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潆
史墨青替他续上一杯茶,安慰道:
“你担心的事,我大兄都考虑到了,庆成节圣上要接见外邦来朝使者,还有各藩镇进奏官,若当年有进奏官更替的,也在此时任命。若圣上亲自任命,苏将军能奈你何?”
“圣上?进奏官?”苏元植干笑道:
“史兄休要取笑,进奏官是文官,我既不像三兄,有个进士科出身,东都也不像河北藩镇,可以由节度使安排心腹,何况我还未满二十,这个位置我如何高攀?”
生在官宦之家,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话别说死,你我同岁,跨过年虚岁不就二十了?再说,王大将军是手眼通天之人,你看昭义节度副使郑注,他出身低微、面貌丑陋,就靠依附王大将军照样权势熏天。”
史墨青拍拍元植放在桌上的手背,笑道:
“你看看,这样贵气的手,哪里该是拿刀拿剑的样子?”
这话,元植在长安时听到不止一次,那些并非长子,继承不了爵位的公子们,都是这副口气:
爵位轮不到你,家产你又只能分那么一点,不及时行乐,我投胎王公贵族,不是白投了?
“可我现在拿不出多少银钱,没道理让你大兄既出力又出钱......”元植心动了。
东都进奏官,其实并不像其他藩镇进奏官那样重要,因为两京之间联系密切,进奏官的收集情报、上传下达的作用不大,品级也只是个六品。
但这个低阶官员,却又直接面见圣上的权利。
圣上是自己堂姑表兄,三兄又在兵部,见多了、脸熟了,圣上那天对自己委以重任也未尝可知。
就是钱的问题,这点人情世故元植还是懂的......
史墨青突然说:“四郎,我真心拿你当朋友,有件事......你可不要瞒我。”
“这是什么话?你只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四郎心里一顿:他不是又要问我天书的问题吧?
还好史墨青提的不是这个,他认真道:
“最近,东都出了不少新玩意,有一个洗漱礼盒现在风靡东都,供不应求,只有那契丹人的娃娃店里有卖。
不瞒你说,我也买了不少。可除了牙刷,其余几样没有方子做不出来啊......我发现那契丹人和你府上走得近,你知不知道,他们做牙膏、胰子和草纸的方子哪来的?”
苏元植释重负的笑起来:
“那可不是契丹人能想出来的,那都是我妹妹在府里捣鼓出来,放到他们店里售卖的。”
“真的?这也是苏小娘子自己想出来的?”史墨青故意装作大吃一惊,他夸张的表情让元植不禁生出几分得意:
“不瞒你说,自从我妹妹从你这船上掉下去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以前爱撒娇耍耍小性子,是很可爱,现在依旧很可爱,就是从我的小妹,变成我阿姊了。”
史墨青哈哈笑道:
“哪有那么夸张?我见她倒是越大越漂亮,又这样聪明伶俐......若不是你父亲对我们商人有成见,我都要上门提亲了!”
两人说得高兴,苏元植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你别看裴二胖成日里在东都铁板烧请客,其实那是他和我妹妹合开的,用铁板烧菜,这都是我妹妹想出来的。若是我有本钱,哪里轮到他?”
铁板烧容易仿,难的是他家的“秘制调味料”。
这事史家兄弟问裴二胖几回了,他就知道打哈哈。
其实就算苏元植不说,他们也已经暗中打听清楚了,做草纸那些东西的作坊,就在苏家东庄。
那个“陶冬”烧酒,本以为是从良坛署里流出的秘方,他们正想将陶冬招徕入史家麾下,才发现他的酒坊也在东庄。
苏家还没有大做特做,就已经拿着几张方子大赚特赚了,只有苏元植这个傻子还没有觉察。
今天套他的话,不过是进行确认而已。
若真是这样,苏小妹才是苏家最大的宝藏。
“那这事就拜托四郎了,你回去一定替我们说说好话,史家愿意出高价买你妹妹手上的方子。”
史墨青一直把苏元植送到船下。
元植笑道:“府里最疼我的就是我妹妹,可惜,去东都进奏院的事,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我只能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说。”
“那是那是,我看苏小妹挺有个性的,四郎还得哄着点。”
“全家谁不哄着她?”
“哈哈哈,还好我没有妹妹。”
等元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河中副节度使黄常宁和史墨白一起出现在史墨青身后。黄常宁不屑一顾道:
“苏知远年年不忘自己是开国大将军之后,自命清高假正经,养的儿子也有孬瓜。只是,你们已经将皇商做到天下第一了,何必在意小女娃的小打小闹。”
“一两样不奇怪,而且也不是不能复制,可口袋里往外掏的东西多了,总会让人忍不住往口袋里看。”
史墨白也是为了见黄常宁,刚从峡州赶回来。
这次办事太不顺利了,跑了山南茶区的三个州,茶叶最好的几座茶山都不愿意合作。
甚至连茶山主人都见不到。
如今已快入冬了,按郑注的意思,快的话,茶榷明年春茶就会全大唐铺开。
离东都最近的山南茶区拿不到,那就要到淮南、浙东、浙西去。
那边不是他史家能够全吃得下来的,失去山南区,他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墨青,陶冬的酒能不能离开苏家?”
