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32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美食 爽文 穿越重生

  他守着一盆打好的肉泥,里面加好葱姜,右手狠狠抄一把,轻轻一捏,虎口处略松,左手拿着竹片在根底一拨一挑,肉丸子就斜着划出一条抛物线,“噗噜噜”滚到另一边的汤锅里去了。

  早有另一位师傅拿着大抓篱,看肉丸变色,从底部缓缓浮上来,便用力搅动一番,数对了数目,往盛了汤底的碗里一扣,齐活儿!

  一整套流程简单质朴,分工明确,呈现出一种近乎机械流水线般的爽感。

  常有人像师雁行这般看得入神,几个伙计并不以为意,还有点儿得意地说:“我们这是老字号了,几个师傅都是几十年做惯了的!硬是要得!”

  师雁行笑着点头,“手艺确实好。”

  就是做了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个味儿……

第24章 阶级跨越

  师雁行向肉丸汤店的人打听完消息, 那边江茴也带着鱼阵吃完饭。

  鱼阵还小,只吃了半碗肉丸汤,外加半个包子就饱了,剩下的都是江茴和师雁行分食。

  小姑娘撑得肚皮圆溜溜, 自己低头都有点看不到脚尖。

  江茴失笑, 伸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 “熟了!”

  民间挑瓜时就会这样弹弹,根据声响和手感判断熟度。

  鱼阵捂着肚皮嘿嘿笑起来。

  见师雁行回来, 江茴忙拉着鱼阵起身, “你要去县学?做买卖吗?”

  她本以为对方会想在这里开店的,怎么先去县学呢?

  说起来, 县学的师生是住宿的, 里头自然也有伙房, 难不成,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先别想那么远,”江茴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师雁行见状笑道, “这趟只为我一点私心吧。”

  承包政府单位的食堂可不是简单的事,那玩意儿其实跟你做饭好不好吃没什么关系, 主要就是看一个条件:

  关系。

  看郑义就知道了。

  他在五公县盘踞多年,外头不管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大官人”, 作为本地纳税大户, 据说县太爷都要给三分颜面。

  可那又怎样?

  他想跟县学做买卖,不照样艰难?

  郑义推进起来都那般滞涩,单凭她们几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想揽县学食堂的活儿?做梦去吧!

  至少目前不行。

  江茴一怔, 这才后知后觉看向师雁行拎着的小坛子和油纸包, “是那位先生?”

  师雁行嗯了声。

  她这次来, 带了不少酸菜和腐竹,做完席面后还有许多。

  原本就打算用来维护人情、打通关节的,现在,她都想送给裴远山。

  一来她确实中意裴远山的为人,觉得他像极了理想化的中国传统文人,肆意不羁,思维广阔,难免生出憧憬亲近之意。

  二来么,若说的功利些,裴远山毕竟是读书人,貌似地位和人脉都不可小觑,若果然能因为当初一点若有似无的欣赏搭上线,来日她所能获得的好处无法估量。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利益,她难得欣赏一个人,又难得对方喜欢她做的东西,还不许以粉丝的身份送点了?

  领会了师雁行的意思后,江茴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这,这能成吗?”

  虽说大禄朝并不如何重农抑商,但商人确实不大受待见,尤其与士人之间,几乎是云泥之别。

  非亲非故的,这么贸贸然跑去书院,能行吗?

  师雁行笑笑,“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试试怎么知道?大不了人家不稀罕,以后就死了心了呗。万一裴先生是那等不拘小节的呢,咱们岂不就赚大了?”

  左右也损失不了什么,干嘛不试一试?

  在这个时代,她所能利用的外力实在太少了,必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

  见江茴语塞,师雁行带头往县学所在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是不是觉得有点没脸没皮的?”

  她说得轻巧,可江茴心里却一咯噔,忙抬头看她,“不是……”

  其实是的。

  应该说大部分人都这么想:

  那可是读书人哎,多么尊贵,人家就是天上的月,咱们就是地里的泥,无缘无故,你怎么敢扑上去?

  不要脸!

  师雁行却灿然一笑,浑不在意,“还就是没脸没皮。”

  江茴:“……”

  你还真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

  “脸皮儿薄做不成买卖,”师雁行坦然道,“你想从人家兜里掏钱哎,不把人哄好了怎么成?既然要哄人,身段儿就得低得下来……”

  两人成了亲,女人想从男人手里拿点家用都要含蓄着,更何况生意场?

  为赚钱,没脸没皮不丢人!

