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央墨
她捏紧了手中的谎言之回声,然而这一次,这个值得信赖的高级测谎仪竟再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易文君心脏怦怦狂跳,在这一刻心中生出了无数猜测。
而对面,彭斯警长的话语还在继续。
“这个消息来自一个从遥远的梦比斯境来到莫城的窃死者,他是万物归一者的信徒,也是个神神叨叨的疯子!从他的口里,我听到过很多可怕的话语,甚至包括一些不可思议的狂悖之言……他曾经说,东奥雷王国如今的一切终会毁灭,生命教会将会倒下,一个前所未有的掌控者将会接管这里的一切秩序;他还说,‘五大正神’的传说根本就是谎言,世上根本没有第五位正神的存在,否则怎么会没人知道第五位正神祂的名号?他甚至还说,就连如今的几位‘正神’其实也毫无神性可言,祂们根本就不是神,而是,而是——”
“是什么?”易文君追问。
彭斯警长额上的汗更多了:“……而是……是一群窃夺古神力量的……小偷!”
说出这句话后,彭斯警长就急促呼吸起来,用力摇头,像是要将那些话彻底从自己身上甩出去、甩脱与自己的联系。
“抱歉,抱歉,女士,我实在不敢复述那些疯话……说实话,我只是稍稍回想就已经开始头痛欲裂了,我实在没办法将那些话复述给你听……我也不敢将那些渎神之言说出来……事实上,我一直认为这些是纯粹的疯话,我从来不敢相信这些……若不是你一连追问,我是绝不敢将它们说出口的!”
彭斯警长的神色非常惶恐。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如今的处境艰难,落到了易文君手里,被易文君步步逼问,像这样同时得罪正神和邪神的“疯话”,哪怕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说出。
易文君倒不像彭斯警长这样恐惧,毕竟她也从来对神灵没什么敬畏之心。
但此刻的她却感到了另一种恐怖——一种介于真与假、谎言与真实之间的虚无和恐怖!!
易文君清楚地知道,她如今玩的是一个游戏,甚至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打开游戏面板,看到自己那些被数据化的能力。
可与此同时,易文君更清楚这是一个“就地取材”的游戏!
所以,这一刻,熟悉的问题再度重现:这里的“就地取材”,到底包括了哪些?
自己记忆中的“造神运动”,真的像教材上说的那样简单纯粹吗?
易文君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谎言之回声,然而自从进入神灵相关的话题后,它就再也没有给过她回应。
易文君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彭斯警长现在这张惶然不安冷汗直冒的脸,知道哪怕接下来自己继续逼问也应该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于是她果断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么,为什么你在知道卡叶塔娜死亡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你都知道些什么?”
彭斯警长深深呼吸,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他试探着看了易文君一眼,说:“女士,你应该知道这座城堡的情况吧?”
易文君直白道:“是。这座莫城城堡,正是那位邪神信徒的大本营,数代前开始,邪神教会就在经营此地,而卡叶塔娜更是管理这里的高层人员,对吗?”
听到这里,彭斯警长再度苦笑,彻底掐死了侥幸之心。
“没错,就如女士你说的那样……”彭斯警长苦涩道,“这个莫城,早已经不再属于东奥雷王国、也不再属于生命教会了。这是属于母神教会的地方,是教会向东奥雷王国和生命教会发起进攻的最前线!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变化都不容小觑,更何况是卡叶塔娜这样的高层——连卡叶塔娜都死去了,我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这不是你连尸体都不看一眼就要逃跑的理由。”易文君淡淡说,“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那些东西是真是假……我只是非常害怕……女士,那个窃死者,就是我之前同女士你说的那位来自梦比斯境的疯子,他曾经说过一些‘疯话’。他说古神其实从未离开,古神从未失败,古神从来不会放弃从窃……窃取祂们力量的小偷身上夺回自己的神力……所以很快的,古神就会打开通往我们世界的门户,降临人间……到了那时候……到了那时候,一切的秩序都会被改写……”
“你不是说这是‘疯话’吗?你不是说你从来不相信那个疯子吗?”易文君质问,“怎么这回你又轻易相信了他?”