史墨青摇摇头说:“来不及了,圣上已经把苏家的‘东都酿’列入了御酒,苏家怎么可能放他走?”
黄常宁不以为意:
“不就是个酒匠,既只有他懂配方,掳过来不就完事!”
是啊,庆成节就要到了,总不可能事事都不顺。
------------
第一八三章 一个坏消息
苏元植刚走到侧门,就见到季扬在门口等他。
“四郎君,小娘子请您回来就到小佛堂去一趟,还有,我把您经常去云水间,跟史家兄弟在一起的事,全都告诉小娘子了,您别再骗她。”
季扬说完,低头就往府里走,元植跟在后面,气得直用手指虚戳他的背:
“你就这么忍不得?再等半月,我就......”
进了后院,苏元植东张西望,好容易见到一个后院的婢女,赶紧把她叫过来,交代了两句。
进了小佛堂,苏元植堆起一张笑脸,果然,妹妹苏洛泱横眉冷对,拿着从祖母那里偷来的家法棍子等着他。
“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四兄哪得罪你了?”元植决定装傻到底。
洛泱指着苏家十几代祖宗牌位道:
“你得罪的是祖宗,苏家起起伏伏十几辈,走到今天容易吗?若不是阿爹,还有谁记得苏定方?你连爹的话都敢忤逆,我今天替爹管教你。”
“我不就是夸大一点伤情,想在家多陪陪娘......和祖母,等过了庆成节再回营,这能算得上忤逆吗?”
他已经听到青石板上“哚哚”的拐棍声,特意把“祖母”两个字说的特别大声。
“你真是这么打算的?那我问你,你天天跟史家兄弟混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通过史墨白往上行贿,他要想自己当官,连相公都能买到手,为什么辛辛苦苦别人铺路,这你想过吗?”
这问题洛泱还真没有答案。
“他是个商人,要的是四通八达的商机,做相公干啥?就像我祖母,她天天念佛,难道是为了成佛?她还不是让求我们子孙平安顺遂......”
“这能扯得上吗?......祖母?您怎么来了?”她赶紧上前扶祖母进来:
难怪阿兄他一口一个祖母!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祖母的院子就在小佛堂旁边,那传话的小婢女说,四郎君和小娘子吵起来了,祖母再不来,佛堂都要被掀翻了。
“泱儿啊......你是妹妹,怎么能打阿兄?”
祖母一眼看见洛泱手里的家法棍子,责怪道:
“你娘和祖母都还在,你怎能自做主张把家法请出来?你阿兄说得对,这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人是自私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错。”
她转过身,故意拉着脸对元植道:
“四郎,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了留在府里偷懒,伤好了却说没好,白让你娘担心。”
洛泱只得灰溜溜的把家法棍子交到祖母的婢女手里,祖母这么一搅和,说什么都不行了。
好在四兄说他庆成节后回营,这和阿娘说的计划不谋而合。
等他回了军营,阿爹会亲自管教他。
兄妹俩送了祖母回房,在牡丹园的甬道上分手:
“阿兄,你还是好好想想刚才我问你的问题,史墨白是商人,商人无利不早起,那他为什么会送金珠给你?他图什么?”
“唉呀,我知道了,阿兄明年虚岁都二十了,什么道理不明白?你就少操这个心,没事列个清单,看看嫁妆还缺些什么,这才是你一个小娘子该干的事。对了,问你件事。”
元植拦住正要走的洛泱,认真道:
“我有个朋友,家道中落,现在连老娘都快养不活。你那香胰子、牙膏、草纸的方子,能不能挑一个简单的给他,让他做些来卖,也好养活一家老小。”
“你哪个朋友?要不,介绍他到东都铁板烧店里去做个二掌柜?”
“嗨!我朋友也是读书人,去给人家看店,岂不是有辱斯文?这不行......对了,你把铁板烧店里用的调料配方给他也行。”
洛泱推开他的胳膊,嗤笑道:“都活不下去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就让他全家跟着他饿死吧。”
元植看着她的背影嘟囔道:“小气!我不信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给他这么胡搅蛮缠,本来想好好跟他讲道理的,这也无从说起了,唉,白偷了棍子,也没得打他两棍。
不过,洛泱还是交代季扬去找找,四兄是不是真有这么个读过书的朋友。
现在她身边的人,只有忻德、陶冬是读过书的,她还想找一个能把她说的、画的那些技术,整理出来的人。
可过了两天,季扬来回,四郎君根本没有这么个“朋友”。
“这还不知是受了谁的古惑来要方子,或者就是他自己想拿方子去换钱。还好只有半个月了,等他回军营的时候,我写封信给二兄,要他好看!”
半个月好长,长到月亮都变了一次脸,长到黎海平带着一小袋棉籽回了洛阳。
上一篇:国医在田园综艺爆红了
下一篇:长兄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