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 第215章

作者:王玧 标签: 布衣生活 随身空间 穿越重生

  有人嚷嚷:“又不止这一处宅院,说不准旁处还能找见粮食哩!”

  藏在密室里的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实在太过担惊受怕,倘若流民再不离去,自己恐怕就先被吓死啦。

  提到粮食,织女镇压根不担心粮食被发现,他们自认为藏得足够隐蔽。

  里正私心重是一回事,关键时候倒真能顶事,他自觉无论放在何处都不能让人放心,得知西边有流民的消息后,就带着几百人从织女镇外围挖了个大坑,把各家各户的粮食给放进去,接着填平、在地表撒干土,可谓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贼人只晓得去各家各户搜寻,绝对想不到他们能将粮食藏到这般隐蔽。

  而东小庄人口有限,无法像织女镇般瞒天过海藏东西,木槿与族人们找了个不易察觉的地界放粮食,藏完后,她便瞒着人将粮食给收进了空间。

  其实,木槿最初犹豫过要不要故技重施借刘福贵的手把粮食放进空间,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样太容易暴露,干脆等藏好粮后自己再悄摸摸回去收进了空间。

  不知道木槿已经做好万全计划的东小庄众人,相比于织女镇满脸笃定的乡民,皆面带慌张,如果真碰见眼尖的,他们藏粮的地方依旧有可能被发现。

  流民们正在大肆搜刮——

  除却几十户同乔掌柜家一样荒无人烟,其余皆有人生活的痕迹,摸摸灶台,甚至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动动脑子便知道,乡民们已经提前察觉到危险、将值钱家当全带走了。

  每搜寻一户人家,他们便要失望一回。

  于是,恼羞成怒的流民开始打砸房屋院落里的家什、开始放火将屋舍烧掉。

  织女镇后半部分房屋皆被焚毁,天空中冒起浓烟,带来诡异的破碎感。

  流民们清楚,几十座房屋焚烧散发的浓烟很快会被明州城注意到,他们加快了前往东小庄的脚步。

  当踏进东小庄地界时,众人望着整齐有序的青砖大瓦房长久愣神。

  老早便听说有波西边逃难而来的人颇有家财,只是人们从未亲眼见识过,谁成想沦为被官府缉拿的流民后竟有了见识的机会。

  众人抱着复杂的的心思冲进院落,八成院落有修缮过的痕迹,想必院落主人才逃离不久。

  流民们冲进去头一件事就是寻粮仓里的粮食,然而左找右找哪有半点粮食的影子?

  诸人看看织女镇、再瞧瞧东小庄,心下明了,乡民们大抵早就听见自己过来的消息,提前将粮食给藏匿好了。

  从村头到村尾,每户人家都被细细搜寻过,然而无一例外迎来使人失望的结局,流民们在织女镇开始累积的愤怒越滚越大,等到现在已呈燎原之势。

  他们近乎疯狂发泄失望情绪,渐渐地,失望转化为暴虐的破坏欲,不知谁起了头,先是用手中的木棍、大刀打砸所有能被破坏的东西,等体力消耗殆尽便一把火将房舍烧掉。

  东小庄无尽的财富在烈火中流失,重建不久的家园彻底化为灰烬。

  “那群狗娘养的指定听见风声啦,再找找,等把他们人给抓住,粮食迟早能找到。”

