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家怡轻轻挑了挑嘴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舔了舔嘴唇。
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不是她一厢情愿,他偷偷在自己心田里,锁了一片大海,竭尽全力克制着、禁锢着,才使庞大海浪不至于摧枯拉朽地捣毁他全部理智。
因为某种原因,他还克制着,还在企图收拢胸腔里住着的野兽,没有汹涌扑向她。
轻轻舒展开手臂,搭在他肩上,又慢慢收拢。她拥抱他没有像他拥抱她一样的用力,只轻轻搭垂着,他的肌肉便已如临大敌般绷紧了。
她将脸靠在他颈窝处,像鸵鸟般不去看他的脸,却挂着窃喜的笑容,想象岳哥此刻的模样。
铁汉也是人,冷肃长官也会在欲望的磋磨下跌下深潭,被生理反应催逼得羞赧惭愧,甚至想遮住她双眼,不让她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他还想在她面前保住自己一些形象,一些尊严,不想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那样一刹那见丢盔弃甲,化成烂泥。
家怡便不去看他,但也没有那么善良。
她闭眼享受了下自己如一脚油门到底的快乐王子一般的脱缰心跳,感受毛孔体会到的所有眩晕,然后轻声说:
“阿华田真好喝…”
家怡还没喝到他冲给她的阿华田,但她也已经喝到了他冲给她的阿华田。
方镇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声音微哑,软绵绵的透出无边性感。家怡又听到他干咽,感受到他拥抱她时忽然加大的力量。
便将脸埋进他颈窝,也不让他看到她的表情,妥善地藏起了她放肆的坏笑。
在岳哥的战场攻城略地,她已把自己的将旗插在了地势最高处。
……
……
家怡终于还是喝到了阿华田,真正的、用圆桶里的精磨粉加热水搅拌而成的,甜甜的饮品。
半夜了,却一点也不困。
她捧着杯子,在他去卫生间?时,溜达回客厅。
原本还在体会嘴唇上微肿后的一点点刺痛和不适,直到面对了岳哥放在客厅的超大白板,抬头阅读到上面的字迹,留在嘴唇上的的感官被抽离,所有能量都重返了大脑。
白板上没有其他庞杂信息,而是非常简单扼要地写了几宗案子,并用箭头做了标注:
【野猫案】→【宠物狗案】→【流浪狗案】→【苗利群案】→?
一个案件一个案件的递进,如此明白地写出来,很清晰地看出凶手的胆量的成长。
下方另一排箭头连接的则是:
【投毒】→【投毒】→【投毒+棒击+刀割】→【迷晕+绑缚+刀割(带走一部分肢体)】→?
这一排显示的则是凶手杀人手段的完善和升级,基本上准备得很充足,一部分手段用于钳制受害者,一部分手段用于折磨和杀死凶手。
明确展现出凶案升级的同时,一桩一件地回想,也会意识到凶手暴露的信息也在增多,警探们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凶案侦缉的过程,不是此消彼长,而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家怡又看向两排箭头逻辑书写的下方,还有一个疑问:
戴咖色帽子、穿卡其色风衣的秃头男是谁?
家怡默默看了看这三排字迹,再回想在警署B组办公室里自己的板书逻辑,立即复盘审视起自己。
活到老学到老,时刻观察他人学习他人的毛病又犯了。
岳哥很可能是先在白板上罗列出所有线索,然后再把所有线索都擦掉,总结和整理凶手最核心的行为链条。
再看着这些最扼要的逻辑线,去不断思考已经记在脑袋里的细碎线索和证据,去做头脑风暴。
这样就很容易抓取到当下最核心的攻克难点。
家怡刷刷刷在笔记本里总结学习方式和工作经验,只觉受益匪浅。
至于什么风花雪月?
