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听弦
“卿卿武功盖世,我实在没什么可怕的。这儿附近有盘踞已久的水匪,总截来往行船,咱们应该是撞上了。”叶轻舟扫了那羽箭一眼,眉头皱了一下,语意却还是带笑的:“卿卿刚才这一手已经镇住了来人,江湖规矩,你自报家门,说一声自己只是借路,不挡江湖朋友的财路,这就走人。别人但凡给你点面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苏照歌一颗心分成八瓣,监控着四方的动向,听叶轻舟这一句,点了点头,仍旧挡在叶轻舟身前,抱拳朗声道:“在下一介女流,只是路过,即刻便走,还望诸位朋友通融,不要为难!”
那两艘船的回答很干脆,漫天的箭雨暴射而来——叶轻舟叫她说的这番话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到嘴的肉哪有放出去的道理!既然一支箭能被斩下,十支呢?二十支呢?一百支呢?
——也能斩下。
苏照歌一手持刀挡下身前所有来袭的羽箭,一手抓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不出手的叶轻舟退回了船舱里。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人一双手,惊变之下护得了叶轻舟,却护不住在船尾撑杆的船家,漫天箭雨下只听得船尾处一声羽箭没入血肉内的闷响,随即水面上扑通一声,应该是尸体掉下去了。
不仅这个船家,这一路上往来的不止他们一条船,他们身后还跟着几艘,羽箭来袭,只听得后面哭爹喊娘声大起。
“这船舱顶不了多久。”苏照歌环视船舱,这只是普通的摆渡船,舱壁还没三寸厚,用不上多少功夫就能被射成刺猬,可外面漫天箭雨,更出不去:“怎么办?”
水匪的船行进极快,转瞬间离他们只剩十多米了。叶轻舟道:“苏姑娘带暗器了吗?”
苏照歌抽出两根毒针递给他,疑道:“对面船上人多,就算用暗器也……”
叶轻舟扫了毒针一眼:“太细了。”
他不知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眼睛盯着对面的匪船,似乎是在找位置,随即将手头的东西全打了出去。
不知道长宁侯是往自己腰包里塞了什么东西,他一边打一边摸,那「暗器」好似源源不尽,最后一下打完,苏照歌听到那匪船上传来水匪惊慌的叫声:“快去底下看看,船漏水了!”
“现在打那个掌舵的。”叶轻舟轻咳了一声,道:“船舱漏水,掌舵的又死了,必然乱成一团,咱们挑这个机会上岸。”
苏照歌出手如电,他话音刚落毒针已经飞射而出,正中对面掌舵的脑门正中。她带着叶轻舟起跳,在船舱上借力,掠过了宽阔的江面,滚到了两岸的树林里。
两岸林叶萧萧,藏住一两个人问题不大,但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
叶轻舟道:“水匪走船,平素不上岸,咱们往这边走,去官路找驿站。”
在江南苏照歌完全是个路痴,叶轻舟说往哪里走就是哪里。变故来得突然,所幸他们两个都没受伤,否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麻烦了。
长宁侯虽然这两天瞧着身子骨七灾八难,但走起路来倒还好。苏照歌看他手里拿着一根刚才被她斩断的羽箭,不禁疑道:“侯爷?”
“做戏做到底,卿卿又忘了,别叫我这个。”叶轻舟纠正了一句,见苏照歌盯着自己的手,便把那羽箭递给她看:“能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苏照歌拿过来掂量了两下:“……质量不错。”
刚才在箭雨里披斩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羽箭质地比寻常的弓箭都结实些,斩起来格外沉手。
“杉木箭。”叶轻舟道:“江南水军特供。造价比寻常竹制弓箭贵一倍,江南果然鱼米之乡,匪徒都比别的地方阔绰些。”
苏照歌震惊道:“侯……你的意思是,水匪盗用了江南水军的军备吗?”
好家伙,什么匪徒这么有胆量,都能盗用水军物资这么大手笔了,还截什么过往行船?
“……”叶轻舟看了她一会儿,评价道:“卿卿想法天真无邪,真是可爱。我们先不谈这个,不重要。现在有个更紧迫的坏消息,和一个不是那么好的好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苏照歌道:“好的。”
“此地离我们最终的目的地随州不远,或许不必驿站,以你我的教程,再走两个时辰便到了。”叶轻舟看了看天色:“傍晚就能到。”
苏照歌道:“那坏的呢?”
