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咖喱乌冬面
只在面对乌瑛时偶尔情绪失控。
这一点点失控为乌达所怜悯,也被视为她臣服于他的证明。
乌达依然会每日遣人检查,不让任何能让乌雁竹伤害自己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房间。
但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
乌达不会给她答案,她可以自己偷。
从弟子的包袋里偷,从药田的工具里偷,然后将偷来的答案藏在灯罩里,藏在抽屉最底层,藏在床与墙壁的缝隙中。
乌雁竹不懂乌达的毒血,但懂云修白的灯;不懂御血的办法,却懂那以外的很多阵法。
这是属于乌雁竹一个人的战争。
她的行动隐忍、缜密、伟大,且孤注一掷。
她没有再见过云修白,两人一个在高山,一个在地底。
但时间串起灯火在乌达身上留下的伤口,他们一个埋藏创口,一个引燃导火索。即便没有言语,也如此默契地达成一致。
乌达的身体似乎好起来了。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乌雁竹在很多日子里选了一个,将藏在灯罩、抽屉、缝隙里的符箓和材料悉数取出,一如往常坐在药田中,面对满地青翠的叶与芽。
她知道等乌达醒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那么就用剩下的时间去做一件飞蛾扑火的事。
乌遥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听见自己说:“停下。”
但眼前是过去发生的事,乌雁竹不会听见她的话。
乌雁竹掐算着弟子们回来的时间,谨慎地回忆演练过无数次的阵法,曾经不时发颤的手,此时的却坚定地描绘出阵法的每个笔画。
乌遥去掸乌雁竹的手,但手臂从她的手里穿过。
过去已成定局,不会为她所改变。
乌雁竹割开自己的血管,为阵法送血。
随着她放出黑色血液,阵法开始泛光,光晕由微弱变得刺眼,最终药田都为那光芒所笼罩,几乎不可视物。
乌雁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药田中的毒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甲级药田的土壤里,灵气逐渐抽离。
乌遥看着乌雁竹倒在地面,曾经光芒四溢的眼神逐渐涣散。
乌遥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乌雁竹在黑暗中消逝。
在乌遥身旁,蓝色光晕却如流落的点点星光,一点点凝成人影。
是雁竹。
那个坠着银色蝴蝶耳坠、梳最漂亮发髻的雁竹。
“不要为我难过。”雁竹蹲在她身旁,轻声说,“这是我做过最正确最勇敢的决定。在那以前的很多年,没有哪一刻比那时更让我觉得快乐。”
乌遥的眼泪滴在土里。
梦境快要走到尽头,她逐渐变得透明,她的眼泪也同样。
蓝色的透明的雁竹抱着她,分明彼此无法触碰,却又如此紧密地在一起。
乌遥看着雁竹。
雁竹笑着吻她的额头,轻声说:“不要哭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若不是云修白那老头子要我回来,我都快忘了。”
可真能忘么?
若真的忘了,又何必回来呢?
乌遥没有问出口。
她明白往事已不可追。
雁竹想让她改变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属于乌遥的未来。
梦境彻底消失前,两人半透明的手交握。
“在很多年里,我也以为自己也会永远一个人,但实际并非如此。”乌遥听见雁竹说,“好孩子,莫要害怕。前路艰险,但你并非踽踽独行。”
再醒来时,乌遥从桌面抬起头,袖口被眼泪沾湿。
雷声轰鸣,夜间少雨的飞星宗也在这个深夜下起暴雨。
乌遥听着雨声打叶,怔怔看着桌面的银色灯盏。
那里的最后一点蓝光已经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给雁竹的信·三》
雁竹,可还安好?
