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官春水
阮青梅这时有些后怕了。
她是知道樊节以后会是很厉害的神医,可是这会儿他毕竟还没有成名,也许还欠磨炼,也许还缺乏经验……不管怎么说,她不应该盲目信任,让二狗子以身犯险。
她捉住令荀的手,发现他掌心滚烫,隐隐有真气充盈在血脉之下,皱眉道:“二狗哥,你能走吗?我们去一趟云里馆。”
“现在?”
“对,樊师兄说过,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这不是“任何事”;
这是樊节的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
不如说,出了门之后,令荀觉得好多了。
外界的空间更大,空气流通,他体内的真气接触了自然,似乎也舒适了许多,不再那样“催促”他去做什么。
阮青梅这一次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去了义诊方向,此刻天色将暗,门外已经没有患者。一伙修士正在拆棚子,搬桌子,打扫现场。
阮青梅找了一个人,拱手一礼,问道:“这位师兄,请问樊节师兄在吗?还请通报一声。”
那弟子打量了阮青梅一眼,随之像是见了鬼,抱起扫帚扭头就跑。
阮青梅无语,遂又来到另一边,结果也是一样。
他们上午闹得动静太大,云里馆的修士几乎全部来围观,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们,尤其听到樊节的名字,更是敬而远之——外宗人不敢管,内宗人不想管,其他人只想逃。
阮青梅连续问了五六个,最后吓得干活的弟子都逃难似的跑了。巡视弟子过来,发现一地狼藉没人收拾,气愤地道:“人都跑哪儿去了?翻天了?”
阮青梅一看来人,顿时眼睛一亮:“这位师兄,师兄!还记得我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事上午那位气势汹汹的接引弟子。
他看到阮青梅,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见了鬼,气得嘴巴都不利索了:“怎么又是你、你们!你们又来干什么?不对……你们怎么还敢来?”
在云里馆公然挑衅百里大宗,帮着樊节那个不孝子弟闹事,还得他们百炼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他们不赶快逃离鸾都城,居然还敢上门来?
不只是他,连他身后的弟子也吓了一跳,纷纷握紧剑鞘,拿出对待魔修的架势。
“我们来找樊节师兄。”阮青梅不废话。
那弟子这会儿和上午判若两人,虽然语气还是很冲,但看着就像是被人慈爱地撸过一遍,虽然看阮青梅的眼神还是冒火。而听到樊节的名字,这股火焰更“热烈”了。
他收起架势,吩咐了身后一个师弟进门去叫人,冷哼道:“看你们嚣张到几时。”
不一会儿,樊节出门来,想要引二人进入,那接引弟子却一拦:“义诊已经结束,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云里馆。”
“我们不进去。”阮青梅不搭理他,二狗子的伤更重要。
“樊师兄,他吃过药之后觉得不太好,您能不能再看看,那药会不会不适合他?”
樊节露出惊讶神情:“怎么可能呢?”那是再温和不过的一副药了,连孕妇都能吃的。
“是有些不适,觉得体内有股力气,安顿不下。”令荀说。
“我看看。”樊节让令荀在门口的台阶坐下,接过手腕诊脉。
他先是眉头紧蹙,而后是不可思议,接着反复确认,最终抬起头,头顶升起大大的问号。
“你们吃的是我的药吗?”他问。
听听,这什么话,那不然呢?阮青梅被问住了。
樊节眼中的费解越发浓郁:“可是我的药是助他调理气血,固本培元的,是养伤药,并不是什么‘仙丹’啊。”
“只是吃了一副养伤药而已,令荀兄弟的伤,为啥痊愈了?”
这脉搏,强劲有力,是比普通人还要强健百倍的身体。这样健壮的体魄,被他的药又固了一遍本,培了一回元,可不是热得浑身是劲儿没处使吗?
更奇怪的是,他体内虽然仍有阻塞,但比起上一次,经络却通顺了许多,这样看着,竟像是那什么“禁制”对他的束缚变弱了。
这还要什么二十年,才两个时辰,禁制就解了一道。
樊节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紧紧地握着令荀的手。
“兄弟,快说说,你到底吃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樊节:医学奇迹!
第44章 二十年
“怎么回事?”
听说樊节又被叫出去后,樊节的师父、方脸修士孙曜赶了过来,一出门就看见自家徒弟正歇斯底里地追问患者。
令荀解释:“樊兄,我真的只用了这副药。”
“是真的!”阮青梅也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樊节完全不肯相信。
他要是这等功力,还说什么二十年?当场就给他治好了。
“樊节,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孙曜训斥道,“在门口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师父!”樊节面向孙曜一礼,抬起头还是一脸怀疑人生,“师父,我说一个事你别害怕。”
孙曜失笑:“你以为师父像你呢?说吧,为师见得多,为师不会怕。”
“师父,是这样,弟子给令荀兄弟开了一副药,他下午喝了,现在伤全好了。”
孙曜一怔:“那是好事啊?什么药这么灵,多弄点,给师兄弟们也备上,他们也经常受内伤……”
“不不,他不只伤全好了,经脉阻塞也好了一半,”樊节正色道,“就是说,师祖口中的‘禁制’解开了。”
孙曜静默半晌,转而面向令荀:“年轻人,你来让我看看。”
“……是。”
令荀走了过去,孙曜采用的不是诊脉法,他让令荀转过身,自他背后打通几个穴位,而后以丹修独有的真气游走一圈。
令荀顿时觉得体内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出路的真气归顺到气海之中,整个身体的经脉都轻松舒展开来。
待孙曜走完一遍穴位,收功,令荀立即道:“谢过孙曜前辈。”
孙曜“嗯”了一声,却不多说,皱着眉头转向樊节:“伤势的确恢复如初,不过禁制还在,只不过确实松动了,假以时日,勤加修炼,应该会自行冲开。”
所以,真的解开了?阮青梅和令荀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思议。
孙曜一把按住执浮沉的右手,眼神复杂地重新打量起自己这个捡来的徒弟:“所以……樊节啊,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
连百里大宗都无法解开的禁制,居然被他徒儿一副药给解决了。
他、孙曜的徒弟!别管真假,说出去倍儿有面子!
