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玧
窗户始终摇摇欲坠,木槿跟着担惊受怕。
她已经准备好若窗户真被刮破,她就赶紧带着孩子去外间,外间是没有窗户的,只有一扇门,那扇门用一整块厚木板制成,比糊着油纸的窗户坚硬许多。
这场风暴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等一切归于平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木槿这才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屋顶上的茅草被刮落,凌乱地落在小院里;厨房的大门早就失守,一部分锅碗瓢盆被摔坏,之前放白面的袋子被风刮出去,白面散落一地跟黄土混在一起,看来已经没法再吃;至于木柴,由于重量比较轻,又是单独码在院子里,被吹的到处都是,有些已经吹出院子。
至于她白天晾晒的一件衣裳,已经不知所踪。
木槿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叹口气。
这时候她都不知道要不要感谢老天不下雨了。
因为房子顶上是茅草结构,瓦砾相当少,所以好多茅草被吹开,若下雨雪,估计她只有被淋成落汤鸡的命运。不光她家,几乎家家屋顶都是这般惨象,不时有邻居的哭声从远处传来。
木槿也想哭。
尤其面对被吹散的白面时。
她把大部分的粮食都收进空间,留下几袋粗粮也放进了地窖,而常用的面粉小米就会放在厨房,那时候木槿完全没有想到会突然爆发沙尘暴。
刚刚她去查探一番,地窖里的粗粮没有受到波及,但厨房里的小米白面却被糟蹋到不成样子。
要在现代,七八十斤粮食而已,木槿看到粮食弄脏,或许就不打算再要。可是现在多一口粮食或许就能救一条命,她尽量把那些损坏不大的小米收起一部分来,到时候淘一淘,应当没太大问题。
但白面已经和土混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再回收,木槿看着十分心疼。
她一点一点把被吹的到处是的木柴捡回原处,等稍微把院子收拾一番,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就在木槿站在院子里喘气的功夫,栓柱过来了。
“妹子,俺看你屋上的茅草掉下来了,你一个人弄不了,俺过来搭把手。”
栓柱过来时还扛着梯子,他媳妇跟在后头抱着一大把茅草。
他自家刚收拾完,连歇息都没有就直接来到木槿家里。
木槿看到他们夫妇连问:“栓柱哥,嫂子,你们家房子还好吧?”
两家前后邻居,栓柱家的茅草屋看着还不如她家结实。
栓柱媳妇说:“家里门窗不结实,让黄雨(沙尘暴)给刮坏一扇,旁的倒还好,幸亏当家的前天把屋顶给修葺过,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俺看你家屋顶上被刮坏了,跟当家的过来看看搭把手,不然你一个人做不完这么多活计。”
看到地上散落的面粉,里面还混着一小部分黄沙,栓柱媳妇心疼地叹口气:“要是大米还好,还能把黄沙给淘出去,吃个干净饭,白面可就可惜了,只能一起混着吃掉,妹子你吃就好,可千万别喂给孩子吃。”
小儿肠胃虚弱,不能喂进馋杂质的东西。
可惜白花花的面粉了,多好的东西,奈何掺上了沙土。
栓柱已经架上梯子,栓柱媳妇把下面的茅草递给他,栓柱一个人在上头修修补补。
就在这时候,崇武也跑来了。
家里不放心木槿一个人,让崇武过来瞧瞧是否还好。
木槿拉着崇武问:“家里怎么样?你们没有事吧?”
王家是砖瓦房,正房除了掉下两粒瓦片几乎没事,就是牛栏给吹塌了,那头老牛拴着缰绳没法逃开,被压在底下,家里人忙活一通才把它解救出来。
幸好牛没有伤到性命,家里并没有太大损失。
农耕时代牛是家里大半个劳动力,所以家家户户都把耕牛看成宝贝。
王家的牛一受伤,把王宝山心疼地快哭出来了。
听到崇武说家里牛受伤了,人都好好的,木槿暂且放下一颗心来。
崇武看木槿边上散落的面粉,露出心疼的表情。
这时候木槿已经把不算太脏的面粉扫作一堆,但里面沙土的颜色仍旧醒目。
“这……还能吃吗?”崇武看着里头被掺了一小半的黄土说。
即使荒年他在家里只能吃个七成饱,仍旧觉得这个不能再吃。尤其两个小外甥年纪小,姐姐身体弱,万一吃出个毛病来可如何是好。
木槿皱着眉头:“那些掺土少的米我已经收起来了,准备多用水淘几遍再吃,可这些面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吃。”
她舍不得丢掉,可一想到自己真要变成吃土人,就觉得还是再放一放吧,等不得已的时候再拿出来应急。
栓柱媳妇在一旁听着,说:“妹子,你要是不要,给俺行不?这么多斤粮食呢,可不能丢!”