彭斯警长再次擦起了汗,声音苦涩至极:“我也不想相信他……我只是不得不相信他……女士,你,或者你们,应该都猜测过这次的城堡应当是某次献祭仪式,但你们应该不知道这次献祭仪式的真面目,也不知道这次献祭仪式的真正目的……”
“你知道?”易文君问。
“是的,是的,我也没想到我竟然知道这个仪式……这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仪式,我竟然有一天亲眼见到了……”彭斯警长颤声道,“在我听到卡叶塔娜死亡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正在开‘门’!”
“开‘门’?什么‘门’?!”
“一扇能够令世界之外的古神现身人间的‘门’!一扇带来不可思议的灾难和死亡的‘门’!它以前从没有成功过,我也一直相信绝不会有人成功,但那个疯子的话全部都应验了,全部!所以我不得不相信……是的,这一次的仪式一定会成功!祂一定会从‘门’外的世界降临!这里就是地狱!我们谁都逃不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听到卡叶塔娜死亡的时候就知道是这个‘开门’的仪式开始了?”易文君咄咄逼人,“你甚至都没问过她的死法!”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问!”彭斯警长的声音越来越高,神态也越来越癫狂,“卡叶塔娜是教会的圣徒,每一位圣徒都是教会所能献给神灵的最高祭品!如果她死在了教会外部,那么一定是因为她遭遇了可怕强大的敌人,可如果她死在了教会内部,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教会放弃了她,教会在用她献祭,教会在用她开‘门’!”
“教会的人?既然是教会的人,那到底是谁动的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动的手?!”
“不,你一定知道!你在莫城这么多年,你跟邪神教会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见过邪神教会的那么多人,所以你也一定曾经见过他,你一定对他有过印象——相信你的直觉和灵感,相信那个从你脑袋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就是最有可能主持这一切的人!告诉我,是谁最有可能做下这一切,是谁最有可能把身为圣徒的卡叶塔娜献祭出去?当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你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刻,在易文君的层层递进层层诱导下,彭斯警长身体一震,脑中闪过某个不可思议的人,脸上顿时浮出愕然神色,呼吸凝固,呆立原地。
易文君一惊,连忙追问:“彭斯警长,告诉我,你现在想到的人是谁?!”
彭斯警长缓缓回神,缓缓摇头,声音干涩:“不,女士,这不可能……你太高看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脑袋里第一个出现的……是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人……”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已经死了,是我亲眼看到他在熊熊的火焰中被烧成了灰烬,亲自参加了他的葬礼,亲眼看到他的骨灰被葬入墓地……”
这一瞬间,易文君心中也浮出某种预感,神色微妙:“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彭斯警长苦笑:“是这座城堡的上一任主人,赫伯特·伯纳德。”
第055章 第二条鱼
意料之外的情况, 意料之外的收获。
易文君心中沉吟,在接下来的三言两语间很快将不安的彭斯警长送走。
不过,当易文君静下心来再回想“赫伯特六世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 她却又觉得这件事虽然在意料之外, 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按照起源篇里的表现, 易文君实在很难相信那个冷酷的赫伯特六世竟是一个会因妻子离世而“悲伤过度”殉情的人。
这不, 果然诈尸了不是。
但很快的,问题又来了——赫伯特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到底藏在哪儿?
哪怕是使徒,能力发动间也得有个有效射程吧?
以生命母神的圣徒胡克二世、或者以生命圣主的那位白发圣徒为标准, 他们的能力辐射范围大约可以覆盖一个宫殿,也就是面积10公顷左右,半径约1.7公里,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人形自走大炮不过如此。
而赫伯特六世的能力肯定是比不上圣徒们的, 所以假设他能力射程极限在1.2~1.5公里,那么当他发动能力想要杀人时, 必定不会离得太远, 至少要待在城堡内。
虽然邓莫尔司祭有过证词,说杀害玛丽安的凶手就在众人之中, 不过易文君却知道——如今摆在大家面前的,其实是两起事件。
直接动手杀害玛丽安的凶手, 不一定就是幕后真凶, 而可能只是真凶手上的一把刀!
