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 第42章

作者:梨鼓笙笙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穿越重生

  他拖长了调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缓缓道:“放心罢,陛下不是如你想的那般小肚鸡肠,我也不是倾囊相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不二忠臣,倒不至于到头来成了东郭先生,把身家性命和全家安危赔进去。”

  他面上表现得不屑一顾,像是她说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实然心里却有几分熨帖。

  这些话,一般人可不敢同他讲。

  她这般敏锐地忧心于他,是否,此时此刻,也是真把他记挂在了心上呢?

第46章

  风波已过,晏安宁被顾文堂耳提面命地告诫要谨防魏永嫣心存愤懑,蓄意报复。

  虽然在晏安宁看来,以魏永嫣的心计,如今还没到狗急跳墙的时候,倒不至于在这风口浪尖上再次对她出手,但却拗不过某个在一些事情上格外固执的男人。

  于是,她一旦出门,身边随侍的不仅有三拳打得内卫落花流水的穗儿,还要带上一大群护卫,那架势,可比一些宗室子弟出行还要张扬。

  故而晏安宁在白记糕铺搬到东街之后去瞧了一眼后,索性就不怎么出门了,一心窝在寿禧堂小佛堂绣佛经。

  低调做人。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便进了二月。

  眼看春闱便要正式开始了,进京赶考的士子将京城大街小巷的客栈旅店挤得爆满,晏安宁手头上的几家店铺也是在月初便赚得盆满钵满,看账册倒是让她眉梢洋溢着欢喜。

  这日晚间,盼丹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地拎着一大包东西进来,晏安宁见状,遣了下人,只留了盼丹招儿二人。

  招儿上前好奇地翻看,这才发现是盼丹从外头买的考篮和考帘。

  她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哼唧道:“……难为姑娘还这样为他考量,可他那样的人,不值当。”

  自打招儿知晓了那日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她对顾昀就十分不待见,好在她知晓姑娘心里头有成算,并不指望着这负心汉回心转意,只是每每提起,还是免不得动一场怒。

  盼丹也知晓了内情,但表现得比她沉稳多了,也不多加评判,只是走上前去将东西递交给晏安宁,笑道:“姑娘瞧瞧,可还满意?”

  晏安宁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这缝制护膝的绣娘手艺竟然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当下就放下了心。

  这都是因顾昀特意遣了人来,道想让她为他备下考篮,届时他入了考场,一瞧见便能心情大好,自然下笔如神。

  当时晏安宁听了只想冷笑。

  顾昀大约觉得,这样的差事派到自己身上,对自己来说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大概不知晓,前世即便春闱前的那阵子她身子不适,她照样亲手为他缝了护膝,还熬了好几个夜,事后他在里头奋笔疾书的时候,她因为寒气入体卧床不起,并不比他这个下场的人好受多少。

  重来一回,她哪里还愿意这样搓磨自己?不过是命盼丹在京城有名的绣楼里寻一寻有没有与她手艺相似的绣娘,花些银两买回来,便算是堵了外人的嘴,让人挑不出错来便是。

  盼丹见晏安宁面上露笑,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比不得招儿是晏家的家生子,自小陪着姑娘的情分,但这些年,凭借着做事的稳当和可靠,倒也能在姑娘心里头占一席之地,算作一个可用之人。她已是极为满意了。

  旋即微微有些不解:“好好的,姑娘怎么让我买了两份回来?”

  府里并没有别的要下场的爷。

  嘟着嘴的招儿这时候很快反应过来了,看向她:“姑娘,这是不是给白郎君备的?”

  听闻白掌柜的兄长今年也是要下场的,这仙绣阁的手艺不同寻常,考篮考帘也做得很结实美观,也就是这些高门大户,会出这样多的银钱从这些大绣阁里定。

  晏安宁笑着颔首。

  她与白九娘这几次接触下来,倒也还算投缘。且她发现白九娘是个极其有头脑的女孩子,这回的春闱,白记糕铺又弄出了几样新的糕点,各个样式的意头都很好,听她派的人说,这回她打点好了,准备在考场外头卖这些糕点,想来这种又好吃又划算的糕点能有个赚头。