对不起,忘记了。
第319章 .律师Sandy【如果主犯不是心流影……
用他的洗发香波揉搓头发,用他的香皂在身上打泡泡。
当清水冲洗掉身上的泡沫,独留下与他一样的味道。
气味被体温蒸熟,变得很奇特,家怡细细体会这种全新的感受,觉得人生百味中,又集齐一味。
束起长及肩头的黑发,松弛地步出浴室时,楼下大客厅的灯还亮着,伏在二楼围栏处向下张望,才发现岳哥顶着同样刚洗过澡的半湿短发,正捏着记号笔,对着白板思考。
感情越是浓烈,越是近乡情却。
**越是强大,越在颤栗中克制。
大概由于太累了,即便是新床,仍很快便昏沉起来。
似梦中,她听到房间外逗留半晌的脚步声,再醒觉,天已经大亮。
穿戴整齐下楼时,家怡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岳哥。
他的钟点阿姨并不是每天都来,没有阿姨的早上,他多是在上班路上随便解决早饭,或到了警署再点餐补早饭。
“不知道你喜欢单煎呢还是双煎,我两种都做了。”方镇岳穿着衬衫围着围裙站在炉灶前,朝她伸手打招呼,随即指了指餐桌,请她入座。
一碟单煎,一碟双煎,8个焦黄且还发出滋滋声的鸡蛋上桌,家怡完全呆住,岳哥对她的食量到底有什么误解?
“还有烤面包片,果酱,水果麦片,牛奶,还有香蕉……香蕉要剥开切片吗?”方镇岳转头不很确定地问她,显出对照顾人这件事并不很擅长,却十分真诚地在努力。
“自己剥皮啃吧。”家怡笑得很甜,清晨的光是白色的,映照在脸上,显得每个人面皮都白嫩嫩的。
像婴儿一样尚未被书写的早晨,令人对一整天充满期待的早晨。
家怡吃了2个煎蛋,第3个煎蛋则是裹在煎面包片里,涂抹上果酱和奶油,再加一片西红柿,当做三明治吃。
热量很足,奶油格外香,没有人在清晨能拒绝蛋奶面的组合,很满足。
岳哥一人包揽剩下5个煎蛋和4片面包片,另外一根用微波炉热过的德国烤肠,和切片剩下的大半颗西红柿。
地主家的傻儿子饭量很大,不太容易喂饱的样子。
两人上班路上,家怡在一间难得清晨开门的服装店停下,随便买了件新衬衫。
“如果不换衣裳去上班,大家立即就能看出我夜不归宿。毕竟都是警探啦,洞察力很强的。”家怡换好衬衫,重新坐上车时解释给岳哥听。
原本一早上阳光灿烂的方镇岳微微怔忡,在绿灯时快乐王子的飞掠驰骋中垂了下眸。
距离警署不远时,他有些僵硬地请家怡放下他。
“我去买一杯咖啡,你先去警署吧。”方镇岳说罢下了车,站在晨曦中看着快乐王子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
香江纬度很低,气候偏热,生活在这里的人习惯晚睡晚起,这个时间街道上人不多,除了一些报亭、早餐冰室外,大多数地铺都未开张。
方镇岳低头跺了跺脚,在早上还有些微凉的海风中紧了紧呢子大衣,才转身走向冰室。
“一杯美式。”最能令人清醒的那种。
一天紧罗密布的工作开始了,一切风花雪月都将被搁置。
……
大队人马都到办公室后,方镇岳和家怡与其他人交换了下昨天的收获。
“之前没有关于野猫野狗或者宠物被毒死的案件,我这几天给其他警署也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都大同小异。只有葵涌一个小区里闹老鼠,下药的同时误伤了一些野猫,但给我回电话的警察很笃定地给我讲,是偶然事件,绝不是有人投毒啦。”梁书乐将得到的其他警署答复文件递给易家怡,简要汇报。
“很有可能野猫被毒杀的案子,就是凶手第一次行凶。很可能在那个时间点上,凶手的人生发生了些变化,促使他开始行动起来。”三福站起身,快速地搓手指。
凶手第一次作案,往往都是在某些因素的刺激之下。
“有没有可能凶手就是住在野猫被毒杀的街心公园附近,被野猫烦到,加上他人生中可能也发生了一些不如意,几方交加,而野猫又是被施虐杀害不会有太严重后果的弱势方,凶手就选择了对野猫下手?”九叔猜测。