“我们没钱了。”叶轻舟给她展示空空如也的荷包:“刚才为了打漏水匪的船舱,我把所有的银子都掐碎打出去了。”
苏照歌:“……太败家了。”
第55章
长宁侯这辈子可能是富贵惯了,很不拿钱当回事,为了脱身随手把荷包打空也不值得奇怪。他们一路过来也不是一直揣着好几十两银子,全国各地都有银号,只要进了城,能取钱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苏照歌道:“这算什么坏消息,只要进了随州……”
“取不了呀。”叶轻舟道:“这才是问题所在。江南银号自成一家,这么敏感的时候肯定有人盯着,如果有一个人取了「长宁侯府」的钱……”
苏照歌:“……”
苏照歌转头就要往回走,叶轻舟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夜探水寨,把钱从他们的船板上抠下来。”苏照歌悲愤道:“侯爷,咱们倒是不怕暴露身份了,没有钱,我们进随州要饭去吗?”
“你去偷点都比这个靠谱……”叶轻舟道:“咱们两个有手有脚的齐整人,还怕赚不来钱吗。”
两个有手有脚的齐整人——
盛祥当,随州城最大的当铺,一向以价格公道出名。老板治下有方,全铺伙计都得穿统一的绸面衣裳,要体面,拿出见过世面的样子来,叫来客一看就心生好感。
这一晚盛祥当打烊很早,原因无他,周掌柜的娘子生辰,他准备早点回去,选个礼物,陪陪夫人……正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一个音色清朗的男声问道:“掌柜的今儿还做生意吗?”
“哎,做。做生意的,只要人还没走,哪能把客往外推呢。”周掌柜一边把门再打开,一边回头招呼客人,一回头就是一愣。
要说江南也是出美人的地方,街上一走一过的姑娘媳妇,没有面貌不齐整的,更别提当年几大声名远扬的名妓都是随州人,甚至有两个嫁进了京城。当年随州的花魁娘子游街,他也是去看过的。可是穷极他这一生的见识,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眉目漂亮,风流倜傥,放在两百年前是能被在随州是能被「看杀」的水平。
这男人身边的姑娘倒也算是天姿国色,可现下却灰头土脸,很有些憔悴,脸色灰败,随州的漂亮姑娘太多,她远没有身侧的男人抓人眼球。
是外地人。周掌柜的迅速下了个定义,不可能是随州人,随州如果哪家有这么漂亮的公子哥,那是藏不住的。
这委实不能怪苏照歌面色灰败——她功夫虽好,但体力却一直是弱项,谁家训练杀手也不叫他们去码头扛大包,走这种长路,叶轻舟这从过军的人比她适应多了。
中间他们甚至还休息了一段,进城前还有五里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赶着牛车进城卖货的妇人,这毫不在乎脸面的长宁侯靠卖脸蹭了段车,牛车颠簸,差点给苏照歌这身骨头颠碎了。
苏照歌还以为叶轻舟这底子虚的身子坐车更要劳累,没想到他坐起牛车还好,一问竟然说是之前可能是有点晕船。
叶轻舟大步迈进盛祥当,苏照歌跟着他,颓丧地想,原来这就是叶轻舟说的生财之路……
周掌柜道的眼尖,看这漂亮客人一身衣裳素白,不像是外裳的样子,心里大约有了底,便问道:“客人想当什么呀?”
叶轻舟把一个包袱向前一推:“当衣裳。”
周掌柜的接过来,上手一摸,触手冰凉滑软,不禁叹道:“浮光锦,真是好东西。如果没裁成衣裳,还是全好的料子,单这一匹就不下十两黄金了……”
他又拿了个镜子,仔细看着衣裳上的针脚:“就算已经是成衣,看这绣娘的手艺,必得是一流中的一流,这手活计真是漂亮……公子,您家境富贵如此,怎么倒来典当衣裳呢?”
叶轻舟随口扯道:“家道中落,媳妇又生病,只能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周掌柜的抬眸看了一眼苏照歌,心想,哎哟,可惜了,可真是有情有义的夫君……
苏照歌木着脸,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了。她问道:“能当多少钱?”
周掌柜心想这小娘子虽然是个病身,倒还挺凶,可见把夫君吃得死死的……他一推衣裳,道:“五两白银。”
叶轻舟:“也好…
“怎么能是十两白银?”苏照歌一把按住他,目露精光,道:“浮光金一匹市价最低十两黄金,也是有价无市,根据颜色不同价格再长,这一身是雨过天青色,相当难染,市价再怎么也要十五两金,再看这绣活儿,就算裁成衣裳了,也断然不至于低成五两白银!”
“话是这么说,”周掌柜的徐徐道:“可是小娘子啊,料子裁成衣裳,贴人身体,不好转卖了,价格就得跌七成。您在看您夫君,这身量高而清瘦,在随州想找和他身量相仿那是难上加难,这价还得再低。再一说,浮光锦虽好,但却有价无市,您想,能穿得起浮光锦的人家,谁来当铺买二手的衣裳呢?这衣裳我收回来八成要压箱底,能给五两是很好的价钱了!”
