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抒耳
谁小气了?
他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吗。
再说了……
时澄月能还什么给他?
时澄月抄作业的时候比做作业还认真,因为廖卫峰眼睛贼得很,一眼就能辨认出到底是不是自己做的。她先把答案抄完后,又在选择题的每个选项上涂涂改改打勾画叉,在空白处用黑笔写了几个公式后又划掉,卷面瞬间变得凌乱。
林一砚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
“这次时间来不及,所以只能给你抄了,等你空下来了记得把答案遮住,然后自己再做一遍,知道了吗?”林一砚怕她忘记,提醒了她一遍。
他好操心,好烦人。
时澄月摆摆手,万分不走心,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林一砚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澄月敏锐地察觉到他这声叹息,瞥他一眼,又把视线收回,边抄作业边振振有词地给他洗脑:“秋天不宜学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秋天到了,叶子黄了,全城都是黄的,做什么都会黄,不如不学。”
林一砚这辈子大概是理解不了这套说辞了。
时澄月又絮絮念叨:“等冬天到了……”
林一砚:“就可以学习了?”
时澄月:“不,兔子要冬眠了。”
“……”
林一砚耐着性子:“那春天呢?”
时澄月:“春天要发——”情……
话到此处,时澄月戛然而止,低头抄作业。
“发什么?”林一砚问。
“春天……春天可以,春天可以学习的……”她囫囵应着,“哎呀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真打扰我抄作业!”
林一砚:“……”
她仿佛在身体力行地诠释“最终解释权归时澄月所有”这句话的准确性。
可他说不过她,想想还是沉默得好。
只是看人抄作业有些无聊,林一砚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这家早餐店,猝不及防间他对上老板娘凌厉的眼神。对视两三秒,林一砚终于反应过来了。
什么都不买,却平白无故占了人家一桌位子。
林一砚有些心虚,他起身想随便去买几个饭团,刚起身,衣领就被时澄月猛力往下拉。
时澄月:“你动什么?”
时澄月怕他起身之后,眼前再无遮挡,从早餐店前路过的老师就会一眼望到她,所以才会不过脑子地做出这些动作。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两人离得有些近。
他的呼吸喷薄在自己的鼻尖,凸起的喉结没有规律地滚动了两下。
林一砚撇开头去:“我去买个早饭。”
“你没吃饱啊?”时澄月疑惑。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他的头稍稍往前一点,唇就会撞上时澄月的鼻子。他不敢做出大幅度的动作,保持头部固定的姿势,手悄悄往老板娘的方向指了指:“不买早饭,占着别人的桌子好像不太好。”
好像有点道理。
时澄月这才哦了声,松开他的衣领。
林一砚起身,在老板娘的注视下,买了两个粢饭糕。
老板娘:“就买粢饭糕啊同学?这也太噎了,要不要再买两杯豆浆?”
林一砚说了声好。
话音刚落,时澄月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他费劲地从口袋里掏硬币:“刚刚不是喝过豆浆了吗,不许买,别浪费钱。”
林一砚哦了声,又对老板娘说:“不好意思阿姨,只要两个粢饭糕就好。”
老板娘撇撇嘴,把豆浆放下,她把粢饭糕递给林一砚,忍不住用方言感叹了一句:“真听女朋友的话。”
林一砚抬在空中的手一顿,他沉浸在如鎏金一般的阳光里,头发自然垂落在额前,顺毛,塌下来的时候露出几分乖。
他看向老板娘,低声道:“不是,应该的。”
·
等林一砚坐回来的时候,时澄月才抄到一半,她接过林一砚递给她的粢饭糕,一边吃一边抄。
林一砚身上有股很清爽的味道,她无法以具象的实物来形容,只是此刻,一阵穿堂风迎面来,吹得他身上的味道悉数往她鼻腔里钻。
林一砚坐在她身边,两手撑在膝盖上,继而托着下巴,似发呆地盯着眼前那碟醋瓶,短袖袖口擦过她的手臂时,她鼻尖的敏感度也随之轻描淡写地升高,所有细微的存在都被放大成鲜明的实物。
即使一动不动,安静无声,他的存在感也是霸道又强烈。
时澄月不过随意投去一个眼神,却惹得自己正在抄写的数学大题步骤漏了一行。
她有些烦躁地回神,开始一行一行对自己到底写漏了哪一步。
“十月中就要期末考试了。”林一砚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燥意,侧头问她,“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吗?”