  是以,听顾昀提起这个,晏安宁倒是专门去请教了徐启,问问举子春闱都要备些什么——毕竟,顾文堂不仅是连中三元的天纵奇才,这些年也陆陆续续做过好几回主考官,春闱的各种事项,他自然是极为清楚的。

  白九娘如今在晏氏做事,手头自然不会缺银两了,不过这种事情却未必能考虑得周全。白郎君虽然她不曾谋面,但料想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艰难处境下,这人仍旧能年纪轻轻走到春闱这一步,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这考篮,一为人情,二为提前同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才结交个善缘,再划算不过。

  外头忽地有婢女一声惊呼:“……穗儿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穗儿尴尬地干咳一声,眼神不善地瞪了瞪那冒冒失失直接从暗处的拐角撞上她的小丫鬟,却听里面一声轻笑:“没什么可听的,穗儿姑娘,早些睡便是。”

  她脸一红,旋即窘迫地强撑起一个笑,欲盖弥彰地道:“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歇息了。唉,奴婢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宝器,来给它喂点东西罢了……”

  里屋的招儿暗暗翻了个白眼。

  喂宝器,一天喂八百遍,也不怕把那鸟儿喂死了。

  晏安宁对此则没什么所谓。

  反正最深的秘密,她也不会同任何人提起。旁的事情,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丫头想去告个密,她也无妨。

  而被一句话赶远了的穗儿笑眯眯的:哎呀,原来姑娘随意买了个考篮去打发五少爷,啧啧,还特意挑和自己手艺相似的,心真是黑啊。果然,不愧是相爷看中的女子。

  这事儿若是传给徐爷,相爷这几日冷得吓死人的低沉气场是不是会扭转不少了?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舒服了。

  瞧她,终于不用刀尖上行走,陪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身边喂喂鸟听听墙角就行了,还有比这更静好的日子么?

  穗儿对自己平静的日子相当满意。

  吩咐下去着人明日将东西送过去后,晏安宁也歇下了。

  然而次日一大早,阳安侯府外头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搅乱了这平静的局面。

  *

  早春的天还透着一股寒,天光大亮之时,有人敲响了阳安侯府的大门。

  门房揣着手出来细看,却见是两个脸生的妇人,操着一口明显带着乡音的腔调,柔声细气地问:“小爷,这里可是顾侯爷的府邸?”

  那门房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见对方穿金戴银,不似贫苦人家,可面上谄媚的笑容,又不像是正经的官夫人,大抵就揣度出二人是哪家府上体面的婆子,淡淡道:“不知二位是哪家府上的?可提前下过拜帖?”

  京城里高门大户规矩重,除非是通家之好,否则不提前递上拜帖就贸贸然找上门来,在主人家眼里就是极为失礼的。顾家门楣高,更加看重这些规矩礼数,若是没有下拜帖,一般是进不了门的。

  那两名妇人愣了愣,回话的人声音有些无措:“……我们远道而来,倒是没有递拜帖。”

  见那门房似乎不愉,一副准备送客了的模样,其中一位圆脸妇人才忙补救道:“我们远道而来,是在侯府有亲戚,这种情形,也要拜帖吗?”

  门房顿住脚,这才缓和了面色,问:“什么亲戚?”

  ……

  彼时的晏安宁正坐在小佛堂的临窗大炕上绣佛经。

  这佛经的活计她已经做到了尾声了,等过了二月,大抵就能全须全尾地交付到太夫人手里了。

  招儿见她做得认真,有些心疼,便轻手轻脚起身去大厨房要些糕点来,想给自家姑娘果果腹。

  谁料等再回来,身边却又多了一个人,且两人的面色都有一些难看。

  晏安宁放下手头的针线,认出了来人是姨母江氏身边的婢女连翘。

  她微微敛眉,纤长的手指忍不住捏住了炕桌的边缘。姨母正身怀六甲,她十分害怕听到什么令她恐惧的消息,深吸了一口气,才问:“连翘,你怎么来了?可是我姨母那边有什么不妥?”

