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听弦
若与侯府内的暗卫岗哨相比,禁林军机会可以说是稀松了,围着侯府看上去吓人,但真走起来却发现是面子活。
“那么,是侯爷派你出来办事的?”平康伯转身,整理衣袍端坐下来道:“你是圣安司的人?——不像,圣安司现在被易听风把持,不像是会帮侯爷的样子。”
“平康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话?”苏照歌道:“时态艰难,我凭什么告诉你?等等,易听风怎么了?易大人不是侯爷的人吗?”
平康伯冷冷看了她两秒,才道:“苏姑娘是江湖人吧。”
苏照歌一愣:“什么?”
“官道上的人,要么跑要么就该自明身份,圣安司的人知道我是叶侯这边的,近来看我很不顺眼。易听风是见利忘义之辈,叶侯被撤了圣安司提督之位后易听风被扶持上位,他是副将做久了心理不满,早有取而代之之心,对叶侯相关人的态度可算不上好。至于你——只有江湖上的野路子才会在这里问来问去。”平康伯道:“我也是草野出身,你瞒不住我。”
苏照歌没接话,平康伯看着她,又道:“既然苏姑娘是江湖人,我也不与你摆什么架子,咱们照江湖的规矩来,都豪爽些。我是行伍人,没什么花花肠子。我曾承蒙叶侯恩情,无以为报,这次风波中想报答一二。苏姑娘武艺卓绝,隐姓埋名躲在这群小人的宴席上探听叶侯消息,又自暴身份于我面前,既不动手,也不逃脱。就行踪看,我勉强信你是站在叶侯这边的。”
苏照歌慎道:“伯爷睿智。”
“只是苏姑娘既然是叶侯枕边人,怎么这丁点形势不去问侯爷,沦落到要来偷听的地步?”平康伯问:“还是你终究是偷逃出来,只是来探听形势,若见不好,就要退步抽身?”
真是敏锐的人。苏照歌暗想,说什么自己是行伍粗人,能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聪明得很,虽不了解事态,但几乎猜对了一大半。
怎么办,要相信他吗——苏照歌抬眸看他,只见平康伯身形魁梧,一身利落的短打,上身戴甲,看去是个很精悍的武将。而他脖子上却挂着一截红绳,坠子是一块玉质斑驳的平安锁。
那是杨映蓉——他死去女儿的遗物。
“不错,我是偷跑出来的。”苏照歌抬头,眼神如刀:“我与叶轻舟有夫妻恩义,这风波是有人害他,我怎能白白看着?”
他不信叶轻舟会白白看着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里来,他实在好奇,必须去找叶轻舟到底在做什么了。
被锁在侯府内的人不仅仅是苏照歌。
季玉钟也出去不得。叶轻舟镇日里神出鬼没,苏照歌明面上被锁起来,可他在侯府里倒还算自由。
季玉钟是个闲不下来的,午间去了一趟清宁轩,见到卧房空无一人,便知道苏照歌已经离开了。他为防外面的人怀疑,特意在空卧房里多待了一会儿,作出一副看诊了的假样子来。
等到出来后,他突然脚步一转,往前院去了。
叶轻舟平素读书办公,常在前院书房。这地方对他来说算不上禁地,长宁侯府内部的暗卫似乎只是防止他们往外走,倒并不管他们在侯府内都做些什么,季玉钟一路走到书房门前,都没有什么暗卫来拦。
只有冬至在门口站着,见季玉钟来了,俯身问礼道:“小公子安。”
季玉钟指了指书房里面:“我进去看看。”
冬至道:“这……”
“你不必拦我。”季玉钟截断他的话:“我知道兄长不在里面,侯府下有暗道通往别处,我早知道了。”
冬至:“……”
“兄长没吩咐过一定要拦住我不让进书房吧?”季玉钟道:“你是了解侯爷的。如果一件事他没明确吩咐,中间的界限就模糊得很,不是绝对不能做。而你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要进去这件事到底在不在他的计划里。”
冬至有点被他绕糊涂了:“……”