从今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他这个入门最晚、天资最差的孙曜,他们有这样的徒弟吗?
消息传得很快,孙曜让二人等待,自己进去通传老宗师,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又有不少云里馆的修士来看热闹。接引弟子更是面红耳赤——邪了门了,每次见他们都没好事。
令荀不喜欢这样被过多关注,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研究的样本,而且上午已经给樊节带来很多麻烦,他怕重蹈覆辙:“青梅,我们真要进去吗?”
阮青梅心情好,扫了接引弟子等人一眼,故意高声道:“令荀哥哥,不是我们想不想进去,是人家不让我们这种散修进去!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说得多清楚呢。”
“哎好难办呀,待会儿要是老宗师来了,非要‘请’我们进去,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接引弟子:!!!
樊节是个实心眼儿的人,连忙道:“不会的,云里馆又不是百炼宗一家的,只要是修士都可以进,别人说的不好使……”
“你!樊节!”接引师兄脸上一黑,“不要以为有你师父给你撑腰,我就不敢——”
“敢什么?”孙曜从庭中归来,眉毛一竖,扫视众人,“他师父给他撑腰,你都敢,你师父若给你撑腰,你是不是要上天?”
孙曜冷冷环视门口,道:“又是你!许什么,我记得你师父让你监督打扫场地,这……怎么回事?”
他一指,门前桌子椅子乱成一片,打扫的弟子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都被阮青梅吓跑了。
“……弟弟子这就去找他们回来,”接引弟子瞪了樊节一眼,狠狠地说道,“现在就去!”
等人走了,孙曜回头对二人笑了笑,说话间也很无奈:“百炼宗门人众多,师兄弟们脾气秉性各异,门下弟子也多有捧高踩低之徒。我这个做师父的无能,连累樊节也经常被欺负,叫二位见笑了。”
“师父!师父对樊节恩情如山,是樊节愚钝,惹师兄们不喜。”樊节忙道。
孙曜摇摇头,说道:“你放心,你师祖这次回来,也要整顿宗门风气,你师祖是再高洁中正不过之人,有他老人家在一日,百炼宗不会埋没英才。”
“老宗师还没走?”阮青梅诧异。
“正是。”孙曜道,“我来带你们去见他。”
“见师祖?为什么?”樊节不解地跟上,“师父,我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药出了问题。”
孙曜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想到什么,一笑:“你小子……真是狗屎运,为师当初捡了你回来,也是狗屎运。”
四人穿过中庭,来到棋室之外,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宗师正在一间雅室之中下棋,室内并无敌手,他竟是自己跟自己下。闻得众人进来,白眉虚虚一挑,颇颇有几分冷傲。
孙曜给众人使了个眼色,阮青梅和令荀还没反应过来,樊节跪地“噗通”就是一拜:“弟子见过师祖!”
阮、令:……他“业务”还是如此纯熟。
“拜见老宗师!”阮青梅也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道:“老宗师,咱们又见面啦,真快啊,回想上一次见面,仿佛就在‘二十年前’。”
小姑娘神采奕奕,百里大宗冷哼:“小姑娘,现在嚣张为时过早啊。老夫也不妨告诉你,别说二十年,此等禁制,除非天道开恩,否则就是二百年也……”
孙曜生怕师父又被打脸,连忙道:“师父,这位令少侠的禁制已经解了……额,一半。”
手里的棋子敲在碧玉棋盘之上,发出清脆妙响,老宗师白胡子一飞:“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弟子已经检查过。”
孙曜努力让现场不那么尴尬,偏樊节不懂事,张口就道:“是啊师祖,我师父说的是真的,不用二十年了!”
……
“事情就是这样。”令荀恭敬地对百里大宗一礼,“晚辈并未做什么,也没有遇见什么人,只是用了樊兄一副药,想来都是樊兄的功劳。”
“不是这样的!”樊节连连挥手,“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师父,是他自己好的,和弟子无关。”
樊节还在努力否认这件事和他的关系,拼命撇清责任,孙曜气得直翻白眼。老宗师看着这个实心眼儿的徒孙,捋着胡子一笑:“你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这事当然与你无关。”
阮青梅忙说:“老宗师,当初说好,我令荀哥哥要是好了,您得收下樊节师兄入内门的,您可别不认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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