时澄月抬头,掰着手指头:“这么快就要期中考试了,那岂不是......”
林一砚想她应该也明白了时间的紧迫性,正要继续说,就见她眼神有些受挫:“我已经和你认识两个月了,却还是没有拿下你。”
林一砚:“......”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鸡同鸭讲。
她连连唉声叹气,最后几道大题也不准备抄了,而是认认真真地凝视着林一砚,语气里透露出几分钻研的味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啊林一砚。”
只是一声感叹罢了。
懒得抄剩下的作业了。时澄月把书包理好,起身又向老板娘买了两杯豆浆。
林一砚在后头围观全程,心说刚刚说不要浪费钱的是她,现在渴得厉害的又是她。
但他可不敢说出口。
时澄月拿过一杯豆浆,将吸管插上,递到林一砚嘴边:“走吧。”
林一砚接过豆浆,眼眸动了动,顺势往外扫了一眼,没什么大反应地收回视线。他单肩背过书包,插兜,慢悠悠地走在时澄月身后。
随意垂眸,他们的影子无意间交缠在一起。
可能是早晨头发没梳好,时澄月把已经空了的豆浆盒扔到垃圾桶里。抬手绕到脑袋后头开始扎头,长发随她的动作一撩一晃,扎成丸子头后,林一砚可以看见她白皙的后颈,还有弧度流畅的侧脸轮廓,和那缕别在她耳垂后的碎发。
风过梢头,浓荫匝地,吹散绿意。
心脏像被灌入大量的汽水,然后一颗曼妥思不慎坠入,潮湿水汽瞬间蒸腾翻滚。
他呼吸放缓了一瞬。
想象过很多次和她一起走在上学路上的场景。
却不想,有一天,荒唐梦境也能成真。
·
放假前,祁嘉虞就曾和时澄月打趣,也不知道校方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举报怕了,高三生居然可以拥有整整七天的假期。
七天,太长了,长到足以让人的精神懈怠。高三四班的教室里安静到死气沉沉,时澄月进来的时候,班里的人都在争分夺秒趴着睡觉或是补作业。
她把书包丢在桌上,坐下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嗝。
郑冉冉刚灌完水回来,难得见她长假回来不补作业,好奇:“不加班了?”
时澄月从书包里拿出所有的假期作业往桌上一丢:“完美完成任务。”
祁嘉虞回过头来:“厉害厉害,跟着林一砚学,倒是连作业都能及时完成了。”
时澄月笑了两声:“就是抄他的。”
祁嘉虞正巧看见背着书包路过的路梁,随口一提道:“班长,我们兔子现在都不需要你的作业了。”
路梁脚步一顿,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班长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以前不都是他来开前门的吗?”郑冉冉好奇。
时澄月打了个哈欠,把作业堆到左上角,等课代表来收作业。
“班长就不能偶尔迟到一次啦?”
·
“希望这次不要考的太烂了,希望我的数学能到八开头。”
结束了期中考试,时澄月趴在桌上,盯着外头跑老跑去追逐打闹的学生,冷不丁冒出一句感叹。
祁嘉虞边回头边拆薯片,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口:“难得见你关心成绩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时澄月嚼着薯片反驳:“今天没太阳。”
如她所言,今天阴雨阵阵,全校大课间停止,在教室里自习。
林一砚刚把卫衣帽子带在头上准备睡觉,就见符江开冷着一张脸走进教室。
班级里的吵闹声瞬间停止,他们敏感地发现,今天这位本来就面瘫脸的班主任心情好像更不好了。
“林一砚,出来。”符江开用手中卷起的书敲了两下门,沉着声音道。
其他人纷纷回头,好奇地望向林一砚。
田鑫泽大气不敢出,压低了嗓门:“你犯什么事情了?”
林一砚扯了下嘴角,声音是一贯的散漫和不甚在意:“有事没事他不都喜欢拉我们出去骂一顿吗。”
看着林一砚和符江开远去的背影,田鑫泽啧啧两声,和前头的蒋凯承说:“瞧瞧人家这心态,真牛逼,这时候还有功夫讲冷笑话。”
因为大课间暂停的缘故,老师们都坐在办公室里写教案。
“又要拉你们班宝贝去什么竞赛了?”隔壁桌的老师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打趣道。
符江开敷衍地扯出一个笑:“别胡说了。”
他一屁股坐下,双手环胸,仰头看着林一砚:“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林一砚如实回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