护送顺平公主出嫁,事成之后,依照旧规我可向圣上、皇后娘娘问赏。令姐是因王府世子之错而入宫,由我这个当弟弟的领罪,帮令姐出宫,如何?”

  燕承诏用的是王府世子,而非长兄,谈及领罪二字时,更是流露出些许厌恶。

  可见,他并不屑于在外人面前掩饰他和长兄之间糟糕的关系。

  裴少津终于明白燕承诏为何打一入门就带着些不情愿的怒意,为何躲开了亲侄子的百日宴——上有一个糟糕的兄长,犯了错事,父亲却要弟弟替兄长收拾残局。

  当裴少津听到燕承诏说能帮姐姐出宫时,他的眼睛还是亮了亮,不知条件是何,不知姐姐愿意与否,但至少是个机会,有总比无强。但下一瞬,当他想到“问赏”总是要有理由的,立即想通了几分,这恐怕不是甚么好事。

  他问道:“燕将军以何缘由问赏?”

  “你放心,我不是他。”燕承诏道,“我乃庶出,尚未婚配。”

  听闻早料想到的答案,裴少津还是定住了,不知如何应答。

  姐姐因不嫁王府而进宫,如今若是因嫁王府而出宫,姐姐是万不可能答应的。

  燕承诏起身,取回绣春刀,言道:“话已说完,接下来不是裴二公子可以自己决定的事了,请裴二公子回府同家人商量罢,秋日前知会我便可。”

  又道:“戏楼里的《紫钗记》才唱到灞桥饯行,恕不远送。”而后快步离去。

第65章

  裴少津返回伯爵府的路上,心中愈想愈吃怒,他年岁小,方才有些事一时没能想通透,如今再揣摩,愈发觉得安平郡王府不安好心。

  少津暗想,安平王爷明里是想和缓两府关系,实则想吃定伯爵府。伯爵府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贼惦记上了,裴少津绝不会让姐姐嫁入贼窝。

  不得不说,安平郡王这个老奸巨猾,选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对策”,不管是时机还是人心,他都拿捏得很准。

  女官五年一放,这是宫规。

  竹姐儿已年满二十,若是七月时能承恩出宫,年岁不算太大,全家人必定会顺从她的意愿,替她选一门好亲事,弥补她这些年吃的苦头。

  这也算苦尽甘来。

  偏偏她赶上了顺平公主出嫁,皇后没有松口放她走的意思。一等又是五年,再出来时将二十五。

  这个年岁的女官出宫,贵人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德望懿行,不免会替她们“操心”人生大事,金口玉言以赐婚。哪家好儿郎会等到二十五六尚不成婚?能嫁的多是些歪瓜裂枣,给人当继室填房。

  与未知的赐婚相比,燕承诏切切实实摆出来的条件,确实比那些歪瓜裂枣强太多。

  ……

  伯爵府逢玉轩中,裴少津先同小娘说了此事。

  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沈姨娘狠狠啐了一口,气得忍不住摔了茶杯,大口喘气,悲与怒缠于心间,唾骂道:“腌臜蛇鼠,竹儿已经被他们逼得进了宫,还不够吗?郡王府竟还不肯松手,非要往死里算计她吗?……我的竹儿不是个物件,岂容他们拿来当作筹码交换利益?”

  这是沈姨娘最不愿见到的。她出身卑微,被父兄所卖,命不由己,叫她早年尝尽了酸楚。如今,她的女儿是伯爵府三小姐,莫不是连这样的身份都改不了命运?任由他人摆布?

  想到自己是个妾室,人言甚微,沈姨娘抓住少津的手,急道:“津儿,这不是场富贵,而是场祸端,她是你的亲姐姐,你可不能让老爷子、老太太犯糊涂,一时冲动应了此事。”公爹、婆母老谋深算、利益熏心,长房兄嫂心术不正、手段歹毒,夫君被迫结亲,与她不同心,嫁入这样的府邸,纵使有泼天的富贵也得有命享受才成。

  沈姨娘希望女儿平安顺遂,不希望她趟这样的荆棘。

  老爷、夫人都不在府上,少津就是沈姨娘最大的依仗。

  “小娘放心,孩儿绝不会让姐姐落入狼窝的。”裴少津安慰沈姨娘道,“我和小娘是一样的想法。”

  沈姨娘欣慰点点头。

  “我写信快马加鞭送至太仓州,与父兄商讨如何应对此事,明日再去同姐夫们通个气。小娘传个信入宫,知会姐姐一声,叫她在宫中防范着些。”裴少津道,“等过了此事,我们再考虑如何帮姐姐脱身出宫。”

  消息传进宫没几日,竹姐儿的信就传出来了,说明她几乎没有犹豫。

  竹姐儿拒绝了,她写道——

  “女儿打定主意入宫那日就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草木零落人老珠黄,无奈被赐作续弦,或垂暮之年老死宫中,皆是女儿自己所选,至少无愧于心,总比被他人随意摆布强一些。”

  “数年过去,女儿未曾忘过当年的屈辱,若有时机势必反扑一场。若女儿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自不惧嫁过去与他们斗上一斗。只是如今两位弟弟学业有成,父亲仕途正当其时,女儿万不敢为报一己之仇,把父亲弟弟都牵扯进去……豺皮犬心的玩意,他们休想借联姻之由吃到伯爵府的半分红利。”

  “娘亲不必担忧女儿,女儿会照顾好自己,伯爵府功成名就之时,女儿自就能出来与家人团聚。愿娘亲安好无恙,愿弟弟青云直上……”

  ……

  ……

  太仓州,七月汛期来临。

  堤坝已抬高四尺有余,按照往年的水位记录,这样的高度理应是稳了。谁能料到今年的雨水尤为丰沛,从七月初起,连续半月瓢泼大雨,田中的水已漫至脚踝,大江水位不断溢高,眼看就要逼近堤坝顶部。

  若是继续上涨,田中积留不去的雨水,再加上大江漫出的江水,太仓州各乡的水田难逃被淹。

  所幸,江水将将溢出之时,大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晴。

  但田中的积水过剩,如不及时排走,会影响到庄稼的收成。裴秉元带着州衙上下、各乡乡书里长,四处寻找最佳的蓄水洼地,他打算临时挖渠引流,将积水集中到洼地里,以保住大部分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