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抒耳
“……”
“您别瞎操心了,得罪什么呀,我可不缺朋友。”
“……”
“对了,既然我今天给我自己省下了那么多的钱,我可以用省下来的这些钱去买一台新的pad吗?”
她毫不遮掩地用嗲嗔语气撒娇,如果放到以前,祁嘉虞一定会翻个白眼,但是这种语气配到时澄月身上,她觉得好可爱好迷人。
不敢置信,她怎么可以被一个同性俘获!
那天之后,祁嘉虞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她搭话,想拉近关系,因为她觉得和时澄月做朋友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惜对方对她的态度和其他人无异,介乎普通同学和陌生人之间。
真正熟悉起来的具体事件也和班长有关。教师节前,班长以送老师礼物的名义在班里收集班费。
“每人两百块?去你爹的两百块。买金还是买精啊,要花这么多钱!”当时的她没忍住把这句话骂出口。
时澄月转过头来,两人短暂对视了一下,时澄月自来熟地搭了句:“就是啊,怎么不干脆多加五十凑个二百五算了!”
友谊可以在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的讨厌对象的基础上飞速生长。
一句话打开她们友谊的开端。那个下午,她们吐槽了这几天以来这位班长的各种趣事,越聊越开心,写满了密密麻麻吐槽的小纸条在教室里飞来投去,然后友谊由此建立。
熟悉之后,祁嘉虞曾开玩笑似的抱怨为什么当初的时澄月不爱搭理自己。时澄月毫不委婉:“我喜欢找我自己感兴趣的朋友,对于主动凑上来的人,无论多么优秀多么有意思,我都没兴趣。”
所以,“一起在背后说人坏话”这个点就是时澄月对祁嘉虞感兴趣的伊始。
……
时澄月笑笑:“那我们俩是挺有蛇鼠一窝那味儿的。”
玩笑闹了几句,她又接着刚才的话题:“体育课的时候,我觉得用打排球的方式打球还挺有意思,虽然这样打球手真的很痛,但是我就想玩一玩嘛,结果他就说排球有排球的打法,篮球有篮球的打法,我当时就觉得挺没劲儿的,可是林一砚他——”
祁嘉虞:“林一砚他怎么?”
“他......”
祁嘉虞接话:“他完全不像你刚刚认识的那样,你觉得路梁挺没劲儿的,你觉得林一砚比较有劲儿,你更想和林一砚一起玩?是这个意思?”
时澄月挽着祁嘉虞的手:“你把我的话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祁嘉虞在一旁笑得得意,她掐指一算:“让祁大师再算算,你现在还觉得认识林一砚挺不错的,怎么不早点认识他。”
时澄月啧了声,甩开她的手:“没有,我还没想到这种地步呢!”
祁嘉虞凑过去:“哦?那你想到什么地步了?”
时澄月语气幽幽:“什么也没想啊。”
她只是觉得,路梁那些墨守成规的话从林一砚这个做事一呆一板的书呆子嘴里说出来似乎才是恰当的,但是林一砚居然不是这样的人。
如同往一个无趣的平面模型里一点点地添加指令,于是简单闭合的二维面域在线条的添绘下逐渐拥有自己的轮廓,生动而立体。
真神奇,林一砚的每句话都可以讲在自己的心坎上。
烤肠吃完了,时澄月把签子扔进垃圾桶,把奶茶的第一口给祁嘉虞喝了之后,牙齿不自觉地咬着奶茶的吸管。
处久了才能发现,反差感所绘制出的林一砚,很有意思。
明明是她砸碎的玻璃窗,他居然主动说叫自己的家长。
虽然最后的结局依然是要劳烦李淑然女士来学校受一趟批评,可是结果并不重要,从这过程中足以见得林一砚这个人,是个讲义气的大帅哥!
·
难得不需要给人辅导的晚自习,很讲义气的大帅哥林一砚正在球场和五楼的一帮人打球,十班十一班十二班都是重点班,教学进度和任课老师大抵相似,分了几次班,都是这几个班的人任意组合,男生们熟得很。
暮色已至,操场四周的路灯亮着,一群男生穿着短袖,球打得起劲。
“听说你要被叫家长了?”隔壁班男生早有耳闻,边运球边问道。
林一砚接过球,一个假动作躲避,转身,身体后仰,投球进框:“嗯。”
“我都听咱年级第一说了,那玻璃窗可不是你砸的。”另一个男生说,“你没事做什么冤大头啊。”
林一砚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田鑫泽没名字啊,成天叫人年级第一?”
田鑫泽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那怎么了,我乐意被人这么叫。”
拜托,那可是年级第一,他个万年老二恨不得把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条文在脑门上,从左边的太阳穴滚到右边。
林一砚勾手,手掌从下往上一打那球,篮球一下子逃脱开田鑫泽的控制,向前滚去:“我不乐意,我善妒。”
“我他妈服了——”田鑫泽转身冲对他竖了个中指。
篮球场哄笑一片。
“不过话说回来,那玻璃窗会碎掉还真不是你的责任啊,你叫你妈来干嘛,自己又当好人又当冤大头还要拉上阿姨啊?”康旭然问。
可是本就是他怂恿时澄月以打排球的方式打篮球的,如果归根结底,这的确是他的责任。
仔细想想,可能是他对路梁的嫉妒心在作祟,所以那节体育课上的他思绪冲动,言语和行为完全不经过大脑思考。
什么好人?什么冤大头?
