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68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妾出身京畿……”她满脸泪水地一步步后退,声音抖得快要话不成句,“妾并非并州人啊。”

  “你不是,它也不是吗?”站在屋檐下的西凉兵伸出环首刀,虚指着她的肚腹,同心的脸上便全然都是绝望了。

  “……畜生!畜生!!!”

  阿谦趴在房顶上,手里握着那柄匕首,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他似乎想起了陆郎君教他的那点用剑的知识,但除了需要用尽全力刺进去之外,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他觉得他记住的那一点就够用了。

  他能成为陆郎君那样的英雄吗?

  当那个西凉兵一步步从屋檐下走出,将后背展露给这个孩子的时候,阿谦想,他可能无法成为陆郎君那样的英雄。

  但有些事,原本不必一定得是英雄,才能做。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从屋檐上爬起来,冲着西凉兵扑了下去!

  那个西凉兵的哀嚎声如野狼一般,令所有士兵为之一惊,于是有人便满脸怒意地准备走进那个院落,想要看一看,这条巷子里究竟还藏了哪个胆敢反抗的虫豸。

  但他还没来得及登门,注意力就被巷口另一端出现的人影吸引过去了。

  太阳又西斜了一点,他身后一轮长安落日,因而看不清模样,只觉是个身形清瘦的少年,周身都好像被浓稠的金红光辉包裹住一般。

  两名守在巷口的西凉兵立刻拔刀上前,但几乎未见那个少年有什么动作,那两人便倒下了。

  ……不,他还是有动作的,他甩了一下手中的长剑。每一个看到这个细微动作的西凉人都意识到,他在甩净剑上的血珠。

  于是那些还在费力地将一家家一户户吊起来的西凉兵暂时中止了他们的任务,纷纷呼喝着拔出了武器,五人一伍,十人一伙,藤牌兵在前,刀兵在后,小心翼翼地准备迎向这个强敌——

  “你们信什么吗?”那个少年突然说。

  他的嗓子沙哑得很,几乎快要讲不出话来,落在耳边却又轻又冷,听得人在这样一个血脉偾张的下午无端打了个寒战。

  “不管信点什么,”他说,“快祈祷吧。”

  其实这个少年剑客有点不讲道理,因为他并没有给那些西凉兵祈祷的时间,他的话音刚落,那道身影便从金红色的光晕里脱了出来,轻轻巧巧,似乎还带着一道金红的流光——

  离得近了才知道,那并非什么金红色的流光,那只是血光而已,肆无忌惮地抛洒在半空中时,被夕阳一照,竟然也能映出那样美丽的色泽。

  只是片刻之间,几十人竟被屠戮殆尽。

  因而最后一个西凉兵无心再去欣赏那金红的弧光,他满心满眼都是面对死亡的恐惧,他甚至在涕泪横流之际,喃喃地念出了他唯一想起的人:“阿母——”

  对面那张苍白而憔悴的少年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嘲讽般的微笑,不知道是在笑什么,笑他这样打了十几年仗的马贼也会害怕吗?还是笑他这样的人也有……

  他没想得很明白,因为那个少年剑客没留给他想明白的时间。

  巷子里横七竖八几十具尸体,从西面的巷子口到东面的巷子尾。一眼望去,特别陌生,她再怎么夸张的梦里都不会有这一幕,不会有这些西凉兵的尸体,更不会有那些飘飘荡荡挂在门前,树上,屋后,仿佛正在看她的人。

  她愣了一小会儿,便为一户院落中的哭声所吸引了去。

  ……那是同心,她弯不下腰,索性就坐在了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那样绝望而痛苦地望着她。

  “阿谦……阿谦……”

  她似乎说不完一句话,但陆悬鱼看了一眼那柄带血的匕首,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英雄,”

  陆悬鱼花了很久的时间,几乎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话一字一句地说完。

  “你才是英雄。”

第73章

  她在这一条巷子里,一家家地搜寻幸存者,但她发现,有些街坊逃了,不在巷子里,但那些在的,几乎都没能幸免于难。

  他们有些已经被吊了起来,变成用以彰显西凉军勇武与威严的旌旗,有些还没有被吊起来,但都已不再能开口说话。

  只有羊夫人胸前那一刀扎得有些偏了,血未流尽,虽不能说话,却还能指一指巷子的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的陆悬鱼忽然想起来,那两个孩子的确不见踪迹。

  “夫人的那双儿女?”

