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 第161章

作者:王玧 标签: 布衣生活 随身空间 穿越重生

  张太太听官家太太们炫耀过自家豢养的绣娘, 有幸见识过她们的绣品, 精致归精致, 却远远不如陈寡妇绣的灵动。

  陈寡妇俨然是颗蒙尘的明珠。

  张太太自觉整个明州城都找不出几个比陈寡妇手艺好的绣娘, 觉得女儿带她嫁到夫家去, 肯定会让夫家人高看一眼。

  张老爷亦抱着如此想法。

  他嘱咐妻子:“等绣完绣品,多赏给那个绣娘几两银子,她是尽了力的。”

  “我的老爷哎, 不用你说,我已经让婆子把银子给备好了。”

  前个儿才把话说开,第二日便发现了不对。

  原本备好的赏银当然不再作数。

  张太太吩咐身边的婆子过去喊陈寡妇过来。

  作为张太太跟前的红人, 婆子自然明白陈寡妇惹恼了太太, 她对陈寡妇半点好气也无。

  她面目表情地对陈寡妇说:“先把手头的活计放放, 跟我去见太太。”

  昨日陈寡妇从后院回来,就带着忐忑对木槿提起她和张太太的对话。

  “我若没犹豫那会子, 张太太必不会怀疑。”

  陈寡妇亲眼看见张太太从和气变得严肃, 她隐约觉得自己在说话时漏了馅。

  木槿让陈寡妇仔细把当初发生的事告诉她。

  陈寡妇连张太太端起茶杯这种细节都不曾保留,一股脑全告诉了木槿。

  听到一半, 木槿就知道张太太肯定猜到真相了。

  她站起来嘟囔:“这叫什么事呐!”

  乔掌柜和张家的博弈, 生生将她们扯进来。

  她和陈寡妇临进明州城才知道真相。

  张家人捏死她们就跟捏死个蚂蚁差不离, 倘若在最后一日背约, 万一主家是个记仇的, 能给她们增添好多不痛快;同样, 如此做法也会惹恼乔掌柜,织女镇里的东西靠乔掌柜的门路往外倒卖,镇上的乡民从不敢招惹乔掌柜,否则他不收自己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这个不能得罪、那个照样不能得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陈寡妇只能被迫答应。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人家没有明说不要寡妇,她不算犯错。

  刚过来时,陈寡妇战战兢兢,生怕被发现真相,木槿同样怕她们的身份被察觉,即使在房间里独处,她们两人都不会讨论这等事。

  任谁都不会想到,张家老爷太太动起买陈寡妇给女儿陪嫁的心思。

  昨日陈寡妇回来之后,见主人家没有立马过来找她们算账,木槿甚至产生侥幸心理,觉得对方可能不在意这种事情。

  现在听见张太太喊陈寡妇过去,所有的侥幸皆被打破,她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见木槿跟着去,婆子黑着脸说:“太太没说让你去。”

  木槿挤出笑容:“我嫂子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我怕她惹恼太太。”

  她好声好气与婆子说道许久,婆子才没有硬拦下她。

  进入后院的厅堂,打眼就能瞧见张家老爷太太严肃地坐在圈椅上,脸上再不见平日的和蔼可亲。

  木槿不敢怠慢,屈身行礼时愈发规矩。

  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张老爷瞥了木槿一眼,对方并不在意多了个人,脸上没有出现半点波澜。

  张太太盯着陈寡妇的眼睛问:“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陈寡妇不善和大户人家打交道,然而她谨小慎微最会看人眼色。

  陈寡妇明白张家人大约知晓了她寡妇的身份。

  她扑通跪倒在地上。

  因为恐惧,脸上瞬时被泪水糊满:“老爷太太饶命,我入城前才清楚您并不知晓我当家的没了的事,又怕您责怪,这才……”

  陈寡妇本就瘦到皮包骨头,加上刚来到张家时,天气尚不算冷,她没有带厚实衣裳,现在身上只穿了两层,隔着衣料,就能看出她瘦骨嶙峋的脊背形状。

  张太太本就迷信风水玄学,而且又如此重视芙姐儿的婚事,她从未想到最大的岔子会出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绣娘身上。

  张太太表面瞧着挺和气的一个人,实则最重视尊卑分别,她看木槿和陈寡妇就跟看猫儿狗儿差不离,高兴了赏它块骨头,不高兴了随意处置了就行。

  陈寡妇的绣活合她心意,张太太愿意给赏赐,那几两银子不过是条裙子的钱,她从不吝啬。

  但如今陈寡妇的欺瞒让她格外生气,若非顾忌官府,张太太恨不能当场把她二人打杀。

  张老爷重重地拍了下桌案。

  他虽然没开口,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寡妇听见如此大的动静,内心更为恐惧,她卑微地伏下身体,脑袋紧紧贴着地面,木槿看着就怪心酸。

  木槿再次躬身,解释道:“当初乔掌柜同陈嫂子说起此事时,只说主家想寻个技艺娴熟且肯吃苦的绣娘,陈嫂子还特地问乔掌柜主家会不会介意她守寡,见乔掌柜没说话,陈嫂子只当老爷太太不在乎怪力乱神的东西,还同我感叹了几句。”

  木槿看了眼张家夫妇,紧接着说:“等快到明州城的时候,乔掌柜才嘱咐我二人千万不能说陈嫂子守寡之事,我们这才慌了神。奈何已经应下贵府的差事,当初不知道老爷太太如此和善,怕半路折返回去您会怪罪追究,这才勉强硬着头皮来到了府里。陈嫂子心里颇为难过,在府里干活时兢兢业业,睡觉前都要守着蜡烛特地再翻看一遍太太给的花样,生怕做不好对不住您的恩德。”

