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玧
队伍里好些人却想再停上几日。
这两个月以来, 每天就喝一两口水,日子过得委实太辛苦,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水, 若非粮食有限,他巴不得住在这里。
王宝兴道:“我晓得你们浑身疲累,出力气的青壮年明日睡上一整日, 咱们晚上接着赶路。”
自从挖到水, 大家又是打水又是涮洗, 不少人家干粮都没有做完,一夜时间即将过去, 王宝兴再心急也不能让大伙紧接着出发, 他预备着让族人们在白天歇息一天,晚上接着赶路。
王宝兴话一说出口, 队伍里不少老人纷纷帮腔:“族长说的在理, 若真停在此地, 白白浪费时间, 一整天足够你们歇息啦。”
想要多停留一会儿的人多半为年轻点的, 他们是挖井打水的主力军, 熬了两天两夜没正经闭眼歇息,早就累到不行,总想着能多多停留。
在青壮年挖井时,老人们要么在磨糯米粉要么坐在车上看顾家当,总能逮着空子眯一觉,所以他们比不得儿孙疲惫,觉得一整日足够休息。
木槿内心深处同样想多停留几天,可外面形势这般严峻,早一日走出灾区就多一条活路,她决定老老实实听从王宝兴的安排。
折腾一夜,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那群出力气的青壮年喝饱水、将自个拾掇干净之后就麻利铺上铺盖睡觉去了,家里老人则在守着车队。
王宝山同儿女们说:“这两日累着你们了,我跟你娘烙饼就成,你们快去歇着吧。”
崇文崇武听见之后就飞快去睡觉了,木槿却独自往坡底走去。
王宝兴正带着王崇远王崇运在底下打水呢。
他家和车队里其他人家不同,别人都是带着两个水桶,王宝兴家却有一个大澡桶,刚才大伙过来打水时,王宝兴一家只打了够自家涮洗用的,怕耽搁众人时间,便没有给澡桶里装水。
现在队伍里渐渐响起呼噜声,王宝兴父子三人才开始往澡桶里装水,眼瞧着就快装满。
他没有把水抬上去,而是放在了坡底下。
北边全是沙漠,很少有难民走北边这条路,现在几百米内只有王家村车队和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十几个难民而已,加上就他一家有澡桶,这玩意还大,所以倒不怕有人偷窃。
王崇远还问:“爹,要不咱们把它抬上去。”
车队停留在盆地上面没有挪动,如果明天傍晚想要继续前行,得先下坡来到盆地最低处然后接着上坡才成,王宝兴觉得把木桶抬回去太耗费力气,所以否决了儿子的提议。
“就咱家有澡桶,难不成还有人偷咱的不成?”
而且大多数人已经涮洗完,顶多过来喝口水,王宝兴并非小气之人,他不在意别人喝那一两舀子水。
至于有人图便利将他澡桶里的水装到自己木桶里准备上路用,那更不可能,大家跟王宝兴有着同样的顾虑,上下坡肯定会让水桶里的水溢出来,所以他们预备着等车队上坡之后再回来打水,直接用人力拎水桶上去。
木槿本来犯了馋虫,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吃点东西犒劳自己的,她自己都没想到当时偶然的猜测会成真,最后居然真的帮助大家找到了水源,现在她只管比任何人都开心。
木槿一路上顶多趁没人注意啃个馒头或者为了进一步饱腹喝几口牛奶,今天忙完之后才想起来,居然有三四个月功夫没有改善过伙食,前几天在路上她偶然想起空间里还有卤蛋,总想着吃一口,心里让它吊得不上不下,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准备稍微溜远一点准备吃上两口。
卤蛋不像鸡腿火腿肠一样容易散发气味,所以离人远一些其实还能吃,木槿心里想:“只吃两个就当奖励自己发现水源了。”
结果还没把卤蛋包装打开,就看到了王宝兴父子三人打水的情景,她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木槿往反方向稍微离人群远点的地方走去,直到再也听不见队伍里的声音才停下来。
若非知晓很少有灾民走北边沙漠、附近几百米没有见到其他灾民的影子,木槿绝对不敢离车队这样远,她现在心跳极快,但是为了车队以后的出路,还是决定大着胆子赌一把。
逃荒三个半月,就算再糊涂的人也能看出水源有多难得,而且瞧着随夏季到来天气只会越来越热,在没有降雨的情况下出现干旱概率会更大,大家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碰到水源。
她现在空间里只剩下一半水,实在不知道能不能撑住,木槿总想着多储存一些水,到时候好帮车队度过危机。