苏照歌:“……”
长宁侯也好,良安郡主也好,京城第一舞姬也好,都没有跟人讲价的经验。苏照歌让周掌柜一长篇子生意经怼了回来,压根找不到话反驳。
这一切都得赖叶轻舟那个败家玩意儿,怎么就能用银子去打船呢?谁知道他们要在随州城里待多久,一路走来苏照歌留心听了下城里物价,狗日的竟然比京城还高,五两银子带住店只够他们活五天的!
叶轻舟揣着手站在她身后,苏照歌把目光落到他手上——衣裳裁了就是降价,可她记得长宁侯手上有个极品翡翠的扳指……
叶轻舟把手缩到袖子里,对着她春风化雨般笑了一下——别想了,不给,没可能。
行,你是侯爷你说了算。苏照歌深吸了口气……把发髻上还剩的三两支簪子都抽了下来,所幸她发髻简单,戴簪子只是为了装饰,抽下来也不至于发丝散落。
这几根簪子还是京城赏珠宴时叶轻舟送她添妆的,京城最好的金玉坊的货色,上面的玉和宝石都是实打实的,总能再换点,她想了想,出手如电,又把叶轻舟用来束发的羊脂白玉簪也薅下来了。
叶轻舟:“……”
“卿卿。”叶轻舟发髻歪倒,他淡然问道:
“那我的头发怎么办呢?”
“裁个布条简单系一下吧。”苏照歌把这点零碎也推过去:“这些能多少钱?”
十五两。
周掌柜白送个荷包装银子,左右他们两个也不怕什么地痞恶霸来抢。苏照歌是再不敢将钱袋交给叶轻舟了,妥善地安置到了自己腰间。叶轻舟毫不在乎,只穿着中衣,走在大街上十分奇怪。所幸他向来瞎讲究,中衣也是暗纹绣花,乍一看似乎只是一件式样奇怪的外裳。
长宁侯下江南,就是这样的风流排面。
随州风物开放,沿途路过了一个乐坊,苏照歌一个错眼,就见叶轻舟从她身边掠过,一头钻了进去。
苏照歌:“……”
她倒知道长宁侯性好舞乐,但现在这么紧迫的时候,住哪里还没有决定,是看这个的时候吗?
她满头雾水,跟着进去,发现叶轻舟办事速度奇快,已经抱着一把琵琶,在跟老板娘算钱了……那腰间挂着的荷包有点眼熟。苏照歌一愣,低头摸自己的腰带——这手快的长宁侯,从哪学的小偷本事,一错身的功夫就把荷包摸走了!
老板娘道:“公子好眼光,这琵琶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了,五钱银子,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叶轻舟倚在柜台上,闻言一笑道:“还求姐姐心疼……我家道中落,只能靠这一把琵琶赚点嚼用了。我现在满兜上下也就三钱银子,假使姐姐疼我,肯饶我两钱,我回头出息了,一定回来把钱给您补上。”
苏照歌眼睁睁看着那老板娘被他笑得面上红云密布,半晌地捂住了脸:“哎哟,贵客说什么呢。饶你两钱就饶你两钱啦,只要你记得下次还来照顾姐姐生意就行。”
苏照歌:“……”
要不要点脸啊?侯爷?
叶轻舟一笑道:“多谢姐姐了。”
他施施然抱着琵琶出门,苏照歌跟着,简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见叶轻舟的方向似乎不是奔着客栈而去,倒好像要去喧闹的集市处,不禁问道:“阿久,我们去哪里?”
“去卖艺。”叶轻舟道:“住不着急,总会有地方的,王二还有三天才能到,咱们得想办法和他汇合。这几天现在这儿熟悉熟悉。卿卿,撂地跳舞好像有点艰难,你除了跳舞还会什么?会转盘子吗?”
苏照歌喉头一哽,叶轻舟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又道:“不过女人转盘子也不好看,我记得你之前唱歌,嗓子还算不错的。不如这样,我给你做伴奏,你来唱,也算是生财之路了。”
苏照歌面上一片空白……茫茫然地跟着他到了随州的天桥下,也不知道长宁侯是不是提前研究过随州的地图,走到哪里都很熟悉的样子。他往天桥下一坐,把琵琶往腿上一架,信手拨了两个音。
他技艺高超,不过两个音,便有如玉珠滚落,随州是江南最繁华的大城,最出名的是整整一条河的青楼,姑娘们个个被□□的好嗓子。百姓的耳朵被这条河养刁,往来的人一听天桥下的这个人调弦便知道有货,再一看这难得漂亮的人品,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小帮人在这儿看。
叶轻舟笑了笑,开嗓道:“各位父老乡亲……”
“那边在吵什么?”隔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不远处的街上路过了一辆青布小轿,轿中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边。
跟轿的下人道:“好像是新来了两个卖艺的。”
轿中人失去了兴趣,把帘子放了下来,随口吩咐道:“叫大家都警醒着点,长宁侯快到随州了,别到时候城里治安混乱,叫侯爷看笑话。”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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