思考间,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当时钟指向九点,离易文君“公布答案”只剩最后一个小时的时候, 敲门声响起, 易文君终于等到她真正等待的人——加德纳男爵。
“看来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男爵。”
看到这个男爵出现在门口,易文君终于露出真心笑容。
“请进,请坐,对了,还有关门。”易文君的神情非常亲切,“加德纳男爵,太好了,我想你终于决定来来跟我谈谈你杀害博林男爵的心理路程了?或者是你被人威逼利诱杀害玛丽安时的想法?请说吧,我一定会好好听的。”
——什么?!
这一瞬间,加德纳男爵脸色剧变,转身就要逃跑,但他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易文君的一句话就将他钉在原地。
“你确定要离开吗,加德纳男爵?你确定你要独自面对楼下那一群能将你瞬间撕裂的使徒们,都不想跟我这位柔弱的女士来一场坦诚的对话吗?”
加德纳男爵汗如雨下,握紧门把手的手掌紧了又松,反复数次,脸上的表情也在涔涔冷汗中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易文君笑了一声,继续道:“哦,对了,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打算杀了我的话,那恐怕是来不及的,因为在你之后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拜访我了,所以我如果真的死在这里,那么最多一小时后,楼下众人便能立即发现,而后推测出动手杀我的人就是你——加德纳男爵,你是想要跟我好好谈谈,还是想要搏一搏可能性,试探一下大厅里大家脑袋够不够灵光,还是试一试你背后的那个人肯不肯保你呢?”
这一刻,加德纳男爵脸上肌肉一阵抽动,片刻后,他转过身来,面对易文君,脸上的表情又变回了那和蔼可亲到近乎懦弱好欺的模样。
“女士,你说笑了……我怎么会对你出手呢?”加德纳男爵苦涩道,“我做下的这一切……都是被迫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人……我本来应该是一个好人啊,女士!”
易文君不置可否,一指面前的沙发椅,道:“请坐,我们还有一个小时来谈论此事。”
加德纳男爵叹了口气,坐在了彭斯警长曾坐过的那张沙发椅上,开始了一番漫长的自我剖白。
在剔除掉那些闪烁其辞、自我标榜和粉饰太平后,易文君很快从加德纳男爵的口中拼凑出了一个十分具有时代特色的黑色幽默故事——
原来,加德纳男爵和博林男爵两家说好听点是世交好友,说难听点就是两个不起眼的小透明在王都抱团取暖,汲汲营营,琢磨着加官进爵的办法。
只不过这么多代下来,两方的爵位都没啥进展,都是谁都能踩一脚的男爵爵位,不过博林男爵家倒是有意外收获,经营有方,发家致富,很快就鸟枪换炮了。
于是渐渐地,每天表面光鲜亮丽回家却只能啃面包的加德纳男爵,就从博林男爵的好友不知不觉沦落为了博林男爵的小跟班,而报酬就是博林男爵时不时抛过来的一些经济上的支援和面子上的支援——面子支援是指在大家出席重要宴会的时候,博林男爵会借给加德纳男爵一些贵重配饰撑场面。
不得不说,这样身份、地位和心理上的转变,换做一般人,大多都难以接受。
普通点的直接表示自己不需要这种代价是变作曾经好友跟班的“支援”,傲气点的就干脆不混这个王都了,回自己的领地去当个横着走的土皇帝也是不错。
但加德纳男爵是个好脾气的老实人,于是他对这番转变和支援欣然接受,并且充满感激甚至勤勤恳恳地当起了博林男爵的跟班。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前段时间胡克二世暴毙,大量起义军也像是得到了神启,涌出了一大片使徒,不但在东境的战场上反杀王国军,甚至还掀翻了东境贵族的老家!