  他们毫无目的四处搜寻,不仅在织女镇与东小庄里头找,连附近几里空地都不曾放过,可到最后依旧毫无收获。

  地面上没有、所有房屋中的地窖同样被搜过,他们总不能长了翅膀。

  流民们仍不想放弃,可两边数百座屋舍燃烧起熊熊烈火,数里之外都能瞧见漫天的火光,明州城的官兵瞧见架势,就晓得指定又有流民作乱,赶忙派出官兵前往镇压。

  织女镇万万不能被流民占据,这里距离明州城委实太近,倘若真被贼人给占去,明州城内早晚也要生乱。

  听闻远处的脚步声,流民们赶紧扛上东西打朝西边逃去。

  织女镇和东小庄听见风声后就将最紧要的粮食藏起来,至于被褥锅碗瓢盆等物,则因日常起居用得着,并未埋进地底下亦或放进空间里。

  流民们一无所有,穿着亦十分破烂,放火前就先将能用的衣裳被褥带走。

  至于灶台上架着的铁锅,更是早早被卸下,这可是用来打兵器的好材料,除非贼人脑袋出了问题,否则他们万万不会放弃铁锅。

  等回去将它熔掉,好歹能做个兵器,有了兵器再面对官兵,总不至于像从前般任人宰割。

  待官兵们赶过来,前来劫掠的贼人们早就不见踪影,只留下断壁残垣一片。

  大火依旧在燃烧,比昔日的洪水更加可怖,毫不留情将人们最后的希望焚烧殆尽。

  木槿等人在密室中躲避,哪怕地面上的声音已经愈发小了,他们依旧不敢踏出,生怕强盗们守株待兔。

  明州城的官兵赶到时显然已经太迟,四处都是大火焚烧的痕迹,房顶早已塌掉,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着。

  有人问上峰:“大人,我们要不要追?”

  百户气急败坏:“追什么追?他们人多势众,还不是拿你的命去追!”

  明州城调来的官兵几百人而已,且有家有业放不开手脚,遇见孤注一掷的流民,不死也要被撕下块肉来。

  如果手下兵丁死伤太多,残余部众必定要被分派到旁的去处,百户恐怕就再做不得百户了。

  因此,他不能追,也不会追。

  接着,百户道:“挨家挨户进去瞧瞧,若有活着的,赶紧救出来。”

  在百户的概念里,流民入侵就意味着流血与死亡,残忍暴虐的贼人在点燃房屋之前或许已经将无辜的乡民杀害了。

  他们挨个靠近着火的院落,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竟找不见半个人影:“真够机灵的。”

  说话的官爷面露笑容,他实在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惨剧。

  瞧着现今的情形,织女镇跟东小庄的乡民们已经躲了起来,并未被贼人捉到。

  木槿听外头的声音平息了好一阵,然而过去才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又开始不安生了。

  东小庄披荆斩棘走到今日不容易,他们素来小心谨慎,听见呼唤的声音亦不肯轻易出去,谁晓得外头究竟是官兵还是流民,多一分小心总归没错。

  织女镇心情略浮躁些,几个性子急的可谓如坐针毡,不过瞧着东小庄雷打不动的模样,他们亦不敢率先出去,唯有安静躲藏在密室里。

  密室中没怎么有光亮,日夜已然颠倒。

  待过去最初的焦急,密室中众人可谓是稳如泰山,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罢。

  等手中干粮消耗殆尽,他们才试探性从密室走出去。

  木槿利用手表估摸了下时间,众人至少在密室里呆了五天,流民本就惧怕官府且手中没有足够的干粮,他们顶多在此守三天,绝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此时的木槿不知道,流民们已经将他们的房屋焚烧殆尽。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让几个青壮年汉子打开密室时动作小些、再小些。

  她带崇文金宝等手脚麻利的族人先出去探了探,见实在没有贼人的踪迹,终于肯返回密室让其余人出来。

  除却里正与乔掌柜几家,织女镇其余屋舍皆属于茅草屋,大半被烧毁。

  东小庄更是每家每户都被放火,只因砖瓦房新建成不久、又用青砖与糯米汁混合,墙壁格外□□,然而也仅仅余下了墙壁而已,屋顶还有房屋中所有的家什早已化成灰堆积在原地。

  木槿努力说服自己,命能留下来已经极为幸运,那些身外之物总能再积累,往后还会有的。

  饶是如此,她照样控制不住红了眼圈。

  有的人已经捶地痛哭:“老天爷,你咋就不给俺条活路呐!”

