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潆
老曹担心儿子闯祸,战战兢兢在田边等了半天,却看到儿子满面红光的走过来,高兴的叫了他一声:
“爹!阿郎和小娘子来看田了,趁天还早,您陪着阿郎说话,我去把地翻一翻。”
老曹忙不迭的拦住他,小声道:“你忘了现在你才是庄头?我去翻地,你陪着阿郎,说话小心点,别惹阿郎不高兴。”
转脸他又向着李奏陪笑道:
“阿郎,要不您到庄子里转转?庄上的枣子都成熟了,大家都在打枣子,准备让您带回去,这点子地,我一下就翻完了。”
曹福广将阿荣给他的小口袋打开来,激动得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阿爹,这旱稻我要亲自种!阿郎说了,不管收多少,只要我今年能收一季,明年绿柳庄就和隔壁的东庄一样,庄户不必用铜钱缴纳田亩税、地头税。”
老曹目瞪口呆。
用铜钱缴税是他们最大的困难,以前王家用低价收他们的谷米,换完缴税钱,剩下的粮连自己一家的口粮都不够。
他稳住自己激动的心,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稻种,很快,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这稻种怎么无芒?”
不会是煮熟的稻种,让我们空欢喜吧?
阿荣笑道:“老庄头,这叫占城稻,本就无芒,来自南蛮占婆国。它可以一年两、三种,水田、旱田皆可,两月一熟,可在稻麦收割完之后,多种一季。”
“两月一熟?”
曹家父子都叫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难怪说现在还能种一季,完全赶得上在下雪之前收一季。
李奏微笑道:“这占城稻刚开始种,也不知一亩能收几斤,你们除了给我留些稻种,其余的都归你们。”
“哎呀!这真是大事。阿郎,我就不陪您了,我这就去找大家合计,怎么种好这占城稻。”老曹拿了布带,给李奏、洛泱作了揖就跑了。
洛泱的情绪也被老曹感染了,农户对庄稼、对土地的热爱,亘古如一。她深深吸了口气,对李奏笑道:
“种稻子他们比我们擅长,我们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曹庄头还要翻地呢。”
“对对对......不对、不对,不陪着阿郎怎么行......”
曹福广脑子有点乱,有些不好意思。
“去忙你的吧。曹福广,我还有更多的地要种这占城稻,你要是种出来,就是立了大功,我让你离开绿柳庄,到更大的庄子去推广种植。你可做得到?”
李奏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曹福广脸都涨红了,憋出一句话:
“做不到,我就把自己埋在这块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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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来了个消息
绿柳庄的庄户们,很快都知道了他们可以不用铜钱缴税的条件,老老少少都到庄头来送阿郎:
“阿郎您放心,虽然我们没种过占城稻,但只要有田地、有水、有阳光,大唐人就没什么种不出来的。”
“这是刚打的枣子,夫人带回去吃啊!”
“那不是夫人,是隔壁东庄的苏小娘子,上次我见过......”
“哎呀,都这么近了,很快就是啦。”
反而是那个小曹庄头没来,那小子忘了自己是庄头,应该迎来送往,翻地翻得正欢呢。
李蕊一直默默的跟在车旁,她在小彭庄看到阿郎管人打铁,在陆浑山上看到阿郎带人淘金子,现在又看着阿郎教人种稻子。
他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怎么会的都是平民百姓做的事?
别的她还想不到,但她知道,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了。
洛泱的马车刚回到将军府门口,就见阿漠迎上来说:“小娘子,三郎君派人送信回来,已经交到夫人手上去了,夫人请您回府就过去。”
“哦,什么事这样急?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洛泱急急匆匆往母亲院里走,还在门外,就听到丁香的声音,原来她也被叫来了。
“阿娘,三兄来信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
李明珠见女儿回来,便将桌上的一支珠钗递给她:“你看看,认不认得这钗子?”
丁香笑道:“夫人您忘了?小娘子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哪里认得这个。”
“对对,我是气糊涂了。这钗子上面掉了一粒金珠,又找不到好的来配,我就没戴过。”李明珠先前憋着一口气,这才顺了过来:
“这是你阿兄在京城里得的。有人拿它到柜坊里去当,好巧不巧,他去了一家新开的柜坊,你三兄也在里面。
掌柜的说,钗子残了,不值那么多钱,那人还想多要点,正巧被你三兄看见,觉得像是阿娘的东西,就让人送回来认认。”
“这是府库里失的?您放在装嫁妆的箱子里?”
已经找魏光、素馨找了三个月,终于有了一点线索,不过,东西怎么会去长安?不是远走高飞更安全吗?