  连翘见表姑娘被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忙摇摇头:“姑娘误会了,姨娘身子好着呢。”

  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面露疑惑:“那你这是……”

  自打她来了寿禧堂,姨母其实很不想无故打扰她,毕竟她是妾室的身份,不被太夫人看在眼里,所以连翘还是头一回来寻她。

  连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招儿。

  招儿咬了咬唇,上前来在炕踏上坐下,握住晏安宁的手,眼角隐隐有泪意:“姑娘,是晏家来人了。”

  晏安宁怔了怔,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嫁进了顾家,因为没有同父亲知会过,他狠狠发了一场脾气,在家书中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仿佛她是罄竹难书,寻遍史书也找不到相似事迹的不孝女。但最终,到底还是因为顾家的门楣生生咽下了着一口气,并没有在这时候派过任何人来找她。

  可今生,晏家这会儿居然来人了。

  她扶着招儿的手慢慢站起身来,指尖有一瞬间的僵硬。

  是谁派来的呢,是父亲,还是成氏?

  但很快,她便自嘲地笑了笑。大概这问题有些多余,他们二人相处多年,或许早就是一条心的人了。

  她不由想起几个月前那封将姨母气得不轻的家书——成氏谋算着将她嫁给江陵有名的商贾,只是那商贾却是个有过原配发妻,大腹便便,甚至妾室成群,儿女满堂的鳏夫。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家书里提及的,都是她仔细打听来的。但成氏算计她的婚事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姨母觉得愤怒了。

  莫非,这一回来的人,便是为了这一桩事?

  她的面色渐渐冷静下来,带着婢女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明媚的春光里。

  若干年过去了,她早就不是那个可以让成氏任意拿捏欺负的小女孩了。

  如今,晏家的人若是想骑在姨母和她的头上撒野,也要看看自个儿够不够分量!

第47章

  说起晏家这两位从江陵过来的妇人,实然都是夫人成氏身边有头有脸的妈妈,方脸的姓班,圆脸的姓储。

  晏家这几年在江陵一带的生意越发红火,连当地的地方官都要敬着几分,这两位自恃是在女主人身边服侍的,平日里也是穿金戴银,走到哪儿都是笑脸相迎的,自然有几分傲骨。

  可这回进京,路上诸多不便不提,一进了这四象胡同,就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都说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段,皇城根下的富贵地界,可这顾家的宅子,连起来几乎占了大半条街。便是从那半开的角门去瞧,也能看见里头林木葱茏,奇花灼灼,绿翠掩映间,若隐若现的亭台檐角精致玲珑。

  二人上前和锦衣门房搭话,对方对她们的穿着似乎并不放在眼里,还险些将她们直接赶远了。

  到这会儿,班妈妈同储妈妈心里已经不大好受了。等门房将她们引进花厅里,好一会儿的功夫连盏茶都没上,就这么干等着,班妈妈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这是哪里的礼数!”她不忿地低声道。

  储妈妈也许久没受过这等冷遇了,但她心里明白,这顾家是簪缨之家,世世代代都是做官的,还有爵位传承。那顾家三老爷,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听说和皇帝陛下还有师徒的名分。这样泼了天的富贵,放在谁家谁不会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所以纵然心里不舒服,她还是皱眉拉了拉班妈妈的袖子,示意她别瞎编排。

  只是等的时间久了,不免也小声嘀咕起来:“咱们说是来见江家姨妈的,结果半天的功夫了就被晾在这儿,可见这江姨妈在这侯府压根排不上号……”

  如若不然,这些最懂得眉眼高低的下人们早将她们领过去了。

  班妈妈赞同地点头:“……多半叫你给猜中了。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江姨妈在侯府说不上话,咱们家那大姑娘定然也是被人家嫌恶着,恨不得早点赶出去的份儿,咱们这回的差事,只怕会很顺利。”

  说到这事,两人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夫人对这事很重视,临行前还特意从妆奁里赏了她们一人一支金簪给她们充场面,这趟差事若是办成了,夫人那头赏银少不了。

  两人在这里小声算计着,却不知全被窗外的陈嬷嬷听了去,当下脸上便闪过一丝冷笑。

  姨娘看不惯晏家的人,刻意没给她们脸面,这两个老货倒是会算计,巴巴地为那成氏卖命的人,果不其然都是这种眼皮子浅的夯货。

  懒得再费心力在她们身上,便转身回去复命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