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咖喱乌冬面
他怔楞罢了,反应过来自己竟怕了一只魔。
他咬牙,掐诀唤灯,喝道:“都给我上!”
百里川迎击,他身后的屏障保护着其他修士后撤。
进犯的修士们在金光屏障后边跑边打,就算有敌人追上,他们也依旧毫不迟疑地后撤,直到抵达下一个据点。
战场由东向西,又逐渐有向北的趋势。
乌瑛逐渐感受出异样。
这种打法对他们绝无好处,只会将他们的力量损耗得越来越少。
但不对。
就好像是她算漏了什么。
……就好像,这些人不像是有意迎战,反而像是在把他们溜着跑,拖延时间而已。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地牛翻身一般的震动。随之而来是大到让人耳鸣的轰鸣之声,好像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在毁灭坍塌。
灵力波动如汹涌的浪潮一般翻腾,山间以灵石支撑的灯光不堪重负,纷纷爆裂。盆地四面的光亮一点点熄灭,最终只留下山野中耀目的红色光芒。
乌瑛脑中绷断了一根弦。
是了,是了,这一头的攻势不过是幌子。
他们真正的目标在——
那震动沿着温水崖而来。
“不好……”乌瑛震怒,“我们被耍了!”
**
地底是极致的安静。
乌遥身旁的空间裂缝缓慢闭合。
裂缝的另一端,紫光熠熠,伏灼坐在阵法正中,额头不停冒着汗,两条横举的胳膊打着战,快要支持不住。
云修白坐在他身后向他传功,脸色也并不好到哪里去。就算有云修白的支持,以一己之力召出两个传送阵也已经到达伏灼的极限。
在另一端的传送阵里,数名修士或背,或拖拽,用尽浑身解数,将困在温水崖的凡人运送出来。
乌遥这头,空间裂缝完全闭合,她收回了最后一眼,将自己彻底泡在黑暗里。
她的手已经完全伸入墙面的泥土,鬼粟藤钻出她的手臂,无比安静地延伸着。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强大到足以称为可怖的力量在血脉中膨胀。
乌遥能感受到自己那一簇代表自己魂魄的火苗。
那魂火正在舞动。燃烧着,跳跃着,很兴奋,像是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刻也无畏惧,只游荡街头跳着芭蕾。
鬼粟藤的力量随灵魂燃烧而急速膨胀,原本坚硬如铁的叶片变成去势凶猛的利刃,敲碎途径的所有心脏石块,不论它藏身于土中何处。
乌遥最初指引着鬼粟藤。
但鬼粟藤从体内越长越多,她的意志逐渐随藤蔓与鬼粟藤融为一体。
破坏成为本能。
直到将那心脏切割殆尽,直到百米深渊中的幻鲛草都覆灭,直到她的愤怒达到尽头。
鬼粟藤还在膨胀,似是寄托着积年累月的愤怒,要将一切都摧毁殆尽一般。
巨大的黑色藤蔓虬结,在泥土中堆积出新的基底,碎裂的心脏碎片失去光芒,在泥土中变成毫无光彩的灰色。
脚底的地面轰隆隆地向上托举。
头顶土石跌落,鬼粟藤缠绕着乌遥的身体,它们越来越多,保护着她不受伤害。
乌遥被迅速长大的鬼粟藤向上带去,看见空中雪势渐小,云后隐约有光。
乌瑛已经带着她的人浩浩汤汤地赶来。她红了眼睛,在看见鬼粟藤中的乌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抬手,用尽所有灵力向她击去。
但即便是以她的功力,也无法破开鬼粟藤的防线。
她击一招,藤蔓就挥出枝干化解一招,击两招,叶片就横在她面前挡住两招。
最后鬼粟藤像是没了耐性,迎空一击,将她和上前的弟子击落在雪地里。
乌遥的意识开始涣散,却在混沌中觉察出一丝有趣。
哦……原来乌瑛也会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心如死灰的表情。
乌瑛发髻散乱,愤恨道:“门主不会任你肆意妄为。”