  男人年近四十,随车队从西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东小庄,好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屋土地,却伴随洪水的到来化为乌有,后来又在乡邻的互相帮衬下将房屋修缮好,本以为日子会稍微好过点,却又迎来人祸,活着明明是见再简单不过的事,怎么到他身上偏就这般艰难!

  闹天灾时,屋里还能剩下点东西,可人比龙王爷凶残多了,竟让他们一无所有。

  男人的儿子早已成家,结果却带着孙辈死在了洪水中,只剩下老两口与才十岁的闺女相依为命,流民们的到来使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教人觉得没了盼头。

  不光他一个人失态,抱头痛哭、因过分难受而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的比比皆是,他们的家人甚至因过于伤心呆滞到来不及扶起他。

  等缓过气来,跑到废墟里仔细瞧,连铁锅都被这群天杀的给抢走了,当真不让人活命。

  “官府咋就不剿了他们呐,净拿我们老百姓出气!”织女镇的老翁边抹眼泪边骂道。

  也有人后悔,他觉得当初逃命时应当再麻利点,将铁锅带走就好了,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然而他忘记,当初不晓得流民什么时候会入侵,只能先将最最紧要的粮食藏匿好,等察觉到动静,流民们距离村庄已经极近,他们来不及做太多动作。

  总而言之,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将人们折磨得苦不堪言,众人再没有水灾结束后立马修整宅院的鲜活劲。

  木槿看周遭被叹气、哭泣声所围绕,晓得再消极下去不是法子,努力加大嗓门对众人说道:“能让我们活命的粮食还在,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过个三五年总归能将东西置办齐。”

  有人已然失去理智,听见木槿的话,忍不住嘟囔:“说得倒轻巧,出力气的又不是你。”

  织女镇少有妇人抛头露面,他早就看不惯木槿,在他眼里,盖房置地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只管在家中相夫教子、织布绣花就成,东小庄那个妇人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着实教他不喜。

  如此紧要的关头,木槿懒得将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连搭理他都不曾,那人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

  搜查织女镇入口二三十户人家的时候,流民尚未气急败坏,他们的房屋尚算完整,被烧掉房舍的人心中五味杂陈,难免酸上几句,好在对方念着乡里乡亲共同患难的交情未曾计较。

  至于东小庄的房屋,则无一例外被纵火焚烧,众人呆呆看着只剩下被缭绕四散的烟雾所熏黑的墙壁,好似所有力气都被抽空。

  明明几个月前才修好,明明以为往后就能好生过日子,结果迎来的依旧是苦难、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苦难。

  底层百姓最善于忍耐,对于他们而言,逆来顺受是人生的底色,短暂抱怨过后,人们带着认命而麻木的表情重新给房屋添砖加瓦,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木槿就在旁边看着,仿佛有人突然将他们身上的生气全部偷走了,很多人脸上已经没有最初鲜活的表情,一个个行尸走肉慢吞吞做着重复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酸极了。

  那一刻,木槿恨极将他们好不容易重建起来家园毁掉的流民,恨到想要把那群人扒皮抽筋。

  此时的她不知道,东小庄只是这个时空小小一粒粉尘,在更多地方,柔顺且善于忍耐的百姓都控制不住变得暴虐嗜血,被各种天灾人祸逼着成为自己曾经最鄙视的人。

  百姓们的鲜血浇灌在世代生存的土地上,成为历史车轮碾压过的最最无足轻重的泥土。

  朝廷已然心力交瘁,数年后才彻底将动乱平息掉。

  从此之后,朝廷内部亦陷入几十年的动荡中、皇室的威严大大削弱,将历史拐向了深不可测的另一边。

  木槿只知道这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最不起眼的平民百姓掀起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等到彻底平息,天地间已然换了副模样。

  作者有话说:

  小说背景架空明代,这里设置让历史拐了个弯,同样是天灾人祸,但王朝没有覆灭,只是越来越偏向于后世的君主立宪,在番外篇会详细讲下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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