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他可是亲自种过庄稼的人,再草包也没人轻易糊弄得了!
“臣弟查过,京南和天津局去岁就私下停了御稻种的种植,改用普通种,仅仅为了跟曹家划清界限?”
胤禛被十爷的气急败坏逗笑了,安抚老十稍安勿躁,坐下来先降降暑气儿。
曹家曾经是牵制江南世家的一步棋,如今棋子毁了,这些人再踩曹家,也不光是为了划清界限。
更多的,是为了争肉。
胤禛没打算跟老十说这些。
农为国本,可真正落实起来,总是阻碍偏多。叫允誐去管着营田,自然是看中了他一根筋做到底的轴劲儿。
能只专注于种地之事,也是一件好事。
胤禛指了茶水示意允誐喝一口:“之前的先不论,京畿这头从今年起,便一定要种御稻种。不仅要种,还得越种越好,以便之后在全大清推广。”
十爷牛饮完,抹抹嘴:“没有曹家的培育之法,今年又没落下种,您不如摘了臣的脑袋去种。”
雍正白他一眼:“放肆,这么多年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朕已经命御茶房统领曹欣卸了职务,这几日就能出宫寻你谋个差使。朕把人交给你,你可得办出实事来!”
允誐自然是知道曹欣的,闻言立刻笑了起来。
“成,能有曹家人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我还以为……”
十爷自知失言,住口不说了,胤禛却要替他说完。“以为什么?以为朕为了治曹家,就不顾百姓死活了?”
允誐不怎么说假话,因为说了也从来骗不过任何人,索性挠挠头不吭声。
胤禛懒得同他说道江南那些烂到根子上的破事,挥挥手,示意这一茬揭过去,随后把眼神转向幺弟。
“你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胤小祕是不请自来。
他来了就偷偷摸摸顶着荷叶,绕过胤禛,请苏公公一起在西暖阁里头又是摆盘又是上菜,这会儿忙活完了,见哥哥们也聊得差不多,凑了过来。
“四哥不是嘴里上火毒嘛,我叫廖公公新研制的菜式,下火气的,快尝尝吧。”
胤禛这才给他有了好脸色,轻哼一声,起身带头往暖阁走。
八仙桌正中央,摆着几个方形带盖汤盘,见万岁爷过来了,苏培盛这才亲自掀了盖子。
头一品是四神汤,用茯苓、芡实、山药、莲子四味药材互相补益,既可以降燥,又能调节食欲不振。
第二道则是盛在三只海碗里的白茶煨梨。
选用水润多汁的大个儿梨子,切盖掏芯,放入桂圆、红枣、枸杞,盖上盖子扎紧,用白茶一起加水,入小甑炖煮,中途捞出茶叶保持梨香口感,半个时辰后捞出,浇上一勺茶汤,便可以摆盘上桌了。
十爷跟过来瞧了半晌,嘴里嘟囔道:“这怎么都是清汤寡水的?”
胤禛瞧他一眼:“可以不吃,朕可没强求你用。”
小团子无奈的看着笨蛋十哥,拍了拍他的手臂,叫他好自为之。
三人入座,苏培盛却没忙着掀开最后一道盖子,而是笑着退到一旁。
雍正瞧他一眼,又看向小幺:“你们俩给朕打什么哑谜呢?”
小团子起身,亲自掀开盖子道:“这个是青豆浓汤,下火可有用啦。青豆是十哥之前在田区施过肥的嘛,刚摘来没几日,新鲜着呢。”
胤禛跟允誐望过去,顿时怔住了。
白瓷里头,盛着白绿相间的浓汤,上头还有荷花花瓣洒了几点红,凑近去瞧,竟能发现那绿与白流动之间,还有立体的荷叶与白莲点缀在汤面上。
真是一场视觉盛宴。
雍正来了兴致,忍不住问:“这汤品如何制成?”
小团子可骄傲了,就知道四哥一定会喜欢的,连忙邀功似的讲起来。
这青豆浓汤是二筒教给他的新菜式。
原先是法兰西人常用的一道菜品,被胤祕突发奇想改了改。
葱切片热油炒过,混入适量面粉、高汤和佐料,再将泡了一夜的青豆放入,文火炖煮,加入适量薄荷碎丰富口感。
不断搅拌成糊状之后,捞出过筛,装入盘中,这时再用打发的淡奶油在浓汤汤面作画,撒上荷花花瓣碎即可。
听着简单,做起来确实慢工细活儿。
胤禛听过之后,率先用了这道汤品,发觉每一勺舀起来都有意境,入口口感十分香醇,还有一丝淡淡的薄荷清凉藏在后味之中。
他笑道:“不错,叫允誐也尝尝。”
苏培盛小心盛了一小碗,刚递过去,十爷狼吞虎咽全都下肚:“好喝!”