李明珠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因为修不好,我便将它所在库里。都卖到残缺的首饰了,其他东西定是找不回了。”
洛泱拿起阿兄的信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就是阿娘说的话,后面还说,跟着那当钗的穿过半个长安城,发现他竟是个花楼的龟公。
“这样看,这钗未必是他的,定是从那个花娘那里顺来的,寻思着找个远点的新面孔,没想到送到咱家店里去了。”
洛泱话一出口,立刻后悔了,果然,李明珠抬起头问她:
“咱家店?咱家哪来的柜坊?”
洛泱忙掩饰道:“嘴说快了,我是说有咱家人在的店,三兄不是在店里吗?”
李明珠想想也是,不过又说了一句:“三郎他到西市去做什么?那里都是胡人。”
门口传来四郎的声音:“胡人?三兄和胡人的关系多了,萧家兄妹不就是胡人?怎么了?三兄来信说了写什么?”
“阿娘的钗子出现了。”洛泱随手将信递给了四郎。
四郎看了信,又看了那支钗子,笑道:“好啊!露出狐狸尾巴就好。这几个月周围都找遍了,包括他二人的家乡,都没他们的踪迹,我的人现在还在安阳守着呢。
不过,素馨偷了那么多钱,怎么还去做花娘?让阿爹知道还不气死。”
见他笑得不正经,李明珠拍了他一下,嗔到:“怎么说的话?人还没找到,你回了军营可别这样跟你父亲说。”
“回军营?阿娘,我伤还没好呢,您对我就那么狠心,若是五郎,您巴不得他一辈子留在您身边。再说,阿爹也没叫我回去......”
四郎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桌子装模作样。
洛泱把三兄的信凑到他面前,手指点着最后一行字道:“这这这,关键一句你没看见?三兄不是写着,让你‘伤好速速归营’?”
“这是他说的,又不是爹。”
四郎面上不屑一顾,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看这信上也没有叫他做什么,便辞了母亲、妹妹,匆匆出了门。
李明珠看着女儿渐渐脱了稚气的脸,和声道:
“泱儿,有件事娘想跟你说一声,我寻思着到下月庆成节,你四兄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他们都不在东都,娘想带着你到长安去,住到你父亲他们回防。
明年换防也不一定回来,以前,还有你和四郎、五郎在家,阿娘还不觉得府里空荡荡的,现在只剩我们母女......”
洛泱一边掩饰着心花怒放,一边安慰母亲:“没事,咱们在长安,离外祖君还近些,他们还没见过我吧?您待我回去,我也跟您去尽尽孝。”
“正是这个意思......你四兄要去同州,正好路过长安送我们一程。”
洛泱想起四兄刚才那装病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生气,要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谈谈。回了长川阁,她让丁香叫来了季扬。
“季扬,四郎君发现你在东都铁板烧当掌柜,他说了些什么?”
季扬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回小娘子,四郎君当时不是很高兴,我按您说的告诉他,他见不是咱们苏府出的银钱,便没再说什么。”
“说这话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刚才想到什么?”洛泱知他还有话没说。
季扬又道:“四郎君那天和史墨青在一起,他交代我说,不能告诉您。后来,我还看到他几次进了对面的云水间......”
“我不问你,你就打算不说?”
洛泱并不去看他,只将袖子上的一根带子,拽在手上绕着圈圈,季扬心里有点慌乱,忙单膝下跪抱拳道:
“是属下不对。四郎君说,你们兄妹间的事让我少管,如若不听,就跟将军说......把我调到他那一营去......属下一时糊涂,才......”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洛泱有些生气:“去,盯着他屋里,回来了叫我。”
“是。”
季扬走后,丁香劝到:
“您也别生气了,季扬他们都是孤儿,收养进将军府时,邵春还小不懂事,季扬都有了记忆,所以从小都是个闷的。
四郎君怎么说都是郎君,将来您出嫁了,季扬还是要回军营跟着郎君们,他听郎君的也很自然。”
洛泱渐渐消了气。
在这古代,仆人的命运永远都拴在主人手上。
自己那根命运的线,又拴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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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东都进奏官
苏元植当晚回得早,因为他只找到了史墨青。
史墨青见到他非常热情,把他迎到游船二楼,不饮酒,便让人煮了枸杞菊花茶,两人边饮边聊:
“四郎找我大兄有何急事?”
“我就是想问问,他到底帮我跟李留守说话了没?我爹就要把我抓回军营里去了,到时候,就算是李留守向他要人,他必不会同意。”
苏元植愁眉苦脸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什么滋味都没品到。
史墨青笑道:“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事你放心,我听说已经在办着了,只不过和你现在品级差得有点大,还得找北司的王大将军。”
王守澄?四郎心中忐忑:
父亲一向看不起宦官,更不屑与他们为伍,若是他知道自己靠王守澄离开军营另谋升迁,还不把自己皮给剥了?
再说,王守澄又怎会白帮忙,自己都恨不得寅吃卯粮,哪有钱贿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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