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抒耳
林一砚穿着件宽大的黑T和黑色及膝休闲裤,衣服上全是白色的狗毛。
他看着似乎是刚起,人还没清醒,泡面倒是泡上了,嘴里叼着个叉子,头上杂毛乱成一团。
看到时澄月,他愣了一瞬,嘴巴一张,叉子掉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不是明天去寺庙吗?”他呆呆的,努力让大脑重启,还回头望了眼日历,语气带着点不敢置信,“是我记错了?”
“我……”时澄月突然语塞,她把那《小妇人》藏在自己的背后,“我就是……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林一砚像是如梦初醒,反应慢半拍地眨眨眼,耳朵一红,然后笑得像只尾巴摇得正热烈的大狗狗朝她凑上去,声音轻轻的:“我也想你。”
时澄月敷衍地嗯嗯啊啊了几声,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能让我先进去吗?”
“好。”
“你吃泡面啊?”
“嗯。”
“那……”时澄月眼珠子转了转,“我也想吃,给我也泡一碗行不行?”
“好的。”
“那你先泡着,我去你书房玩会儿行不行?”
林一砚啊了声,好奇打量她。
书房有什么好玩的?
但他还是点点头,又问她泡面里面要不要加荷包蛋和烤肠,要的话是要单面还是双面,要不要流心,烤肠要不要焦一点。
“你不是不会做菜吗?”
“煎个鸡蛋还是会一点的。”
时澄月心说泡面图的就是一个方便,他这么一捣腾,倒是和方便二字一点儿都不相关了。她不走心地撂下一句和你一样,又在转身的瞬间立刻把书捂在胸前。
林一砚狐疑地看着她急匆匆上楼的背影,条件反射地把刚刚掉在地上的叉子往嘴里塞,刚碰到嘴巴又立刻反应过来,“呸呸”两声后万分嫌弃地丢进垃圾桶。
楼上书房。
时澄月打开门,看到那个书架第三排的最右侧,放着三本书。
《绿山墙的安妮》《海蒂》《小公主》
独独少了一本《小妇人》。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
心跳忽如擂鼓震天,时澄月抿唇,拿下其中的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
她突然不敢看。
迟疑许久,才缓慢地睁开眼。
这狂跳的心在视线触及那个“砚”字时暂停了一瞬,如音乐中高.潮.前空白的那两秒,思绪陷入暂时的停摆。
短暂停摆后,紧跟着而来的是更剧烈的心跳声,皮肤下的血液也如沸腾般疯狂流动。
仅仅一个字,却像缺氧空气中突然点燃的火苗成具象,然后猛烈撞击着她的记忆。
所有所有的记忆在此刻回溯,像卡带的录像带,要往前行进时,又被外力拖拽回最初的画面,于是所有有关林一砚的场景都在她脑海里划过。
在她看不见的每一个地方,他都有曾朝自己迈近过。
心里旋即涌出一股又一股无法抑制的酸胀。
“你干嘛呢?”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斜斜倚着门,语气带笑。
时澄月用力眨了下眼睛,想以与往常无二的面孔对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所以她索性背对着他。
“林一砚,问你个问题。”
“嗯?”
“你从初三就开始喜欢我了,那为什么进了高中不追我啊?”
意料之中的,身后陷入短暂沉默。
“我有想过的……”过了好久,他才轻声说。
声音几乎不可察。
时澄月实在忍不住了。
她回头,佚?鼻子泛酸,泪眼婆娑间,眼前视线恍然模糊。
林一砚瞧见她通红的双眼,心骤然一紧,人也跟着站直了:“怎么了?”
时澄月拿起那本《小妇人》,用力眨眨眼,想让眼泪回去,可它的势头却落得更猛,连声线都带着明显的哽咽:“这是你送的?”
他浑身一僵,心也跟着错拍,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我……”
除了林一砚自己,没人知道这本书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他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女孩,用尽所有勇气,满怀期待地向她靠近,却狼狈收场的糟糕过往。
少年性格正值热烈,意气风发,心高气傲。将此番事实说出,无异于再一次用锋利的刀刃挫开他早就愈合忘却的伤口。
所以如果可以,他希望时澄月永远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件事。
可很遗憾,她还是知道了。
“这后面写了个‘砚’字,是你吗?”她问。
林一砚张张嘴,却哑然。
“原来是你啊林一砚。”
初中时,在楼梯口撞见哭到泣不成声的她,送她《小妇人》,告诉她愿望是要说出口的。
知道自己好喜欢好喜欢冬天,于是在高中时送她礼物,却被无情退回。
有想努力靠近过,却被一记残酷现实打回原地,于是默默喜欢了她那么那么久。
……
种种种种。
只有一个唯一答案——都是他。
林一砚挫败地揉揉本就糟糕的头发,无声叹了口气。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有在这本书后面写过字,也忘记自己居然被这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摆了一道。
他走近时澄月,随手抽过桌上的纸:“你擦,还是我帮你?”
时澄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源源不断的泪珠滚落,她一手拂开他的手,用力地环住他的腰。
林一砚看着外头的霞光,把抽纸随手丢在一边:“也行,擦我衣服上,不嫌弃你。”
“林一砚。”她藏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似乎又因为鼻音而带着撒娇的味道。
“嗯?”
时澄月仰头看他:“虽然我才十八岁,但我可以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你,林一砚,我会永远永远喜欢你的,我到了八十岁也会永远喜欢你。真的。”
十八岁的时澄月见过的风景的确有限,也许以后她会再见到更多更多的风景。可是十八岁的时澄月可以笃定,她再也不会遇见如眼前这个少年一样的人了。
纷繁世间,再无其二。
她灵动双眼里被水润充斥,却毫不减坚定,虽带着哭腔,说这话时仍郑重地如同念誓词。
是哭会传染吗?
他的鼻尖和眼睛突然也冒起了一点酸涩,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
林一砚紧紧地回抱住她,下巴轻轻支在她肩上。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小心翼翼,却又用力得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时澄月,那说好了,你要永远永远喜欢我的。”
“以后,也不要再丢下我了。”
浓烈的圆日渐渐落下,远处风景也跟着一道氤氲成了浓橙色。晚霞绚烂如调色过重的水彩画,弥散出暖橘色的雾气。
鸟声清脆啁啾,蝉虫还在不知疲倦地撕咧着,风吹动树梢,叶子翠绿得发亮。
好似只一眼,万物皆可被治愈。
这个十八岁的盛夏,他暗恋了多年的兔子,终于带来了她的回礼。
林一砚,恭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小林,恭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