乌遥看都没有看她,声音微弱,却足够让她听清:“以你的敏锐,难道没有察觉吗?还是说,你不愿意相信呢?乌达根本就不会来,你这么多年的信仰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堪一击。”
然而乌瑛的神志显然已经临近崩溃边缘,她像是听不懂乌遥的话,冷冷一笑,合手捏出一道法决。
哪怕心脏已经没有用处,她也要让那些已经使用过心脏的人不好过。
这时,一把冰冷的匕首却刺入她的后背。
乌瑛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你……”
乌咫将匕首拔出乌瑛后背。
他眼中无神,眉眼间的冰冷却已经消融,变成瞳中的浅淡水光。
玄淼门最得力的狗,咬住了他的主人。
真是意想不到。
乌遥想笑,却没有力气。
她太累了,累到神识恍惚,好像在此时回到很多个时刻。
第一次使用灵根。
第一次走出玄淼门。
第一次毒疗,第一次月评。
还有……第一次失去朋友和亲人,以及在玄淼门的第一夜。
她能感受到血液一泵一泵地流出心脏。
就像是多年前醒来的那一刻,这些带毒的血液流入她的身体一般。
远处雪山尽头,天光破晓。
在白雪覆盖的山峦里,埋葬着她的母亲、朋友,更多不知名的人。
以及乌雁竹。
那夜她思绪芜杂,心燥不已,于是在灯下摊开纸张。
并无多少字眼想要留下,她去意已决,不过是想到哪就写到哪。
雨声簌簌,她听雨提笔——
雁竹,请不要误会,我并不害怕。
这并非一时突发的事,我早已用数年时间做好准备。
我曾以为自己孤身一人,直到与你在黑暗中跨过漫长时光牵起手,发现你我站在同一条河的对岸。
你走了,我沿着湍急水流渡过去,爬到你从前的位置。
等我回头望向漫漫长河,才晓得这实在是一段孤独的路、一个孤独的地点。
有人蒙上眼睛,视而不见。
有人捂住嘴巴,缄口不言。
有人惧怕黑暗,于是将自己变成黑暗的一部分。
而我,我同你一样,挣扎着,呐喊着,奔跑着,想要活下去。
不要苟且地活下去,要挺起胸膛,骄傲地站在太阳底下,活下去。
这一路跋涉,我有许多不解。
不解黑与白,对与错,是与非,到底是一成不变的标的,还是人手中的武器;
不解命之一字有何魅力,引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不解世界为洪流,我若逆行,可否能找到出处。
那时她烧尽这封信,仿佛听见雁竹问:“你可想好了?”
她回答:“想好了。”
若是这些不解得不到答案,那就让她成为答案。
若是此处只有黑夜——
那就让她成为划开黑夜的那把刀。
晨光微熹,飞星宗的高山上,小弟子吓得快要尿裤子,打着抖急声喊:“师兄……师姐……快来啊!”
他面前,半刻钟前尚还完好的星盘竟然碎裂成块,半分星光的影子也看不着。
飞星宗弟子们奔向山崖,围绕在破碎的星盘前,挠着头:这下该怎么和宗主长老们交代?
云州的院落中,蓝空抬起手。
经脉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然而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他手上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消散,呼吸也感受几分自由。
他撑起身子往外看,凡界雨停,空气濡湿,远处有雾。
似是要放晴。
雪竹居中,灵石供养的暖气已经无法支撑,山间寒气吞没院落,乌达捡起药包里的最后一点固魂草。
苍老的手拼凑着手中药草,然而不论怎么使劲,都无法从固魂草里汲取力量。
假的,假的!乌达颤抖着手捏着那堆药草,剧烈地咳嗽起来。
魂魄分崩离析,他听见谷之和谷沙奔入院中:“宗主!”
温水崖前。
这世间唯一一只魔站在鬼粟藤结成的巨树前。
上一篇:我靠沙雕称霸求生综艺
下一篇:我靠退休卷翻修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