苏培盛:“……”
雍正:“……”给你都是浪费!
雍正转向小幺:“这汤品有些巧思,可入御膳房食单,名字差了些,重想一个。”
小团子正美滋滋吃着自个儿的白茶煨梨,闻言梨汁流了满手,张口就来:“那就叫头顶一片绿吧?”
胤禛黑了脸,咬着后槽牙:“不行,重想。”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
老十终于忍不住笑出鹅叫,于是,好好的慰问,最终变成了胤小祕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他十哥更惨,直接两脚被踹的跑出九洲清宴了。
允誐走了没多久,突然下起一场暴雨。
夏日的大雨酣畅淋漓,将干涸的大地冲刷过后,汇聚成汩汩奔腾的小溪流。
胤小祕跟他皇兄立在门廊前观雨。
屋檐上落下的雨柱砸在地上,声势浩大。
小团子生怕四哥听不到,大声道:“十哥没有伞呀,肯定要淋雨啦!”
胤禛低头瞧他一眼,复又看向远方:“一场雨罢了,他皮糙肉厚的,淋不出大毛病,反而能叫头脑清醒一些。”
小团子听出四哥言外之意,巴巴仰头等着后文。
“你十哥啊,到底顶着钮祜禄一脉的护佑,是锦衣玉食长大,万事不愁的主儿,即便再耳濡目染,能看明白宫心计,却看不明白好好的粮食怎么就吃不到百姓嘴里。”
小团子点点头赞同:“就是,十哥又精又傻的,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冒着傻气。不像我,我是大智若愚。”
胤禛:“……你若没有这一张嘴,还能更像点。”
小家伙内心不服气,悄悄做了个鬼脸,不跟他四哥一般见识。
雍正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扭过头询问:“朕说的可有错?”
胤小祕连忙摇摇头,傻不愣登笑着:“没错。”
胤禛没辙,到口的“百炼成钢”也说不下去了,拉着小幺转头往屋内走。“这么大的雨就别回桃花坞了,免得淋了雨感冒。”
胤小祕:“啊?刚才四哥还说淋雨不打紧,更清醒呢!”
雍正:“……”
那能一样吗?朕就得把你捧在手心里才安心!
这是圆明园今夏的头一场雨。
雨水来去匆匆,却能叫积在胤禛心中的郁结散去大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还在京中发酵着。
承恩公府内。
日暮降临时分,传来女人的一声怒喝。
李四儿恼火之极,兜头将刚摆在屋里没三日的珐琅彩砸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地上的人抖着身子,刹那间头破血流,却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敢出声。
李四儿笑得妖冶:“赫舍里氏一直好好关在后头园子里,没手没脚的,与猪同圈,如何会不见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了抱歉,不过是二合一!
明天周末日万~
第100章 100
赫舍里氏无缘无故失踪了。
隆科多尚不知情, 刚从外头回来,就被李四儿兜头一件碧玺双耳瓶砸过来,险些扣在脑袋上。
他似是习惯了李四儿这般作为, 笑笑躲开,任由那只圣祖爷从前赏来的瓶子砸在地上, 碎成八瓣。
屋中一片狼藉,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隆科多眼里通通瞧不见, 踩过一个丫鬟的手背,踱步到了李四儿跟前。
李四儿扭个身子不想搭理,又被隆科多扯着腕子掰回来:“你爷们儿刚进家门就摔摔打打,哪个王八羔子又惹你生气了?”
“爷这话说的,哪里敢给您甩脸子。不过是爷的正房夫人走失了, 妾怕连累咱们承恩公府,正在发问呢。余下的,爷不妨仔仔细细问问你这府里的人吧。”
李四儿阴阳怪气瞧了隆科多一眼,眼神瞟向地面,示意他自个儿问问脚边跪着的丫鬟。
李四儿指的便是方才被砸的头破血流的丫鬟。
这丫头年纪不大,名叫月奴, 是上个月刚换到屋里伺候的。
月奴才刚被买进府中没多久,不明白这承恩公府里,瞧着越是光鲜的地方, 越发龌龊,也最难保住性命。她还当是自个儿撞了大运, 能多赚些月银供一家老小吃穿用度了,开心得不行。
李四儿最是瞧不得做奴才的这副样子。
她是做主子的人, 尚且还背着一张卖身契, 叫儿子玉柱得认赫舍里氏那个贱妇为额娘, 这帮下贱的狗奴才凭什么欢喜?
曾经做过隆科多岳父的小妾,如今又成了隆科多的宠姬。
她早就在连人带卖身契,一同被送来佟府时,将羞耻和道德全都抛下了。
凭什么赫舍里氏一族就能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凭什么她被隆科多强行纳妾,还得叫赫舍里指着鼻子骂“狐媚子”?
凭什么她生的孩子就得叫死敌一声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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