  木槿解释的时候,特地夸赞了张家人仁善厚道,希望借此略微减轻他们的怒气。

  张老爷脸上照样铁青,张太太甚至拿起手中的鸡毛掸子往木槿和陈寡妇身上打。

  木槿抓住鸡毛掸子:“我同陈嫂子被贵府和乔掌柜两头胁迫,哪里都得罪不起,您与其打骂我们两个可怜人,还不如去找罪魁祸首问清楚。”

  张太太却失了理智。

  从前见她们做的绣活好,她可以给绣娘两分面子,谁成想让她们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如今竟敢反驳主家。

  张太太示意婆子按住木槿。

  旁边五大三粗的婆子马上会意,从背后辖制住她。

  婆子的五大三粗是过惯好日子养出来的,木槿却在野外生存大半年,即使和婆子比起来格外瘦弱,对方照样很难把她控制住。

  见没办法制住木槿,张太太又喊外头的家丁进来。

  人数多了,木槿当然反抗不了,张太太的鸡毛掸子一个接一个落在她的身上。

  木槿挣扎着说:“我将内情全说与老爷太太听了,我二人虽然贫苦,却并非贵府的奴才,还望太太说明白为何如此侮辱打骂我。”

  她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受到过侮辱性质如此严重的体罚。

  逃荒路上受尽磨难不假,她同样受过伤,不过却因为打斗而受伤,木槿甚至生出在富贵的张府与逃荒路上无异的感觉来。

  张太太仍旧怒气腾腾:“你问我为何?你们明知自己是寡妇,偏偏还来府里做绣娘,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张家好!”

  说罢,她继续挥舞手中的鸡毛掸子。

  “既然您是这个意思,我便也与您说道理……”

  尚未开口,木槿就被落到身上的鸡毛掸子重重抽了下。

  她咬牙说:“来府里之前我们全靠乔掌柜通信,我全然不清楚不要寡妇的事,这是其一;来府里以后,在管家处也好进入后院见太太也罢,都不曾有人同我提起不要寡妇的要求,这是其二;最后我还要说,寡妇是人,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寡妇,如果每个人都像您说的那般招来灾厄,一代代下来估计半个人都不会剩下。张小姐往后的日子如何,要靠她自个儿经营,您把所有的事都赖在我们身上,未免有些太不讲理了。”

  “好啊你,竟还敢狡辩!来人,把她二人关到柴房里去。”

  “就算要担责,也该到官府衙门,若官府让我们担责,我们自然心服口服,太太你对我们用私刑未免罔顾国法。”

  张太太只管生气,半点听不进去。

  伤痕累累的木槿和陈寡妇被丢进柴房里。

  张家的下人体会到主人的意思,将她们关进最偏僻阴冷的地方,房间里不时有老鼠窜出来。

  陈寡妇瘫坐在地上完全没了主心骨。

  她哭着问木槿:“妹子,我们该如何是好,麒麟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给他割肉吃……”

  张家人如此凶狠,中间不留半分余地,陈寡妇害怕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陌生的宅邸。

  木槿没想到张家人翻脸如此快,前些日子还笑眯眯问她们过的如何,如今立马把她当牛马一样抽打然后关进柴房。

  在张家的二十余日,木槿听丫鬟说起张家在明州城颇有势力。

  虽然在积累百年的世家大族看来依旧算土财主,奈何张家在京城有靠山,如果张家真的狠下心把她们关在此处饿死或者打死,想必有足够的法子遮掩过去。

  或许后头会因此遇见麻烦,不过顶多牺牲点利益,至于让他们偿命,则完全不可能。

  今日张老爷张太太处在气头上,明日才能知道他们的态度如何。

  木槿和陈寡妇身上各自有破皮的地方,倒不是多么致命,所以她便没有管。

  可能血腥气引起了老鼠的注意,等到夜里,居然有两只肥硕的大老鼠朝她们靠近。

  木槿被吓了一跳,她急忙从旁边抽出根木棍抵挡它。

  陈寡妇完全不怕老鼠,从前被逼到山穷水尽时,她甚至吃过老鼠肉。

  陈寡妇直接守株待兔,伸手抓住一只,然后用棍子将它们打死。

  院子里有个婆子守着,听见动静还以为木槿打算逃跑,见只是在打老鼠才松了口气。

  她本来在眯觉,结果却被两个乡巴佬扰了好梦,婆子心里有怨气:“还有劲打耗子呢,明天被打死的恐怕就是你们了,正好下去同耗子做伴!”

  处在高压环境下,木槿难免会胡思乱想。

  婆子的话让她心里颇为担心,就怕婆子说的话会应验。

  其实,婆子在府里干粗使活,没有多少接触主人的机会,这话还是从张太太跟前伺候的红人那里听来的。

  张家夫妻当真没想让她们活着离开府里,却同样没想打杀二人。

  张老爷吩咐外头的家丁多捉几只耗子放进柴房,两个妇人身上有血腥味,一但睡熟,肯定会被耗子啃咬。

  等到那时候,二人的死就能过个明路了。

  “就说她们把府里的肉菜偷来藏着,结果招了耗子,自个儿也跟着殒命了。”

  张老爷得意地对妻子说。

  这个说法虽说有破绽,然而张老爷总有几分人脉在,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将此事圆过去。

  木槿看着过分肥硕的老鼠对陈寡妇说:“此处太过奇怪,嫂子,咱们今晚轮流睡,一定不能大意。”

  晚上果真又碰见好几回,皆被她们打杀。

  清晨的时候,守门的的婆子没听见动静,以为人已经没了,特地从门缝里看,结果两个人竟活生生坐在那儿。

  她赶紧将此事秉明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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