他算哪门子好人。
他不过就是个占有欲强的嫉妒鬼罢了。
不过,哄骗自己的父母做冤大头这事儿还是有些困难的。
诚如林一砚所设想的,顾秀琦女士听见自己要去学校这件事之后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林一砚,你又开始犯事了?”
林一砚懒懒散散靠着椅背,底气却严重不足:“就算我不犯事,您也是要去参加这个家长会的。”
以前开家长会,年级前几的学生家长都会被留下来和教导主任、班主任谈话,毕竟是整个年级中的状元预备役,自然要和家长深度交流一下。
所以林一砚想,就算没有今天这档子事,顾秀琦还是会和黄忠实单独谈话的。这样想想,和往年也没有什么差别。
顾秀琦不敢置信:“怎么着啊儿子,我还得谢谢你。”
苗禾好奇:“哥哥,你在学校里打架了吗?”
坨宝睡醒了,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林一砚的腿。林一砚想低手去摸,他顺势把筷子插进碗里,过了两三秒惊觉不对劲,在顾秀琦还没注意到之前立刻歪了歪筷子。
“不是,不小心把我们学校体育馆的窗玻璃砸碎了。”
苗禾嘴里塞满饭:“哥哥,你好厉害!”她竖起大拇指,“我们小芽老师说中国玻璃可厉害了,一般人砸不碎的。”
林一砚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再想想下午时澄月的壮举,在心里默默加了句:那还是他自己的脑袋比较厉害。
顾秀琦也竖起大拇指:“林一砚,你真行。”
吃过饭后,苗禾回了二楼客房写作业。林一砚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遥控器在他手里转着,又隔三差五地落到地上企图闹出点动静。
顾秀琦正盘腿闭目养神,冷不丁出声:“有话就说,没话就上楼,别在我面前晃悠,看的我烦人。”
林一砚:“您不是闭着眼睛吗,还能看到我?”
顾秀琦睁开眼睛:“我现在睁开了。”
林一砚是不敢踏足那块神圣的瑜伽垫,没骨头似的从沙发上滑下来,盘腿坐在地上:“妈,其实那个玻璃不是我打碎的。”
顾秀琦眼睛一眯:“哪个小兔崽子让你背黑锅了?”
“不是,但是我喜欢砸碎玻璃的那个女生。”他没想瞒着。
电视机里,瑜伽老师的指导声音有些响。
顾秀琦没有片刻犹豫地关掉电视,脸上浮现出八卦意味:“哦......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砸碎玻璃被叫到教导处,还是谈恋爱被老师发现?”
“没有谈恋爱,她……不喜欢我。”
他倒是想,也没机会。
“那你在追她?”
“不是,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一砚突然静默了一会儿,再出声时脸上有些得意:“她在追我。”
有点绕。
顾秀琦女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有一瞬间恍惚,没有父母包办婚姻限制下的大环境里,自由恋爱也不是这么个自由法吧?
“妈,事情比较复杂,关于玻璃窗的钱你可以从我的压岁钱里扣。”
听闻这话,顾秀琦忍不住笑出声,对上林一砚不解的眼神,顾秀琦收敛起笑,严肃地嗯了声。
傻孩子,你哪有什么压岁钱,那一叠纸已经化作妈妈衣物间里成堆成堆的LV包包了。
“对了,到时候请她吃个饭,吃饭的时候您可以不经意地透露出我家庭不幸福。”
顾秀琦没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又问了遍什么。
“我爸不是经常出差吗,你就说你们夫妻关系不和,他不怎么回家,也不怎么管我,我从小就——”
顾秀琦的火蹭一下蹿到胸口:“林一砚,太久不揍你你是欠了吧?”
林一砚利索起身:“不行就不行,威胁我干什么。”
·
与此同时,时家的饭桌上也不太安生。吃饭前时澄月算了算时间,开家长会的那一天李淑然和时鸣磊要出差去申城,时澄月算准了两人没法去开家长会。
原本她想的是索性将这事彻底瞒下来,但是下午问过廖卫峰关于体育馆玻璃窗的价格后她就蔫了。
这个价格她一个人可兜不来。
时澄月的筷子在一桌菜前晃荡了一圈,最后落到距李淑然最近的那碟椒盐排骨前。
李淑然没在意,把那碟椒盐排骨推得离她近了些。
“妈。”时澄月看准时机,单刀直入地开口,“如果我做错了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李淑然没有片刻思考:“要我花钱的话就不会。”
这神奇的预判。
时澄月:“……那我把学校玻璃窗砸了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李淑然的筷子在半空微妙地停顿了几秒,然后神色如常,嘴里还是那句话:“要我花钱吗?”
比起李淑然平平静静的样子,饭桌上剩下的那两位就不太淡定了,父子俩目光中默契地带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