近来依旧未听闻你的消息,同你寄信也没有回音,不知我写下的这些话你能不能看见。
春天到了,宗门里到处开着花,猜想你应当喜欢,很想摘下一些送与你,又不知怎么送才能让花长途运送不至于凋谢,也不知能不能送到你手上。与宗内朋友一番研究,也没研究出什么好办法,只好作罢。等你有空下山,再带你一同看。
百里溯今年随玄淼门的长老去了一趟玄淼门,谈真界大比的事,说是没有见到你。回来时,他大老远赶来找我喝酒,拉着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然而问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最近我修习卜术多有瓶颈,又与百里溯去信两封,他三言两语回我的信,不曾纾解我的困惑,反而痛骂所谓“天注定、命使然”。受他的影响,如今我每月上山占星,都不知卜出的星运是该信还是不该信,文书越写越手生,已经被师父斥过几回。
过两月我会同百里溯一起去真界大比,到时你若是愿意,便同我们再聚一回,饮一壶桃花酿。
愿你如今事事安好、遂意。
第79章
◎所谓父亲,比想象中更弱小。◎
这日依旧大雨连绵, 黑云压城。
两位老者对坐窗边,案上摆一棋盘、一酒壶、两盏酒杯。老友相会,随行弟子都退下, 只余二人在房中听雨下棋。
云修白执白子,百里溯执黑子。
棋盘中杀局已现,云修白斟酌着将白子放在一处, 按下手中白棋的杀意,选了攻势更为保守的路线。
又是一声雷鸣, 他闻声看向窗外, 低声道:“连下这么多天的雨,看不见太阳,也望不见星……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百里溯知道他又犯了毛病,笑道:“你们飞星宗的算命算魔怔了,才整天将这些祥瑞挂在嘴边。要我个外人说呢, 下雨不过就是落水,跟什么星啊运啊, 一个子儿的关系也没有。”
嗒地一声,落黑子。
云修白闻言沉默, 觉得要是将百里溯的大白话细想, 也有一定道理。
他捻起一粒白子, “你说得对。”
百里溯给云修白倒酒:“不过我倒想问问你, 若是此次议事真有恶兆, 你是高兴, 还是不高兴?”
云修白看杯盏一点点被百里溯添满, 没有回答, 手中棋子迟迟不落。
“啧啧, 看起来你并未有半点慌张难过啊。”百里溯盯着被云修白夹在指间的白子, “不过,那盏灯你炼了这么多年,就这样送给小丫头,舍得?”
“没有舍,就没有得。再说,你应该知道选她的人不是我。”
云修白抬眸,眼中划过一道锐光,“为何突然说这个?”
百里溯笑了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个痴情种似的小辈,非要往跟自己没关系的事儿上凑热闹。我眼睁睁看着,总觉得那副倔驴似的模样跟某个人有点儿相像,此时突然想起,就同你说叨说叨。”
云修白不说话,百里溯再迟钝也觉察出气氛尴尬。
两人一并沉默数秒,云修白看百里溯一眼,指着棋盘中一处,斩钉截铁道:“你刚才趁我看向外面,偷偷动了我的棋子吧。”
只见那里本该出现的白子被人替换成黑子。
百里溯摸头:“哈哈哈哈,手一抖就放错了。”
云修白八风不动,指指棋盘,示意他把棋子换回去。
百里溯又嘟囔:“哎哟,一个棋子儿的事都这么计较,真小气。”
等百里溯将自己调换过的棋子放回原处,云修白继续落子。
百里溯饮尽杯中酒,嗟叹一声。
再过三招棋,果然又输一局。
两人一同将棋子拢进棋罐,哗啦啦一片响。
云修白听见百里溯在这响声里说:“棋归棋,事归事。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选的,都选得很对。”
云修白默声将棋罐放好,同百里溯的棋罐交换位置,再开一局。
落子时,窗外依旧有雨。
云修白道:“她一向很聪明。”
**
在一段黑暗的看不到方向的路上奔跑,会找到出口吗?
乌遥无法高高在上地替雁竹做判断,但很明确地知道,如今她与雁竹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而雁竹哪怕将自己的伤口剖开给她看,也要牵着她向前跑。
雨下个不停。
雨声越大,两幢院子之间的长廊就显得愈发安静。
乌遥端着茶盘,脚步轻而缓,在被雨水沾湿的地面踩出轻微哒声。
另一头,紫衫男子提灯行来,走到她身侧时淡淡看她:“里面已经清理干净,接下来的时间,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
乌遥颔首:“多谢。”
伏灼提着灯离开,“交易罢了。”
上一篇:我靠沙雕称霸求生综艺
下一篇:我靠退休卷翻修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