说这话时,她明显不好意思。他们夫妻老实巴交的,从来不占别人便宜,今天第一回 开口向旁人讨要东西,觉得颇难为情。
里面真的掺了不少土,栓柱媳妇也觉得吃不下去。她准备留着当储备粮,万一春天还没有下雨,家里下一季的粮食没有着落,山穷水尽之际总能拿出来应急。
木槿把装起来的面递给栓柱媳妇,东西挺重的,得有大几十斤。
木槿还不忘嘱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嫂子你用的时候小心些。”
“晓得晓得,俺家粮食还能撑一段时日,不打算现在吃这东西,等没粮时再拿出来救命。”
栓柱还在上面修补屋顶,木槿扶住梯子,让崇武也上去帮把手。
因为屋顶上太多部分被损坏,崇武和栓柱摸黑修补。
栓柱媳妇已经背着一小袋白面家去了。
小花看着娘背着袋子回家,以为有吃的,眼巴巴凑上来,打开一看,虽然有一大半白面,可还有好多沙子,问母亲:“娘,里头掺沙子了,不能吃!”
她家吃不饱饭,有时候饭里还有草根树皮,但从来没有吃过土。
在年幼的小花看来,掺了沙子就等于吃观音土,小伙伴们跟她说人吃了观音土就会大肚子就会死。
小花对此十分恐惧。
栓柱媳妇摸摸女儿的头发:“不吃,咱家不吃,你快替娘看看弟弟去。”
与此同时,木槿拿着把扫帚打扫院子。
因为刚结束一场沙尘暴,院子里落了许多沙土,厚厚的一层,打扫起来颇费力气,木槿花很大力气才把院子弄干净。
接着还不能歇,窗户不是玻璃的,而是由油纸糊住,现下已经被刮出几个洞来,屋子里也进了好多沙尘。她又把炕上弄干净,打扫干净屋子里的地面才歇一口气。
吉祥如意很乖,大约知道大人很忙,今天难得没有哭闹。
木槿扶着腰喘气的功夫才发现,刚才几个小时一直在外面忙,烧炕的土灶已经熄灭,现下连点火光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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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筛面
白面和黄沙混杂
加上窗户还漏风,屋子里的温度很低,木槿因为一直在忙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才不曾发觉。
她立马重新点着土灶,主要怕冻着两个孩子。
崇武和栓柱先后从屋顶上下来,两人做活麻利,从下面看压根看不出来屋顶上曾经出现过几个洞。
木槿忙活的间隙,看了一眼表,现下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她空间里有那种电子表,木槿刚穿越时适应不了古代的时间,便拿出一块带在身边计时。
因为没有任何娱乐设施,除全村出去伐木那次,此时全村都已经入睡,今天却家家户户都不曾入眠。
要么在修补自家屋顶收拾东西,要么满怀担忧无法入睡。
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尚未结束,又下起黄雨来,加上外头饿殍遍野,显然是大凶之兆。
今天木槿没有给栓柱和崇武留饭,她的厨房已经毁掉,家里水缸里尽是沙砾,显然没办法做饭。
他们二人不曾说什么,各自家去了。
走之前木槿拉住崇武问家里有没有油纸。
崇武摇头:“今年没办法赶集,去城里也去不得,家里不曾备下新油纸。”
因为油纸并不耐用,几乎隔一两年就得换上新的,王家家境殷实不缺那点子铜钱,所以每逢年关一定要换上新的油纸,贴上窗花。
今年大灾,往年腊月热闹的集市不复存在,进城同样进不得,他们既没有心思也没有渠道去换新的窗纸。
“我家去跟爹娘说一声,让他们出去问问,看谁家还有新的窗纸。”
——
栓柱家去时,家里给他在锅里留了饭食。
木槿厨房被破坏成那副样子,肯定无法给他们留饭,所以栓柱媳妇做饭时特地给栓柱留下一份。
他看见墙角多出来半袋子粮食,看向他婆娘。
栓柱媳妇便将下午的事给他说了。
“不是咱家要占便宜,我看到木槿妹子也没有想要的心思,丢了多可惜,万一春天没办法种粮食,这半麻袋东西就是救命粮。”
栓柱饭也不吃了,走过去解开袋子一看,里面都白面因为混上沙粒,原本的颜色都不见了。
栓柱没说话。
他婆娘当他生气了,毕竟自己自作主张,退回去也不行,自觉理亏,一声不吭地坐在炕上哄两个孩子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栓柱就拿着筛子还有棉布筛那半麻袋白面。
从小爹娘不管他,栓柱的生长过程和地里的野草无异,也便导致了他什么活都会干一点,长了一副巧手。
那棉布是夏天穿的衣裳,很轻薄,栓柱昨夜把它洗干净,特地拿出来预备着今早筛白面的。
上面的缝隙很小很小,栓柱坐着板凳在屋里筛的时候,一儿一女就坐在那里眼巴巴看着。
栓柱干劲更足,同他们说:“爹今天给你们筛完,咱家就能做大白馒头吃了。”
不过他说话时自个心里同样没有底。
才弄完第一遍,确实里头一小部分黄沙已经被筛出去了,可仍剩下许多,因为衣裳上的孔细细的,所以每次只能够筛出一点点来,速度格外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