  羊夫人说不出话,但还努力地点了点头。

  “……还在巷子里?”

  她又努力地点了点头,满眼都是期望与哀求地看着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如果是平时那个自尊心颇强的羊夫人,绝不会做这种挟恩图报的事,哪怕是公公与丈夫惨死,自己支撑起一大家子,羊夫人也从未开口求过什么人,但她此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夫人不必担心,”陆悬鱼既伤心,又郑重地说道,“小人既收过那三千钱,一定会护得夫人一双儿女周全。”

  她等了一等,伸出手去,阖上了夫人的双眼。

  这条巷子里已经没有活人,那两个孩子会在哪里……不对,董白在哪里?眉娘……眉娘……地窖?!

  她虽寻不到眉娘,却想起之前给眉娘挖过一个地窖,于是心脏也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恨不得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那地窖是修在院子里的,上面有个盖子,很是显眼,她早该注意到,为什么自眉娘家门口经过,却全然忽略了呢?

  待她回返时才发现,不怪她会忽略,地窖盖子上铺了不少土,又乱七八糟的堆了几个空酒坛,与院中杂物混在一起,任谁也难以发现。

  于是待她使尽全力拉开地窖盖子之后,董白和那两个孩子惶恐的脸便露了出来。

  天色将黑,不能在这里多留,那个骑马的小军官跑开了,西凉兵很快将会再来,她身边带着一个孕妇,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一个不到五岁的男孩,还有一个虽然是董卓的孙女,但是根本没任何意义的董白。

  首先,她得将马牵出来,然后再寻一架马车,没有马车的话,板车也行,周围兵荒马乱一片,肯定有出城的办法……她……

  “郎君……”董白伸出手去,被她拦了拦。

  “我只是这几日吃喝少了一点,又没怎么睡,”她强忍住头晕目眩,勉强笑了笑,“眉娘呢?”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董白迟疑了一会儿,“我原本想请姐姐藏进地窖,留我在外面的,姐姐却不肯。”

  “……然后呢?”

  董白抬起了那双眼睛,似乎用了许多力气,才说出口。

  “眉娘子有话要我叙与郎君。”

  “……什么话?”

  “‘数番危难,皆蒙郎君搭救,感念郎君恩情,此非为情,而为义,郎君不必挂怀。’”

  她是不是太累了?握着黑刃的手也开始抖个不停,她伸出左手想要按住它,却发现颤抖的不是她的手。

  她全身都在颤抖。

  院门口就是此时探出了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带着一点讨好和一点试探,“陆郎君?”

  “……李二?”她一愣,“你怎么没……你……”

  李二浑身上下都带着臭水沟的气味,满巷血腥味竟然都盖不住那股湿漉漉的臭味,想起水沟的位置,想起阿谦,再看一看他那张惶恐又心虚的脸,她突然明白了。

  “你看着她们死,”她说,“一个都不救?”

  “郎君——!”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我——”

  “你他妈该死……”她哆嗦着举起黑刃,“你怎么会活着?你怎么配活着?!”

  “郎君饶命啊!郎君!!!”

  那柄黑刃已经饮了不知千百人的鲜血,多这一个丝毫也没什么关系啊!她一把揪住李二的发髻,想要将黑刃从他的前胸捅进去,忽然又停住了。

  “你怎么不能活着?”她咬着牙,感觉眼眶一阵酸过一阵,眼泪便落了下来,“那么多人比你该死,比你更该让我杀,那么多人都活着,你怎么不能活着?”