因为是临时挖的水井,里面凹凸不平、水还格外浅,所以没办法像在王家村一样用绳子吊着水桶到井下打水,必须一个人下到井底下然后地面上的人将木桶吊到井底,再由下面那人将水桶装满借由绳子吊到地面去。
打水必须两个人合作,木槿一个人实在没办法打水,本来还在为难,听见王宝兴父子的对话,顿时有了想法。
她空间里两个大瓮里头就剩下一点点水,而澡桶却是满着的,木槿把一个空置的大瓮和装满水的澡桶都拿出来,然后用舀子将澡桶里面的水全给转移到大瓮里,一个大瓮被装的满满当当,澡桶里居然还剩下一点底子。
她没有浪费,将剩下的也给倒进塑料水盆中,
大家的澡桶皆由张木匠打制,王宝兴家的澡桶因为捆绑在木板车上,所以有绳子勒痕,木槿还特地拿工具伪造了一下,她见从外表上再也看不出区别,终于将已经完全空掉的澡桶放进空间里。
等木槿再回到盆地,王宝兴父子三人早就离开,就剩下装的满满当当的一个大澡桶。
她回头往后瞧瞧,并没有人注意盆地底下,睡觉的青壮年还发出呼噜声,而一部分收拾东西和烙饼的老人也困到不断打呵欠。
木槿手疾眼快将王宝兴装满水的澡桶收进空间里,把自己空着的澡桶放到原地,这才猫着腰回到自家位置。
当王宝山和王李氏问她做什么去,木槿就说自己喝水喝多了,一个劲想解手。
爹娘很容易就相信了木槿的话,队伍里不少人渴久了以后见到水不管不顾往肚子里灌,把自己灌了个水饱,最后要么捂着大肚子难受到死去活来要么不停出去解手,关键是这种情况居然还发生过不止一次。
木槿有些做贼心虚地看向王宝兴家牛车的位置,除了二伯娘和崇远媳妇还在烙饼,他家其余人都已经放下铺盖睡觉了。
木槿这般担心有她的道理,王宝兴不像其他族人一样好骗,若让他瞧见自己的动作,木槿恐怕很难将他糊弄过去。
木槿没有想象中辗转难眠,而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她实在太累,连天亮太阳大了之后王宝山和王李氏支帐子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等她醒来时,发现天还是黑的,但周围人已经起来了,木槿难得有茫然无措的时候。
王李氏见到闺女还迷迷瞪瞪,戳戳她的脑门:“快起来,吃点东西出发了。”
木槿这才知道,她从凌晨一直睡到天黑,王李氏知道她累,便没有叫她,连双胞胎都是她哄的。
双胞胎以前一直呆在竹筐里,今天白天好不容易能在帐子里玩,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然而沉浸在睡梦中的木槿却毫无察觉。
王李氏坐在铺盖上陪着外孙外孙女玩了一个下午。
木槿揉揉眼睛:“我不该睡那么死。”
一想到王李氏和王宝山忙活一夜,到了白天还帮忙照看两个孩子,木槿就觉得很是惭愧。
“你们干活那两天,我跟你爹照常歇息着呢,就算一夜没睡也还有劲,做甚不好意思。”
等木槿起来,他们才把蚊帐铺盖给收到崇文崇武挑的担子上去,王宝山还专门又给牛喂了一桶水。
“你一下子给牛喂那么多水,也不怕撑到它。”王李氏责怪说。
昨天刚找到水,王宝山就先去饮牛,今天早上和晌午分别喂了一桶水,现在已经是第四桶了,王李氏害怕长久让牛渴着却一下子喂了这么多,反而伤到牛。①
王宝山一个劲说老妻不懂,自顾自继续饮牛去。
王李氏说:“咱不管他。”
她熬了大米粥,给每个人盛上满满一大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即使足够幸运能再次找到水源,想要熬粥,估计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所以家里每个人都格外珍惜碗里的大米粥。
木槿也拿起碗和勺子给如意吉祥喂粥,空间里囤的小米粥早就吃完了,现在她都是将牛奶倒在水囊里,然后伴着空间里的饼干、小蛋糕或者之前囤的馒头给孩子喂食。
孩子饭量小,两个孩子一顿饭可能就吃小半块馒头,木槿当初怕散发味道,特地寻个机会把一块馒头掰成四份,稍微晾一下散散味道才再次放进空间里储备。
幸好双胞胎再有几个月就一岁半,比婴儿时期更好喂养。
——
一想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遇见水,大家纷纷把肚子给灌满水,再极端一些的则将自己从头到脚给淋湿,虽说太阳已经下山,但他依旧觉得身上干热,赶紧趁着有水再冲一遍。
这样做的人并非少数,可见大伙都缺水缺怕了。
木槿一家在吃完饭之后就轮流喝水,将自己喝了个水饱。
现在一顿喝下去的水比以往十来天喝的还要多,他们期待能帮助家里人撑久一点。
就在此时,木槿听见有人喊:“族长,你家咋还没有装水呢?用不用俺一道给你装上?”