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儿,刘嘉明拿过大地图,将野猫被杀案所在的街心公园附近的社区全部圈起来,今天就一一去走访一遍。
方镇岳则跟家怡和梁书乐一道去会一会线人提供线索指向的侦探。
奶路臣街前后有许多纷杂小巷,这一片区域蛇龙混杂,擦肩的许多人看起来都十分不善,透露着作奸犯科之辈的贼眉鼠眼气质。
方镇岳一行三人拐进小巷时,显得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都很坦然。
找了十几分钟,他们便找到了线人所说的侦探事务部。
推开晃晃悠悠咯吱乱响的破门,掀开已经不再透明的垂珠门帘,三人走进又小又幽暗的事务所,在杂物堆叠的长桌后面找到了正低头翻资料的秃头男人。
家怡和岳哥齐齐左右寻找,看到挂在一把旧椅子上的卡其色风衣后,两人对视一眼,确定找对人了。
方镇岳和梁书乐当即坐到桌前,在秃头侦探笑着招呼时,方镇岳手指点敲桌面,开门见山地与之谈判。
大家都是侦探,无非一个归编一个在野,很多事没有必要云里雾里地绕,直接说,大家都懂。
家怡则在事务所办公室里来回搜索扫视起来,好多装照片的牛皮纸包,一些纸包太过破旧,露出一些照片的边角,只一瞥便可看出,都是偷拍所得。
房间里还有许多旧衣裳,甚至有一些随便丢在桌椅上的大号女装,可以想见,秃头侦探先生戴上假发,穿上这些大码裙子后,隐藏在人群中监视某些人的景象。
在野的侦探比他们这些警探似乎更懂得善用各种奇奇怪怪手段,说不定也很值得学习。
等家怡在这间并不大的事务所里探索够了,方镇岳也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四十多张侦探跟踪苗利群时的照片,一份5页纸长的口供,和一个重要信息:雇佣他去跟踪苗利群的,不是符合警方对凶手侧写的精瘦男性,而是一位年轻的女律师。
【陈小米,英文名Sandy,27岁,在‘御理信律师事务所’做独立律师…】
方镇岳拿着口供,给易家怡指了指上面侦探先生的一个回答,上面表述了,律师陈小米当独立律师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苗利群太太被杀案,结果大失利。
她与当时CID A组的警探们抱持一样的主张,那就是苗利群是主谋,当时19岁被定罪为凶手的女孩刘美红只是从犯。但她和A组探员们一样没能成功,最终刘美红被判刑,苗利群无罪释放,后续多家报刊登载【年轻女讼师是花瓶,无能送真凶获罪】【因律师无能,使真凶逍遥法外】【被爱情冲昏头的19岁未婚妈妈获刑,真凶却得自由,盖因警方和律师不作为】等标题的报道,这些还算比较客气的,更不客气的就针对陈小米律师的所有一切做文章,肆意编排和辱骂。
因为那时陈小米扎起马尾时鬓角会垂下两缕碎发,某位摄影师又拍到她愤怒撇嘴的照片,报业刊登了这张照片,对她做人身攻击,称她是鲶鱼头律师,只会撇着嘴苦着脸咕叽咕叽乱叫,脑袋里除了污泥垃圾,没有一点料……
“她恨苗利群也很合理啊。”梁书乐跟随两位长官离开侦探事务所时,忍不住开口。
“但她恐怕没有力气杀死几名受害者。”方镇岳又指了指口供中,侦探先生对陈小米律师的描述:
【156cm身高啦,很瘦的,眼底常年挂着黑眼圈,这样子,看起来像是捧法典都吃力的人啊】
“唆使杀人?”家怡有些不敢置信地猜测。
如果凶手背后真有人指使的话,教唆那个男人的,难道会是陈小米吗?
家怡微微皱起眉,一个最了解法律的人,如果真的成为私刑教唆犯……
“岳哥,我们先不打草惊蛇,监视一段时间怎么样?”家怡转头征求岳哥意见,如果怀疑陈小米是教唆犯罪的毒蛇,他们贸然去问过,很可能会打草惊蛇。