  她甩了一下黑刃,一脚将他踹倒,“去套马车,我要带上她们出城。”

  【你仍然很克制。】黑刃冷冷地说道。

  【我一定得克制……】她深吸了几口气,【我要带着她们走,同心,羊家四娘,小郎,还有董白……】

  离开时还得带些干粮,带些清水,这些不必她讲……她……

  井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她匆匆赶过去时,同心一把将井盖盖上。

  “今天……今天不要打水了……”同心抬眼看向她,哆嗦着嘴唇说道,“我们走……”

  她说着要走,可是就那样捂着肚子瘫坐下,嘴角咬出了鲜血,却还忍着没有哭出声。

  陆悬鱼看了看同心,又看了看董白,还有那两个孩子,她突然明白了眉娘的去向。

  ……数番危难,皆蒙郎君搭救,感念郎君恩情,此非为情,而为义,郎君不必挂怀。

  “我们离开这里。”她冷静地说道,“我们离开长安。”

  西市北有横门,西有雍门,两个离得都极近,但横门出门要涉皂河与渭水两条河,她涉水没什么,但同心不行,两个孩子不行,董白看着也不很行。

  于是就只剩下雍门这一条路。李二大概知道留下自己是用来当苦力的,把缩起来当王八时没用过的那些小宇宙都用在安排马车上了,不出片刻,就赶了个车过来……有点寒酸,是个板车,不过谁也没心思挑这个,将同心放到车上,一群人匆匆忙忙地奔着雍城门去。

  整座王城都在燃烧,但与雒阳那次大不相同,那时的士兵还在驱赶着百姓向城门口去,于是百姓们还能流着眼泪,回头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家园,甚至还能磕几个头。

  ……那真是何其幸福的回忆。而今的百姓要全力以赴,九死一生才能逃离他们的家园,因为慢一步,或者快一步,都会被西凉兵察觉,然后便是毫不在意的一刀。

  但奔着雍城门去的百姓在疯狂地往回逃,甚至差一点将她们这小小的队伍冲散……所有人都在嚷嚷说前面有许多西凉兵,不仅不许百姓通过,而且所有想要出城的人,都会被杀死。

  “郎君意欲如何?”李二小心地问了一句。

  “继续向前。”她说,“拖得越久,进城的西凉人越多。”

  那其实并不是很久以前,但她总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高顺曾经教她尝试与列阵的陷阵营打一场,最后勉强算个平手?她是有点不服气的,因为她不能将黑刃之力运用到极致。

  但高顺并不在意,告诉她如果军队结了阵,不仅有那些长牌兵和长矛手,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夜色丝毫不能令这扇城门黯淡哪怕一丁点儿,因为周遭的火光已经将它照得亮若白昼。

  “足下就是那名剑客,”那个偏将骑在马上,立在一支百人队的后方,遥遥地喊话,“何必明珠暗投……”

  “是你下令杀了三市的人吗?”她问。

  那个偏将一变脸,“足下是以为今次还能逃脱不成?”

  他没否认,那就是承认了,她想。

  她小声吩咐李二将车赶到路边去,自己拔出黑刃,不紧不慢地迎了上去。

  【需要我提醒你吗?】黑刃说道,【你已经接近力竭了。】

  【不会持续太久,】她说,【我要速战速决。】

  一声令下,第一排的藤牌兵整齐划一,无数根长矛便像剑雨一般落了下来!但她的身影比急雨更快,藤牌兵还没来得及抽刀,黑刃便已撕开了一道缺口!而后那道缺口变成了带着寒光的旋涡,将席卷进去的士兵吞噬干净!

  偏将的脸色变了,他听说过这个剑客的传奇,也亲眼见识了他的身手,但他没想到,这个人是真敢以一当百,狂妄到想孤身一人,打穿他的百人阵!

  “长牌兵!弓弩手!”他怒喝一声,于是原本挡在他身前的二十长牌兵便步步上前,将她围了起来!而在长牌缝隙之间,两旁守在高处的弩手亦见了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