他跟自己兄弟将水囊灌满放进木板车上,又把两个木桶和水盆装满了放到上坡的坡上去,等牛车一通过就能直接转移到牛车上头去。
王宝兴听见话的一刹那立马变了脸色,他放下缰绳,径直走到自家放澡桶的地方。
他父子仨明明将澡桶给装满了,今天早晨、晌午他还让长子过去瞅了好几眼,崇远说澡桶还是原样放在那里哩。
怎会突然没了水呢?
王宝兴紧紧盯着澡桶,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作者有话说:
①饮牛(yin四声),指给牛喂水。
因为这是临时水井,从井下打水必须一个人下去,一个人从上面吊绳子接着水桶。所以女主储存水的话没办法一个人完成,她又不想暴露,只能采取偷梁换柱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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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启程
再次走上逃荒路
王宝兴蹲下来用手摸摸连一滴水也没有剩下的澡桶, 陷入沉思之中。
假使他昨日没有和两个儿子过来打水,现在的王宝兴都要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昨天压根没有打过水了。
“你不是说澡桶原样呆在井边吗?”
王宝兴说话时口气十分严肃,让王崇远一度不敢和他对视。
王崇远同样委屈, 他担心有人将自家澡桶给偷盗走,却没想到水直接没了啊, 每次他都是走到坡上看见澡桶还在, 就果断转身回去, 谁能想到还能发生这种事。
王宝兴脑袋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把水给盗走了, 但是他一个澡桶这么多水, 能装满十几个水桶,一家两家有歹心,可总不能好几户人家都来偷盗他的水吧, 若许多人为了省力气取用他家水,即使再谨慎也会发出声音,所以王宝兴思来想去否决了这个想法。
至于说水洒了, 那更不可能, 一整个澡桶能装下太多水, 即使外头干燥也肯定会留下痕迹,他刚才瞧着地上完全没有洒水的迹象。
族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觉得被别人拿走了, 有人说被人故意洒掉,还有人怀疑族长是不是记错了。
“昨夜里疙瘩鬼鬼祟祟下来过, 该不是他使坏吧。”
他昨夜瞧见疙瘩一副做贼的模样, 而且疙瘩连婆娘孩子都能狠心饿死, 定然是他做了亏心事。
疙瘩做人不地道, 然而这次真不是他做的, 他昨天好不容易见到水, 一口气喝进去半桶水,晚上肚子受不住,反复出来解手好几回。
至于说猫着腰,那是因为疙瘩后头又开始拉肚子,拉到没力气,捂着肚子走路而已。
疙瘩委屈极了,他娘也护犊子:“你再乱说,俺把你这张烂嘴给撕碎了,俺儿子是出名的老实汉子,断不会做这等事。”
“谁家老实汉子能跟他一样狠心把婆娘孩子饿死!”
疙瘩母子满脸通红,显然愤怒至极,然而人家说的是事实,整个车队都晓得,所以他们心里再不乐意也没法子反驳。
作为元凶,木槿尽量控制住表情。
假如有别的办法,她指定不会冒着危险玩偷梁换柱的游戏。
王家村的水井由专门的匠人带着工具花费半个多月打制出来,水井沿着井口直愣愣下去,而且为方便打到干净的井水,水井里头四壁皆由石砖铺设;但沙漠中的水井却不同,大家伙为了能赶快取水,一开始几十人围着挖了大大一个土坑,从最上面看的话,约莫有四五平方米,越往下挖则越窄,最下面仅能容纳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