侯爷的确没吩咐过不能让季玉钟进去……事实上侯府内暗卫岗哨森严,侯爷管教下人规矩也大,少有人行差踏错。侯爷去哪里都是随意进随意走,别说单提季玉钟,他几乎就没说过什么‘看好了,别叫别人进来’这样的话。当年他和三殿下在书房里议事,郡主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最终还是放进去了。季玉钟说话很巧,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你侯爷暗示我来书房,我是他亲弟弟,你没立场拦住我’,冬至是个实心眼,到底绕不过他。
这书房面积很大,几乎赶上清宁轩一整套院子。布局复杂,不知道哪里就会蹦出来一个机关一样。
叶轻舟习惯算不上非常整洁那一类的,架子上的书册还算整齐,然而所有书案上的东西都杂乱无章。
季玉钟定了定神,绕过纷乱的书架,坐在了书房中心最大也是最乱的一张书案前。
感谢季犹逢的教导,有叶轻舟的手书,他应该能顺畅接上叶轻舟的想法。
盖在书案最上方的是一本册子,封面上提着两个大字‘礼部’。
内容竟然是礼部官员和他们的家眷的一些家族关系,看去有大量的闲话消息,什么谁家的二房太太与谁家的小妾是亲姊妹……与一般的小道消息区别只在于他手里的消息都是真实的。
季玉钟:“……”
什么鬼,长宁侯每天被朝廷和民间都骂得狗血淋头,一直仰赖的君臣关系岌岌可危,挚爱亲朋都担心得要命,结果他窝在书房看八卦消息吗?
他再翻开一页,发现叶轻舟不仅看,还做了圈画。墨迹很新,都是最近画上去的。只是很简洁,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懂。有的人名边上画了个圈,有的边上写了个‘无’,还有的边上写了个……‘季’。
季?
季玉钟精神一凛,顺着看下去,发现这位大人有三个儿子,这位大人供职于礼部,可儿子却入仕御史台,而这位儿子的正房夫人姓赵,生母姓季。
是了,这很正常。除了在江南的经营,季家出美人,几代人的策略都是与世家与官员联姻……不注重名分,也不注重对方地位。只要能生下子嗣,这批人日后自然与季家联系紧密。这不是单季犹逢这一代完成的事情,季家姻亲如同根系庞大的老树,与江南官场互通首尾,已经盘踞在朝野很多年了。
季家当年投靠太子,自然连带着这批人也一起倒向太子。长宁侯当年震怒之下清理太子旧部时曾清理掉一批,然而季家几代人努力下来,有季家血脉的人姓氏庞杂,哪怕是他也没法说就能全部清理干净。季犹逢也是借了这些被漏下来的人的力当年才得以全身而退,只是姻亲是季家大事,季玉钟从前是接触不到这里的。
季玉钟往后翻了翻,发现叶轻舟笔记虽然简单却十分详细,光是‘礼部’这本书,他几乎就圈画了大半。
而礼部这本册子下还压着其他的东西,季玉钟撂下‘礼部’的册子,往下看,看到了另外几本提着书面上提着‘吏部’‘户部’‘御史台’……的册子。
而这些册子下压着一张极大的宣纸,季玉钟把这些册子掀开,想看看这张纸上写着什么——东西太乱,书页中娓娓地飘下来一张脏污的纸条。
季玉钟眼尖,一眼看去心里一跳,立刻捞了回来。
这东西他认识,是流风回雪楼特制的花签。只是这一张看去有些年头了,纸质已经发棉,上面提着一行诗,是长宁侯的笔迹: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季玉钟:“……?”
太奇怪了,叶轻舟怎么会有这种纸条。这种花签是长乐四年在流风回雪楼内部流通的,而且只用了那一年,一年后就换新花样了。而长乐四年,叶轻舟还在关外战场上拼命,战报传到江南,说几乎就没怎么下过战场啊。
难道那时候他已经盯上了流风回雪楼但是他藏得很好……?
“你盯上我这长宁侯的位子了?”叶轻舟的声音突然在书房中响起来,季玉钟吓了一跳,没握住花签,那东西飘了出去,叶轻舟俯身捡起来,奇道:“你怎么进来的?”