见此情景,众东境贵族连忙彻夜逃跑,大量涌入王都——这一番地区贵族的涌入,不但令如今王都的局势越发混乱,更是在经济上对本就举步维艰的小贵族们造成了巨大冲击!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群逃难贵族虽然没了领地,但他们的头衔和数代积累的财富还在,因此当他们一蜂窝地涌入王都后,新老贵族们死性不改,开始了新一轮的经济攀比,直接造成了王都纸贵。
再加上王都外有日趋活跃的起义军,内有动荡不安的王室与教会,于是在不知道谁的恶意操作下,王都内形势越发紧张,各种日用品和奢侈品价格节节暴涨。
那些原本就是死撑面子的小贵族们,这一回是被挤得彻底待不下去了,因此一些聪明的小贵族很快就选择了急流勇退,在这场时代的巨浪退潮前及时离开王都,避免成为那个当众裸泳的人。
而博林男爵和加德纳男爵,正是从这时代巨浪中逃跑的众多小贵族之一。
他们卖掉了王都内所有的庄园、产业、仆人等,甚至连不愿意离开王都这个繁华之地的妻子都被他们抛弃了,火烧屁股般地将这些不能带走的东西兑换成了黄金白银之类的硬通货后,便卷包袱登上去往莫成的火车,试图在莫城这种“偏远的乡下地方”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重新抖擞起自己的贵族气度。
然而很快的,意外发生了——加德纳男爵竟在火车上不小心弄丢了博林男爵借给他的镶嵌着紫宝石的贵重手杖!
这实在是个要命的意外,因为那手杖十分昂贵,其价格相当于加德纳男爵如今的全副身家,如果他真的要掏钱向博林男爵赔了这支手杖,那么接下来的加德纳男爵别说维持什么贵族的脸面了,他只能流落街头!
而更要命的是,博林男爵非常聪明,才下车没多久就发现了加德纳男爵弄丢了手杖,于是他勒令加德纳男爵在三天内赶快想个办法平账,要么还手杖,要么还钱。
说到这里,加德纳男爵的脸色苦涩,但那双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阴鸷与愤恨。
“昨天傍晚,我趁着博林在娱乐室心情好的时候,来到他面前苦苦哀求,恳求他放我一马,不要让我赔偿那支昂贵的手杖……那样昂贵的东西,我怎么赔得起?!那可是我的全副身家啊!但博林他竟然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绝了我,甚至还跟我说……还跟我说‘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事付出代价的’,哈!”
加德纳男爵的脸色越发扭曲。
“我跟博林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在他面前小心奉承了他这么多年,哪怕是养狗也得有点感情了吧?!可是他呢?他明明都那么多钱了,那么多钱——女士,你知道吗,他有整整十六个箱子的黄金!十六个箱子啊!
“可这样的他不但对我的困境坐视不理,半点不肯向我伸出援手,甚至还雪上加霜,让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赔了那根手杖!明明那根手杖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为什么他一定要我赔偿?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他就是想要我的钱!他就是想要我的命!”
加德纳男爵说到这里,面色涨红,胸膛起伏不定,目露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是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仇人。
“他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我如何还能坐得住?他既然想要杀我,那我只能先杀了他!女士,我完全是被迫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其实是个好人,除了杀害博林之外我再没做过任何坏事,甚至我平时都从来都不说任何人的坏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博林!是博林这个可恨的家伙将我逼到了绝路,是他逼我动手做下的这一切!!”
面对激动得几欲落泪的加德纳男爵,易文君只是露出一个礼貌微笑,全当是对这个故事的回应。
从易文君的角度来看,加德纳男爵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见,或者说他就是易文君在现世新闻上常见的典型的“老实人”——那种因没钱没权没势没头脑,而不得不选择老实的人。
这样的人,只要一给他向弱者施加屠刀的机会,他保管能做出震撼人心的大事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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