  “低下来!”鱼阵光听懂了最后一句,跟着弯腰,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三人一路走一路看,遇到路边店面,也进去问一问,不知不觉,大半上午过去了。

  今天日头很好,浑圆的太阳又大又亮,晒得人身上暖洋洋。

  可就是忒暖和了些,只要在外面站得略就些,就止不住冒油汗。

  县城甚大,走到腿脚酸涩,才远远看到肉丸汤店说的旗子。

  三人早已是大汗淋漓,少不得先去角落收拾仪容,平稳呼吸,顺便观察周围环境。

  县学是朝廷专门出资建造的,只有每年县试取得优异成绩的学子才能入内读书,前几名非但不要束脩,甚至每月还能得到朝廷发放的银米,十分荣耀。

  这大半条街都是县学范围,囊括学堂、宿舍、食堂等诸多建筑,供学子们修习“礼、乐、射、御、书、数”六艺。

  甚至县学还有自己的书局,定时刊印朝廷刊物和其他各地名人诗词文章,活像一座独立的小镇。

  与做学问有关的地方,大约总是自带浩然正气,无声无息间震慑外人。

  分明几条街外还是热闹而喧杂的,可行人车马一旦到了县学附近,就都不自觉蹑手蹑脚起来,生怕惊动了学子老爷们。

  这可是圣人传道受业之所在,保不齐哪天就能窜出文曲星来!

  且敬重着吧!

  师雁行三人收拾停顿,相互检查一番,这才抬脚往大门口走去。

  刚一靠近,就有门子上前盘问,“做什么的?”

  江茴和鱼阵有些怯,师雁行不卑不亢道:“给人送东西。”

  县学内师生众多,几乎每天都有家属来探望、送东西,倒不奇怪。

  那门子见她们娘儿们几个举止端正,穿着整洁,想着可能有男丁在内读书,语气不由和软许多。

  “叫什么名字,在哪一班?再过几刻钟,上半日的课就完了,可要请他出来见一见?”

  “昨儿才见过,今天倒不必见了,”师雁行把装着腐竹的油纸包和酸菜坛子递过去,“劳烦转交给裴远山裴先生,说是姓师的送来的,做法都写好了包在里头了。”

  说完,又从荷包里抓了一把大钱,并不细数,一股脑塞到对方手里。

  那人态度本就不错,此时见了钱,越发眉开眼笑起来。

  他假意推辞一回,便熟练地将铜板揣起来,笑道:“原来是裴先生的熟人,说起来,今儿早起我还瞧见他了,待人那般和气,还劝我读书哩!”

  师雁行一怔。

  果然是老毛病么。

  那门子收了钱,倒也办事,叫了同伴来说几句,又扭头对师雁行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亲自给你们送进去,省得那些小子们毛手毛脚打碎了。”

  师雁行忙道谢,目送他去了,脑海中却仍回荡着他方才的话,不禁又笑又叹。

  笑的是老先生果然是一片赤子之心,可惜世人非但不能领会其精神,反笑其痴,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敬?

  却说那门子一径进了县学,想起裴远山来,忍不住又笑。

  我不过是个看门的,读书有什么用呢?

  怪道众人只说他痴傻。

  先生们都住在后头,正值下学,那门子一路走一路喊,什么张王李赵先生喊了一路,却没几个正眼瞧他的,他也不在意。

  裴远山此次遭贬,难免拖家带口离京。儿女们都大了,自有去处,倒不必他费心,故而只有一个老妻,三两仆人在。

  每日两次,都是仆人估摸着时间,先去饭堂打了饭来,再由主母宫氏等着裴远山回来吃。

  门子到时,裴远山才进门不久,正在里头弯腰洗手。

  听见宫夫人在门口与人说话,裴远山抓了手巾走过来,“什么事?”

  宫夫人指着门子放下的坛子和油纸包,“你认识姓师的小姑娘?十来岁年纪,才刚打发人送来的。”

  裴远山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轮廓,竟是她?

  所以说,事在人为,裴远山劝人向学的习惯由来已久,昨儿宴会上见了师雁行,也不过看她有些灵性,便随口点拨一回。

  此时事情过了,并不大往心上去。

  若今儿师雁行不主动来,要不了几日,裴远山也就将此事忘过脑后,继续做他那性格古怪而孤僻的老先生。

  二人一老一少,一个教书育人,一个买卖挣钱,就好似两条平行线,一触即分,各奔前程,往后再也不会有交集。

  可偏偏她来了,冥冥之中,就将这段蛛丝般的缘分续上了。

  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裴远山就打开纸包看了下,竟是昨儿吃过的腐竹,坛子里是酸菜。

  包裹腐竹的油纸包内单独有一张纸,除做法之外,上头用削尖了的木炭写了许多话,大意是“世人总说女子读书无用,先生是头一位反驳的,她感动非常,无以为报,只有手头这点东西,还望不嫌弃云云……”

  宫夫人跟着看了,莞尔一笑,“感情报恩来的。难为她不嫌你聒噪。”

  裴远山哼哼两声,“我说错了不成?瞧瞧,她读了书,便比常人通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