季玉钟道:“我……”
他是临时起意,没怎么细考虑,然而这一惊之下突然想到,自己无论如何出身流风回雪楼,在这种敏感时刻私进长宁侯书房,如果叶轻舟起疑心他是季犹逢的细作……
“也是,糊弄冬至对你来说也不算难事。我又没下过什么不让你们进来的死令。”叶轻舟走到书桌前,随口道:“看出什么门道了?”
季玉钟见他神色不像是要问罪的样子:“兄长不问我为什么私进书房?”
叶轻舟道:“蠢问题,一看就知道了。”
季玉钟说:“兄长不怕我是季犹逢的细作吗?”
“哦,你担心这个啊。”叶轻舟笑了一下:“是也无所谓,就算你要传递消息,也先出得去再说吧。”
“我……还没理清楚兄长到底准备怎么做。”季玉钟道:“只看出兄长计划的重点,仿佛是在季家的姻亲。”
叶轻舟温和道:“斩草自然除根。”
季玉钟:“……”
“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不会动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叶轻舟道:“你今天去给你嫂子看诊了吗,她怎么样?算了,一起回吧,我看她腿上不太舒服,正好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季玉钟心头一跳:今早他去了,苏照歌不在侯府里!
◎最新评论:
照歌和老叶家小孩长大后的谈资:在肚子里跟着爸妈打怪兽
呜呜呜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今天更新嘛
季五 危
啊,放心了,斩 草 除 根
季玉钟:让我先想想我该怎么办
哟,老叶了然于胸啊,也是,那么心思缜密的人
又双叒叕被封了!更新使我苦中快乐呜呜呜→桌下垫纸和我学不下去时就看看刘亦菲的照片是一个道理(思考
-完-
第126章
[你们夫妻离心,就从此刻而起]
这事还是他帮的忙,万一真呼啦一下暴露在兄长面前——
季玉钟向来爱玩火,然而时常不考虑万一事情败露怎么办。一路往清宁轩去的路上极度心神不宁,几乎要绝望了。
如果真的看到已经人走楼空的清宁轩……
然而到了门口,叶轻舟却停了步。季玉钟心头一跳一跳的:“兄长?”
“……近来总不知道该怎么见她。”叶轻舟叹了口气:“没事,走吧。”
他推开了卧房大门,季玉钟大脑一片空白——
“回来了?”苏照歌抬眸,淡淡道。
狂跳的心脏当啷一声落回腔子里,一切都平静下来。然而仿佛看到了到了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有一刹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季玉钟沉默地看着床榻上的苏照歌。
仿佛从未离开过,苏照歌窝在卧榻上,四肢锁链扣死。叶轻舟默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季玉钟感觉四肢都有点发麻,他走上前去,苏照歌把自己的手腕递给他。季玉钟试图用眼神表示自己的迷茫与震惊:你怎么回来了?
苏照歌心想我不回来去哪?一看天色快到酉时她立刻就回来了,果然和叶轻舟前后脚。
“……嫂子身体无碍,还是以多走动为好。”季玉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不敢多留,苏照歌的身体好得很。他糊弄了事后转身就逃了,只留下叶轻舟和苏照歌。
“你今天还是不打算和我说话吗?”苏照歌道:“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良久,叶轻舟说:“……我没有生气。”
苏照歌叹了口气:“我们和解吧,阿久。”
她晃了晃手上的锁链:“你可以一直锁着我,锁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叶轻舟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苏照歌道:“那来抱抱我好不好?”
她伸开双手,做出一个要抱的姿势:“我有身孕呢,你不抱我,我要伤心的。”
叶轻舟走上前抱住她,但这拥抱竟说不上是谁在安慰谁,叶轻舟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半晌没有说话。
苏照歌摸了摸他的头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从侯府出去很麻烦,从外面回来更麻烦,把这些锁链再挨个扣回到自己身上就更麻烦了。其实本可以出去就一直到一切了结了再回来的。
可你叫我怎么舍得不吃这个麻烦呢,你已经这么胆小。苏照歌侧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鬓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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